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芒宗的人進去之時,除開一些縮在邊角里的其它門派里的弟子,一眼直過去的能讓他們將眼楮直起來的,也就只有那一雙已經走在了一個門廊口前的玉影。♀
真的是玉影,一高大挺拔一縴瘦勻亭,親密的擦袖而行,向著彼此微微側著的得天獨厚的容顏上,都帶著一眼能見的柔和與恬然,似乎他們走向的不是一個危機四伏的長廊,而是一個幸福的聖堂。
錢長老眯了眯眼,精光四溢的眼楮里閃過一縷怨毒而陰狠的微光,很迅速的就偏過了眼,似乎是潛意識里忌憚著會被那人發覺出什麼。但他到底還是不夠細心,在他轉身去吩咐弟子們做些什麼的時候,那個被他怨毒的盯了一眼的人淺淺的回了一下頭,那偏過來的一眼里暗藏著怎樣的狠辣,只有一個無意中看進去的人知道。
隔著幾十米的距離,視線在空中淺淺的一個交匯,那幽深墨黑的眸子陡然之間就只剩下深邃以及平靜,金璇璣後背倏然一冷,但面上他卻只是平靜的將眼神瞟向了別的地方,似乎從未看到過什麼。
「師父,你怎麼了?」蕭曉不解的問了一下,在跟著回頭的時候被華蓮極其自然的給帶著轉過了彎,視線再挪過來之時,看到的除了外面透過來的光亮,就是拐角的牆。
「嗯,沒什麼,就是後面來了一群虻蠅。」
「哦……」蕭曉無所謂的哦了一聲,又看了看所處的長廊,覺得裝修得真不錯,而且果然很神奇,進來之後就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清靜得好像只有他和他師父兩人。他並沒有發現他們剛才進來的那個門口已經被下了一層結界,隔開的不止外面大殿里的打斗哀嚎之聲,更是這一條也許不會再有寶物但是卻一定安全的通往外面的道路。
就像他不知道,在他被身邊的男人帶著筆直的朝前走時,一個驚慌失措想要跟著沖進來的女修落得一個怎麼樣的下場︰沖過來之時如同撞到一塊玻璃之上,還沒有時間另擇它路便被後面追上來的修羅一劍穿心,鮮血如注,卻也灑不進來半點,只是順著那結界淌流而下,浸透了她的鞋底。
——這扇由那個人親自推開的門,最後也由他親自揮下的結界封閉起來。
大殿里的廝殺繼續進行著,僅有的三個門廊,被封了一個,另外兩個也被人刻意的阻攔著,幾乎可以說是在上演著真實版的甕中捉鱉以及貓戲老鼠。被留下的那些人,大多是被*蒙了眼的散修,以及自以為是柳芒宗結盟者的另外三門的弟子,現在見著柳芒宗弟子如同修羅再世,心中憤恨不已,手上卻只能是揮著刀槍棍棒,甚至是下三段的毒藥,來爭取多一點的生存可能。♀
鮮血越來越多,在短短的兩柱香之後,尸橫遍野的情形再次出現,到了這個時候,一直站在一邊冷眼旁觀的錢長老才凌空走到了大殿中央,抬起黑瘦干枯得如同枯枝一般的手,掌心之中一團黑氣劇烈的涌動著,然後倏然分成幾縷如若游蛇一般跑了出來,直直的追向正朝著已經沒了遮攔的兩個門廊跑去的修真者們。
幾聲歇斯底里的慘叫過後,他收起了手,面上隱隱的透出一份光彩來,只是卻更顯詭異陰毒。柳芒宗的弟子一聲不吭的聚集過來,恭敬的聆听他下一步的安排,另外三個長老站在弟子的最前面,姿態恭敬順從,再無入境之前的那種隱隱的不滿。這一路,他們已經見識到了這個陰狠的老家伙的手段,不出手則已,一出手毒辣得讓他們這幾個活了千多年的人也跟著膽寒。
「請示長老,下一步該做何種安排?」
可是,現在來自于三人的誠心服卻並沒有讓錢長老覺得有多大的愉悅之感,他看了看最左邊那道躺著一個女尸的門廊,心有不甘的收回了眼神,然後冷聲道︰「從中間的那個門廊進去!」最後邊的那個還留有著禪明宗特意留下的靈識,領頭的那個光頭也不是他能對抗的。
但是,很快的,很快的就會讓這些家伙魂飛魄散!想著就差最後一步的完美計劃,錢長老從心底擠出一個冷哼,眼里陰毒而又瘋狂。
在他領頭進入中間那個門廊之後,大殿之外,趕來了最後一批衣衫襤褸的修真者,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是駭人的驚懼,明明身體已經出現了靈力透支的情況,可他們還是奮力的沖向殿門,用著最後一股力氣跑進了一個門廊里。
遠處,猶如山體崩塌之時的沉悶鈍響傳來,帶著的是轟鳴的震顫,巨大的黑洞慢慢的擴散過來,一點點的吞噬著土地,吞噬著土地上的一切東西,甚至是連明藍的天空也慢慢的吞噬了進去。
無邊無際的黑暗以一種平靜的速度涌了過來。而隨著那個黑洞的進一步擴散,這個修真界千年難得一見的寶境,到了這個時候,剩下的就只有極北之地的這一座依山而建的宮殿,而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之前,它卻像是一個巨獸張大的嘴前的一塊糕點,只需要一個眨眼,它就能被吞食干淨,什麼也不會剩下。
絕大多數還走在回廊里的人,對外界發生的變故一無所知。他們走在這個看似筆直的回廊里,心弦繃直的一步一步的確定著下一步的方向,因為只要心神還清醒著的人,在走了這麼久之後都能感覺出來,這回廊是九曲十八彎,潛藏的是一個巨大的迷陣,錯了,也許就九死無生。♀
在最左邊的回廊里,因為之前有一個開外掛的側面提醒,所以玄天宗果不其然成了第一個抵達出口的宗門,但看著那三丈余高的鏡面一般的出口,華蓮卻是暗暗的蹙了一下眉,眼楮自發自的偏著看向這會兒貌似心不在焉的蕭曉,心里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安。
但這股不安來的太過于莫名其妙,華蓮想了一下也沒想揪出點什麼,見著李竹與武宿看了過來,也就將這股莫名的心思收了起來,只是決心待會兒要讓這個笨徒弟在他跟前出去。
「現在,已經到了出口,大家依次出去,如若有何變故,一切以保全自己為準!武宿領頭。」
眾位弟子依言排成了一個隊,臉上還帶著余興,這一路上雖說最開始出現了那麼點意外,但是後面卻是極為的暢快,所得寶物倒在其次,真正讓人感嘆的是這個神奇的空間,果真是宇宙之廣博,無所不容,無所不包,無奇不有。
在後面的弟子還借著感嘆來揮散一點微妙的緊張感之時,武宿已經走進了那個出口之中。李竹站在旁邊看著,見著一切平靜,便順了一遍所有的弟子,算是簡單的檢查了一遍,然後來到了最後面的華蓮面前,斟酌了一下才道︰「師叔,不若還是讓清曉師弟排在中間出去吧?」
他這般提議的原因有二,一是前有弟子領頭,後又弟子押尾,總不至于出去之時還像來時那般詭異,眨眼之間沒了人吧?二是早在進來之前就定下的計劃,到現在還沒有開始執行。
華蓮看了一眼因為李竹這話而躁紅了耳朵的蕭曉,淡淡的拒絕了︰「他在我前面。」
「可——」李竹還想再說什麼,華蓮卻直接抬手打斷,看過來的那一眼里帶著的是不容置疑。
「本真人承下的話自然會做到,師佷不必多言。」
「是,弟子告退!」李竹看了一眼這會兒滿頭問號的蕭曉,壓下心里隱隱的怨怒,朝著華蓮行了一禮就轉身走了。
他承認,從到了濟源城之後,這個太過于純善的少年到底還是沒能讓他有多大的好感!可能是因為覺得命運有些不公吧,也有可能是因為點其它。
……可這,誰在乎呢?
從發覺開始到現在,在乎的一直都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垂下的視線里沒了那個人影後,蕭曉才抬起貌似問號更多了的腦袋。他不就是剛才出了一個神麼,怎麼一回神就這樣發展了?
拉了拉近在手邊的廣袖,偏頭抬眼︰「師父,李竹師兄怎麼好像生氣了?」
華蓮垂眼看著那好似沒有一絲污垢存在的無辜而又黑亮的雙眸,淡淡笑了一下︰「沒什麼。」見著那雙眼楮的主人明顯不信,他挑起一邊的眉梢,饒有興趣的問︰「來,告訴為師,你剛才為了什麼而那麼出神?連為師喊你你都不曾听聞!」
「!……」他剛才出神的原因是能直接告訴已經暴露了月復黑屬性的師父你麼?蕭曉直接偏過了眼,擺明了無論是暴力還是非暴力都不肯合作。
他剛才奇怪的是一路都走到了出口了,而那份逆天的機緣卻還是未曾出現,也貌似沒有被誰給得了去。
——因為他從頭至尾都沒有看到過那一片華光。
想著書里對那份機緣的描述,蕭曉有了一絲真正松口氣的輕松感,可是又不免覺得有些可惜。那份機緣沒有了也就罷了,可是那個玉簡對于無論哪個修真者而言,都是會很有益處的,那篇九字真言煉性又煉心,書上所寫說它乃修道之人不可多得的內功心法,融匯之後還能結印于外,九種各具特色的手印既正且剛,功能分明,攻守兼具,固本明心,簡直就是修真者必備。
不過,貌似里面還隱含了一個更逆天的劍法還是什麼,照文里的伏筆去看,貌似那個什麼劍法才是最為逆天的存在,威力強橫,估計殺傷力也是少見的可怖!蕭曉悻悻的收住了飄遠的心思,心里卻是徹底不再對那份逆天機緣抱有什麼看法,它不出現,那就不出現好了,免得最後無意之中培養出了一個大殺器!
他不知道,那個逆天的機緣已經落到了一個大殺器手中。
而對于自家徒弟這兔子揮爪子的行為,華蓮並沒有什麼看法,只是當做兔子養熟了,不怕人了,活潑的本性也就露出來了!他將眼楮移向了遠處,忽然斂起了眉頭,那里傳來的巨大威壓是怎麼回事?
一縷神識分了出去,散成了一張巨大的網,極快的去觸巡剛出來的回廊的那一側,可是越往前面試探,華蓮的眉就越是蹙得厲害,到了連他也忍不住心驚的時候,也就顧不得會不會沖撞到另外幾縷神識了,直接就延伸到了那股駭人的動靜的最邊上。
「呵!」華蓮猛然收回神識,一手攏過還啥也不知道的蕭曉,難得的儀度全無的吼道︰「快點出去!快點!」見還剩下一半的弟子聞言愣在了那里,華蓮的一張臉冷得不能更冷,直接就是一出手,紫金色的靈力將眾人攏住,朝那個如同鏡子一般的入口就是一推。
「啊!啊!!啊!!!」
一連串的驚叫被那個出口吞沒,李竹還站在邊上,對于這眨眼之間的變故完全就懵住了。可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問什麼,就被那道紫金色的靈力給束著移到了出口處,然後,懷里被推過來了一人。
李竹大驚︰「師叔!」
華蓮皺著的眉頭還沒有解開,聞言只是淺淺的看了一眼,那一眼里的幽冷讓李竹恍然覺得這個人簡直就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溫雅端厚的青年。
「帶著他先出去。」
這個時候,那股似乎能震懾天地的無形氣勢已經傳了過來,大地在微微的震顫當中。更遠處的矮山,如同沙子堆就,隨著這股震顫一點點的潰散,湮滅……李竹愣愣的看著,難以置信的搖著頭,怎麼一轉眼之間變成了這樣?
這太過于超出他預料的意外,讓他在看到那群按照預定計劃最終會在這個時候被下手除掉的柳芒宗弟子跑出來之時,都沒能逆轉過來心神。尤其是當他看到華蓮在這個時候還站在原地,另一手平抬而出,用紫金色的靈力牆阻擋那伙更加瘋狂慌亂的人的前進之時,心里突然如同被錐子刺了一般,涌出莫大的悔恨。
他不該提醒這個人的吧?出去之後也是能找到機會進行原定的計劃的!李竹難以承受一般的搖著頭,可在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出身體正在被推著往出口里退。
「師叔!」李竹的眼楮都要瞪得裂開了。
「出去!」華蓮給了兩個字,似乎是為了更好的應對那群負隅頑抗的虻蠅,他又往前走了兩步,手上涌出的靈力也更為醇厚,威壓無邊。
和他對抗的錢長老,噗的噴出一口烏紅的血,神色之間全是瘋狂與陰毒。
這一切,發生的時間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卻緊促得讓人生恨!被李竹單手鉗在懷里的蕭曉,從一開頭就在愣愣的看著遠處真的只能用黑洞難形容的天與地,或者簡稱為背景,以及那個站在那個背景之前的人,臉上的血色早已落盡,不是因為害怕,也是因為害怕。
不是因為害怕的原因是,就算是一切還是回歸劇情了,可他就是他,該發生的偏轉已經偏轉了,扭不回來的。
也是因為害怕的原因是,那個人還沒有過來呢!那能湮滅一切的黑暗就快來了,而他還沒有過來呢!!
蕭曉看不到他自己在此刻蒼白如鬼的面容,看不到他自己臉上帶著怎樣的悲哀和驚駭,看不到他此刻瞠得眼角發紅的雙眼,看不到那不知什麼時候滾落眼眶的晶瑩,他只是無力的捏著拳頭被人鉗在身前,靜靜的看著離他越來越遠的,以單手阻擋了一堆人的反抗的俊美得幾乎有些魔魅的男人,然後,在被跟著退到那個出口的時候,才張了張蒼白的唇,留下一句不知道有沒有聲音的話。
應該是有聲音的吧?他看到他笑著點頭了呢!
——師父,回來!
……點頭,是表示答應的對吧?一定是!!!
作者有話要說︰啊 ,這個不算虐吧?扛住啊~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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