奇犽在二十歲的時候接手了揍敵客家族。
此時的他和小杰之間的友情依舊沒有絲毫的改變,他們兩人會抽空談談心聊聊天,他也會時不時借著出任務的名號,將揍敵客家族扔給他的大哥伊爾迷管理,然後出門和小杰闖一闖。
距離她的離世已經整整八年了。
奇犽坐在昏暗的酒吧里,一邊對著小杰齜牙咧嘴的笑,一邊灌下一口酒。
其實,也不是毫無預兆。
奇犽想。
她離世前對他說過,這輩子除了父母,只有大哥不會傷害他;當時她的語氣便已經像是交代遺言了,他卻完全沒有感受得出。
人的記憶會伴隨著成長而出現遺失,可是奇異的是,她已經去世了那麼就,他卻無法忘記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還記得小的時候,她總是和大哥同進同出;那個時候,三哥糜稽,他,還有他的六弟都怕極了面無表情實力強大的大哥,只有她總是不知死活的呆在大哥的身邊,和大哥說話的時候也毫無顧忌,不開心了或者開心了,成功了或者失敗了,遇到了什麼問題,她都會坦然的和大哥講;而他們眼中那位機器一樣的大哥,總會表現出超月兌尋常的耐心。
奇犽不止一次的懷疑,他的大哥是不是已經將一輩子的溫柔和耐心都放在她的身上了。
他的二姐——貝雅特。
奇犽記得小的時候,二姐總會趁著大哥不在的時候偷偷模模留到他的房間,做一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
有的時候,他明明看見大哥已經到了,卻因為看見二姐玩的開心,而隱匿氣息,就那樣靜靜的站在他們的身後,眼楮里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溫和和縱容。然後又會在二姐發現他的前一刻恢復冷漠,故意懲罰二姐,讓二姐氣的上躥下跳。
即使嘴上不承認,其實奇犽是很喜歡這一刻的。
這是他在揍敵客家族那麼多久,唯一感受到的屬于正常人的親人間的互動。
他雖然是揍敵客家族唯一的銀發繼承人,可是大哥身為長子,從他出生開始就接下了訓練他的任務,他的父親也不止一次將他的事情全權交給了大哥。因此對于奇犽來說,與其說怕父親,倒不如說更怕冷若冰霜的大哥。
也由于這個因素,他更深層次的感受到了他的大哥偏心到了什麼程度。
他的二姐無疑是寵他疼他的,每次他生病的時候,二姐無論身在何處,都會第一時間回答揍敵客將他治好——即使到了後面,她的身體日漸衰弱,她依舊這樣做過。
而正因為這份好,大哥對他總是隱隱約約有一份敵意。
每次大哥對他進行懲罰的時候,到了差不多的地步,大哥總會毫不手軟的多打幾下,每到這時,二姐就會蹦出來指著大哥的鼻子罵他小心眼,然後大哥會一邊冷冷地說她就知道寵著,也不怕毀了他,一邊不耐煩的讓二姐陪他出門做任務。
二姐在離開時,總會偷偷模模的扔給他一個大天使的呼吸,然後對他笑。
雖然可能不知道怎麼形容,在奇犽心里,一直認為大哥就是一個嚴厲的父親,而二姐,則是想方設法寵著護著他的母親。
這些年,如果不是二姐一直在家里對他百般照顧,他早就要被這個充滿血腥的家族逼瘋了。
對,做任務。
大哥的實力在世界上可以說已經鮮有敵手,連父親也說過,大哥如何和他打起來,就算他能贏,也必定要付出一幫功夫。
可是大哥和二姐卻永遠會在一起做任務,就好像已經成了揍敵客家族不成文的規矩一樣,甚至向來不支持抱團的父親母親也對此保持了沉默。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二姐並非父母親生,二姐只是因為能力特殊被領養了而已,她長大是要嫁給大哥的。
他當時的心情……應該是雀躍的。
他不希望二姐會嫁到別的家族里去,他的二姐就應該和現在這樣,活在大哥的庇護下,開開心心的、不用煩惱任何事情,無論出了什麼事情,他們就是二姐最大的靠山。二姐不用去別的家族迎合另外一個男人,為別人生兒育女。
就這樣永遠呆在揍敵客家族,當一個驕傲又肆意的公主。
這是很正常的吧,二姐就應該是大哥的,大哥也應該是二姐的。
無論是奇犽,還是揍敵客其他的人,想法都是這樣的理所當然。
卻不想……二姐在訂婚的意思下來後幾乎是拼命般的抵抗。
那也是奇犽第一次看見二姐如此崩潰地哭著求大哥。
以前,只要二姐稍微露出不情願,就算是再過分的要求,大哥嘴上會教訓的很厲害,卻會背著二姐將一切都做妥,從來不會讓二姐露出任何祈求的表情,大哥的想法似乎和他一樣,想要將二姐寵成一個什麼都不用顧忌的公主——只要那個要求對二姐沒有傷害,大哥都不會拒絕的。
這是第一次,奇犽看見那麼絕望無助的二姐,和對二姐的哀求不聞不問,冷漠以對的大哥。
奇犽想,如果他是大哥,應該也會心寒。
可是大哥還是接受了。
他看著大哥冷靜的對父母說不願意訂婚,看著大哥為此奔波勞累,看著大哥像父親做出了無數的保障……
他第一次發現了大哥是一個溫柔到什麼地步的人。
可是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幾乎在大哥冷漠的告訴二姐不用訂婚的那一天開始,二姐的身體便惡化了。
她每日每日的躺在床上,連大天使的呼吸也束手無策。大哥剛剛建立起來的冰冷也被打碎。
他滿世界的奔跑找著一切可能治愈疾病的醫生,找了一切可以再生的念——可是他們都是知道的,大天使的呼吸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治療特殊系了,連大天使的呼吸都沒有辦法,這世上怎麼還可能有方法呢?
二姐一天一天地虛弱了下去,大哥也一天比一天的憔悴,揍敵客家族也充滿了壓抑。
直到有一天,這個繃緊的弦,終于斷了——二姐被大哥囚禁了。
大哥沒有說出原因,父親詢問了幾次也沒有問答答案後便放棄了。
就是這樣的,大家都認為二姐是大哥的私有物品,大哥將其囚禁都是理所當然的——這讓奇犽突然同情起了大哥。
或許二姐不願意嫁給大哥,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沒有誰願意一輩子被別人當成某個人的附屬品。
他趁著大哥不在,偷偷模模去找了二姐,聯合了小杰想要將二姐放出來。
可是二姐卻十分平靜地說,「奇犽,你的大哥沒有錯。」
「可是、可是二姐你不是因為不想當附屬品……」
「不,和這個沒關系。」隔著鐵門,二姐的聲音有點模糊,卻依舊能夠听清內容,「如果是伊爾迷,我願意當他的附屬品嫁給他,因為我知道他是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也是我願意放棄一切接受的人。而且當附屬品有什麼不好?有人為你遮風擋雨,把你護在懷里寵,能得到這樣的丈夫,我連做夢都會笑出來吧。」
「那……那你……」
「奇犽,哥哥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我那麼任性,他照樣滿足了我的要求,我這輩子只有兩次沒有听他的話,第一次我差點害的同伴被別人殺掉;第二次,我想要听,可是我沒辦法。除了父親母親,他是唯一一個不會傷害我們兄弟姐妹的人,你要相信他。」
「但是……」但是他現在不是把你關起來了嗎?
「不是他的錯。是我咎由自取。」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離開吧奇犽。」她說,「我和哥哥之間遲早要做一個了斷的。」
了斷?什麼了斷呢?
奇犽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沒有听二姐的話,如果當初他強制地將身體本來就已經撐不住的二姐帶走,是不是二姐就能多活一會了?
奇犽想,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當天晚上,二姐的死訊傳出來時他的驚恐和悲傷,以及看見擁有了大天使的呼吸的大哥的憤怒和恨意。
會在他被懲罰以後不辭辛勞的為他治療的二姐不見了。
會一點一滴地疏通他對揍敵客家族恐懼的二姐不見了。
會一邊惡作劇一邊小心不讓他受傷的二姐不見了。
會對他笑對他好,在他被欺負的時候挺身而出的二姐不見了。
會在大哥生氣發怒時,抱著他對大哥齜牙咧嘴的二姐不見了。
……
葬禮辦的十分低調。
曾經讓他和小杰恐懼的幻影旅團的人來了,他們沉默的站在二姐的墓前,那個名為庫洛洛的男人拍了拍大哥的肩,難得的從他的臉上看到了安慰。
「不要太傷心了。」他說。
「我不會。」大哥回答。
是啊,他不會。
從那以後,奇犽沒有和他的大哥說過一句話。
大哥將他和二姐的房間毀掉以後,在主宅的遠處又新建了一個小別墅,沒有特殊的事情,他再也沒有出現在主宅了。
二姐去世了整整八年,他甚至沒有去掃過一次墓。
「二姐,我知道你本來就活不長了。」奇犽又灌了一口酒,「可是,我沒辦法原諒……」
我沒有辦法原諒在你去世的時候,都沒能看到你一眼。
沒辦法原諒大哥明明知道你身體不行了還將你囚禁。
沒辦法原諒那麼多年,對你的墓不聞不問的大哥。
奇犽離開了酒吧,昏昏沉沉的回到了揍敵客家族。
鬼使神差的,他決定去看看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面的大哥了。
大哥的警覺性真差,奇犽想。
竟然連他都發現不了了。
然後,奇犽停住了腳步。
透過窗戶,他看見他的大哥跪在一個墓碑前,細心地擦拭著一個墓碑的表面。
大哥的表情里滿是溫柔,可是眼角眉梢卻透露出了寂寥。
奇犽的眼圈突兀地紅了。
這個世界上,能讓大哥露出這種表情的,還能有誰呢?
奇犽番外ending
作者有話要說︰嗯……這是早就寫好的番外,最近太忙了,所以先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