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內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強酸揮發在空氣里,爭先恐後地鑽進人的呼吸道內,似乎在尋找附著的目標——揮不開的血腥味混合著酸性氣體縈繞在鼻尖,那才堪堪壓下去的腔道的痛楚再一次泛了上來。
青石板鋪就的巷道上滿是坑坑窪窪的痕跡,灑了一地的墨綠色液體正慢慢地消化著石塊中隱含的物質,時不時地冒出一兩個渾濁的氣泡,膨脹、爆裂、汁液四濺,再度擴張著酸液的腐蝕範圍。
雲默撕扯掉左臂沾滿了酸液的袖子,針織毛衣在強酸的攻擊下變得破破爛爛,就像一塊陳舊的抹布。
而整個**在外的左手更是被溶得慘不忍睹,灰黑色的坑洞到處都是,血絲皮肉凝成堅硬的一塊,手指關節失去了表皮的保護,直接露出森森的白骨,甚至有幾段骨骼還帶著烤焦般的青黑色。
滿不在意地甩干手上的酸液,快速地將脖子上掛著的紅色圍巾取了下來,一絲不苟地擦干身上所有的墨綠色液體。隨後便將整塊作廢的圍巾蓋在了死得不能再死的異形幼體身上。
她伸出尚且完好的右手輕輕撫上腐爛嚴重的面皮,敏感的指尖模過凹凸不平的表面,劃過露出顴骨和牙齒的臉頰,緩緩地沿著傷口的輪廓線描摹出疤痕的大小和深淺。
皮肉焦黑一片,一部分黏在牙齒和骨骼上,直讓她連簡單的張嘴都有些困難,真不知道待會兒回去該怎麼說清楚。
嘖,實在是毀得有點兒不像話啊。估計離魑魅魍魎也不遠了。只怕大半夜頂著一頭蓬亂的黑發出去還真能嚇死個把個人。
她漫不經心地想著,下意識地將手掌蓋在空虛的丹田部位。秀氣的眉頭緊皺。
自己的實力究竟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雖然之前抽調了很多能量,但還不至于讓她到了力竭的地步。
可就是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她明確地感受到能量的不濟……
真不知道為什麼能量的傳遞會在要緊關頭被封鎖了起來,就好比明明有著足夠的儲油量卻不能使用一般。只得讓一輛高質量的車子活生生地報廢在公路上。
雲默緊了緊受損面積較大的手掌,在確認了左手還是有一戰之力後,便稍稍按下了心里的躁動。
即便異形幼體已經徹底沒氣了,且按照暗巷的偏僻程度和異形強酸般的血液腐蝕性來看,應該不會引來喪尸的覬覦。但,這並不意味著異形的尸體就不能成為它同類的滋補品。
于異形而言,如果有需要的話,同類也不過是食物的一種。殘忍的嗜殺本性讓它們不僅僅對獵物趕盡殺絕。同時也應用到族群內部,強者為尊,弱者只有被分食的命運。
所以,在大星際時代,異性的武力值無與倫比!因為,它們在出生起就學著如何廝殺成長,將所有的冷酷都贏在心里,直到變成一種強大的本能。
如此……她得毀了這尸體。亦或是帶走這個標本。
在之前的交戰時刻,這只異形幼體便召喚過自己的同伴,哪怕不能確定它究竟會招來多少族類。她也不能有所退縮。
能量已經完全耗干了,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沒有手段干掉幾只異形。
只要異形在數量上不是如同喪尸群那般密集,在暗巷這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方,她完全可以來一只殺一只,來兩只殺一雙。
不過,她現在的樣子還真是萬分狼狽……
大概是許久不曾和異形種族交手的緣故。對付區區一只幼生體竟然讓她受了不小的皮肉之苦。要是換做前世的她,別說是一只小小的幼生體,即使是一大群成熟體的車輪戰都毫無壓力。
究極精神力一出,誰與爭鋒。看見不爽的就迅速碾壓過去,保證死得干干淨淨,不留一個活口。
只可惜前世早已作古,對于曾經力敵千軍萬馬的颯爽英姿,目前身為螻蟻的她也只能當成白日夢般肖想一下了。
用唐刀刀尖挑起破爛的圍巾,她垂著腦袋思索了一番後,便將那坨血呼啦咋的內髒和被掏空的尸體收進了虛空。
慢悠悠地後退了幾步靠在牆面上,蹬了蹬被酸液弄出一個個小洞的馬丁靴後,她很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眼下這副德行,也許比乞丐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吧,簡直就是從大型垃圾場爬出來的一樣。
眼球下方的青黑眼袋越來越重,她突然覺得自己的狀態越來越顯得詭異。常年不曾疲倦的大腦皮層死命地傳遞著想要休息的強烈念頭,就連原本沒多少勞累感的四肢都有了明顯的酸痛。
她甩了甩昏昏沉沉的頭顱,暗暗想著等在這兒也不是個事兒。
異形本就是個睚眥必報、嗜血殘忍的種族,她的身上早就沾染了異形幼體的血腥味,在沒做處理前會一直存在,想必有點兒嗅覺的異形都會找上門來尋仇,倒不用她在這兒傻兮兮地等著了。
再說,以異形的速度,過了這麼久還沒趕到現場,也只能說這附近並沒有多余的異形體吧。
罷了,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掉,還是回去吧。
她拖著略顯沉重的腳步向著來時的路走去,卻忽視了自己身上散開的濃郁病毒味……
越野車內,田宏義極度不安地敲打著方向盤,心里忐忑異常,像拎著十幾只水桶般七上八下的,怎麼也定不下來。而焦慮癥有時候會變得極具感染性,連帶著何梓矜的呼吸都急促了幾分,握著廓爾克彎刀的手不停地發抖。
無法,他們是真的怕了。
自從遇到雲默開始,他們就沒見過有哪只活死人能在她手底走過三十秒的。可現在,她已經去了整整四分鐘還不見回來。即便不排除她走得太遠暫時趕不回來、或者說她直接去了警署地帶的種種因素,但眼下的情況真讓人心驚膽戰。
萬一。雲默也栽了呢……
「等等!再等她一分鐘!」田宏義啃著手指,艱難地說道,「一分鐘後還不回來的話,我們就啟程吧。」
何梓矜沒有回答,確切的說。目前她的大腦是一片死機的黑沉,听不進任何聲音。
田宏義仰頭靠在駕駛座上,用力揉著頭頂,似乎在暗示自己冷靜下來。
雲默,絕對不會出事的。如果像她那樣的身手都會出意外的話,只能說他們這群普通人還是選個墓地集體自殺算了。
她不會有事的……不會的……她不會拋下我們的……不會的……
悍馬尾後的面包車內,應天揚斜斜地將腦袋靠在車門上,半眯著眼楮打量著趙易的冷臉。語氣是說不出的平靜︰「吶,趙易,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我們真的還要縮在這里嗎?沒準兒你看好的孩子正陷入困境,我們現在追去或許還有點補救的機會。」
趙易雙手抱胸,靠坐在駕駛座上,對應天揚的話語不理不睬,似乎自有思量︰「會回來的。那個孩子……」
「自大的家伙。」應天揚嗤之以鼻,「別後悔啊趙易,她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個孩子。」
「我知道。」趙易表示不需要他刻意提醒對方的年紀大小。「但,也別因為她只是個孩子就看輕她的實力。」
特殊行動部出來的人,哪怕是個小屁孩都不容小覷,沒幾分真本事的人不可能被部門放出來歷練。
「但願你是對的……」應天揚喃喃說道,「不然,我會後悔的。後悔沒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救一條命……」他伸手拂過膝蓋上的筆記本,猶豫著要不要用盡最後一格電量。
憑借著強大的信息技術,他應該能在第一時間內找到那個行動部的孩子的方位,但,這也意味著在未來的一段時間中,他不能再操作電腦獲取華夏軍部的營救動態,也不能監視起夜間的每個角落,來預先觀察各個細微的侵害。
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準備開啟筆記本……
「來了!」趙易的看著車窗外的暗巷口閃出的人影,眼里閃過一抹隱晦的贊賞,「的確是個出色的孩子,單人也能完成任務……」
應天揚驚訝地停下了動作,抬眼看向車窗外的女孩,雖然裝束有些奇怪,貌似是在戰斗中破損了些的樣子,但無論是哪個角度看上去都是「完整」的人形︰「不愧是行動部的人……等等!」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了起來,就連瞳孔也在驚訝中睜大了不少,他微顫著手指指向女孩的面孔,失聲喊道︰「趙易!不對!她的臉!臉!那……潰爛的……是活死人!」
「什麼?」趙易的每一條神經都開始繃緊,整個身子向前傾過去仔細凝視著雲默的臉,「怎麼可能?怎麼會?還有……手也是……」
那的的確確是相處了不久的女孩,可看她滿臉的潰爛和黑紅相間的體表,實在讓人很難相信那是活人……不,那是個孩子能夠承受的傷痛。
唯一解釋得通的,只能說她也異變成了喪尸!
一時間,倆個大男人都忘記了語言,竟是傻不愣登地盯著那只熟悉的「活死人」陰沉著臉「搖搖晃晃」地向著前方的越野車靠近,然後出乎意料地伸出手叩響了車門,半邊焦黑的嘴唇蠕動著說出幾個字︰「喂!開門!」
在這個世界靜默了五秒後,他們清楚地听見前方的越野車內爆發出一陣殺豬般的慘叫。緊接著,一個急吼吼的、正處于發育時期的公鴨嗓子響起,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擦!雲默!你的臉是怎麼回事兒?老田我還以為大白天見鬼了啊!嚇死老子了!」
ps︰
感謝妞妞amber親的打賞~~嚶嚶嚶好感動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