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瑞光見三人走了出來,問道︰「結果如何?」
季長歌把方才的結果大致說了一遍,死者尸體並無太多疑點,死因一目了然。
何瑞光略有些失望,但他也明白,僅憑驗尸就找到凶手的可能性太低,凶手不可能在尸體上寫上自己的名字,自己連日連夜動用所有能動用的兵力,暗中搜捕多時,都沒能找到,說明這個凶手定不是尋常人。
「季大人,您不覺得此案非常熟悉嗎?」溫璟看著季長歌道,她看過卷宗,兩年前的那件分尸案,季長歌已經是大理寺正,不可能毫無印象。
「你是說兩年前梁家那件案子?」季長歌眉頭緊鎖。
「那件案子的凶手早就已經抓到了,何以能再犯案?絕對不可能!」何瑞光斬釘截鐵道。
「五年前沈家的案子,諸位大人又是否還記得?」溫璟繼續道。
沈家三人對視一眼,都沉默了,當年那件案子幾乎轟動全國,沈老爺財大氣粗,動用大量人才財力,最終卻還是沒能挽救回沈大小姐一命,最後因為諸多原因,連凶手都沒能抓到。
「五年前,我雖然不在大理寺當值,但案情略知一二,那件案子跟這件案子有何牽連?」季長歌問道。
「我前幾日詳細看過前兩個案子的卷宗,發現它們有幾個共同點︰第一︰三具尸體都被拋尸在熱鬧繁華的大街上,都被人切下頭顱和四肢,身上同樣沒有血,且都被縫合;第二︰都是妙齡少女,死前都曾被人囚禁兩到三天;第三︰她們都沒有被人侵犯過,既不求財也不求色。」溫璟道。
「也就是說這三個案子均為同一人所為?」宣王眼楮一亮道。
溫璟搖了搖頭︰「不盡然,也有可能凶手是可以模仿前兩起案子,但他肯定與凶手有緊密聯系,否則不可能如此凶手的作案手法,可惜前兩具尸體並非下官驗的尸。無法確定是否是一人所為。」
「都怪老夫平常行事過于偏激,得罪了不少人,才給秀兒帶來這殺身之禍,老夫真是該死」何瑞光痛苦地捂著臉。
看著何瑞光痛苦的模樣,幾人心中也不好受。
「何大人,請節哀,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季長歌目光堅毅道。
「凶手不是沖著何大人來的。」溫璟搖了搖頭道。
何瑞光放下雙手,從自責內疚中茫然地抬起頭,詫異地看著溫璟。
「如果是沖著何大人來的,凌辱一番直接了當的殺死便足以泄憤。而從尸體來看。斬首。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有審判的意味,凶手把尸體的血放光,清洗尸體。似乎是在讓尸體贖罪,洗淨其生前的罪孽,凶手將尸體一塊一塊擺放整齊,衣物一一疊好,可見其心理素質極好,且,一個正常的男人,不會做出那種行為,不侵犯死者。反而將死者的縫合,這個凶手定然有某種心理或者生理上的缺陷,俗稱變態。」溫璟娓娓道來。
「什麼叫素質?什麼又是變態?」宣王好奇地看著溫璟道,目光灼灼,他突然覺得這個女子說話極為有趣。他一向自詡博聞強識,不曾想這個看似普通的小娘子,口中好多詞語竟是他從未听聞的。
「呃,變態就是心理、行為上異于常人,跟正常人的思維不太一樣的異類。」溫璟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詞窮,跟一個古人解釋這種現代人耳熟能詳的詞語真是費勁。
宣王本來還想接著問,思維又是什麼?但是一看何瑞光的臉色,立馬閉上了嘴。
「既然不是沖著老夫來,那凶手為何要對秀兒下手?秀兒素日與人無怨,就連對下人都十分隨和,究竟是哪個畜生要這樣害我女兒?!」何瑞光怒吼一聲,猛然站了起來,一掌擊在案幾上!
桌子應聲而碎,碎掉的木塊四下飛散!
溫璟一驚,想退避已然來不及,下意識的用手捂住臉。
預期的疼痛並沒有出現,一切仿佛都憑空消失了一般,溫璟慢慢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季長歌近在咫尺的臉,表情微微一滯,心底那根蒙了塵埃的弦,仿佛被人輕輕撥動了一下。
季長歌眉頭微微一皺,後背一陣疼痛,這何瑞光到底是武將出身,方才那一掌用了十足的力道,要不是他反應快,這會子七娘恐怕就毀容了。
「對不起,老夫一時激動」何瑞光忙上前道,看見季長歌沒事才放下心來。
宣王眼角抽搐了幾下,撫了撫胸口,多虧他自幼便養成了一個良好的習慣—逢舅父在場,必遠離三丈以外,苗頭不對撒丫子便跑。
「無礙,何大人無須介懷。」季長歌轉身道,將身上的木屑抖落。
「多謝季大人。」溫璟福了福身子道。
宣王頗為玩味地看了看季長歌和溫璟兩人,腦中似乎想起坊間流傳的一些八卦,不過他一直不知道那個「狂追」季長歌的女子是誰,這一下便對號入座,但看起來這個溫七娘對小公爺可是興致缺缺,反而季長歌倒是處處貼心的樣子。
看著宣王一臉探究的樣子,溫璟繼續道︰「不一定是仇恨,這種心理變態的人,不能以尋常的思維方式來看,凶手可能是雲秀小姐身邊的熟人,也可能只是一面之緣的陌生人,雲秀小姐的某個舉動,觸及了他內心深處的傷口,這成為了他殺人的契機,有時候,他們殺人並不需要太多的理由,或許只是穿了一件不該穿的衣服,或者說了某句不該說的話。」
「還有這樣喪心病狂的凶手?」宣王吃驚道,溫璟這番言論顯然已經超出了他能接受的範圍。
溫璟點了點頭,在現代,尤其是國外,變態殺人狂並不少見,大多都是受過某種心理或者生理創傷,導致精神出現異常,但很多時候,他們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如果真是這種情況,凶手潛伏在人群中,破案難度大大增加。
「還是先從跟雲秀小姐有直接接觸的人查起,何大人,令愛失蹤前幾日,與她接觸的有哪些人?」季長歌問道。
何瑞光垂下目光,呼吸沉重,似乎是在壓制某種情緒,微微張了張嘴,卻又沒說出來。
「舅父,到這個時候您還隱瞞什麼?」宣王滿臉著急道。
何瑞光瞪了宣王一眼,思索了半晌,最終還是開了口︰「到這時候,再藏著掖著也沒意思,小女本已許配給了吏部侍郎陸福生的兒子陸翊,但」
「但何小姐並不喜歡這樁婚事,而且她還有個情郎。」溫璟接過何瑞光的話道。
或許是習慣了溫璟料事如神,何瑞光對溫璟的話已經不再感到詫異,點了點頭。
「秀兒一直想嫁給那個窮酸秀才,老夫不能看著她去受苦,沒想到秀兒借著出門買東西之際,去幽會那書生,老夫本以為她定然是跟那書生偷偷私奔了,所以」
季長歌釋然,原來這何瑞光怕家丑外揚,才偷偷地命人暗中搜尋何雲秀的下落,卻不曾想找到的竟然是女兒的尸體。
「那個窮酸秀才是何人?」
「是東大街一個米鋪老板的兒子,叫什麼程施的,一個窮酸的書生,滿嘴之乎者也,長得倒是一副吃軟飯的小白臉樣,真不知道秀兒是看上他什麼了。」何瑞光說起這個人,似乎十分瞧不上。
「這個程施,何大人應該去找過,此人現在何處?」季長歌問道。
「秀兒剛失蹤,老夫一下便想到是跟此人有關,便去了他家的米鋪,發現他也不知所蹤,他娘兒老子嚇得不輕,兩個老家伙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這個程施有重大嫌疑,丁武,你去調查下。」季長歌對著丁武道。
宣王看著何瑞光面色不太好,該問的也都問的差不多了,便道︰「季大人還有話要問否?如果沒有的話,本王先送舅父回府。」
「暫時沒有了。」
「小女的案子便交予季大人了,還望季大人多費心。」何瑞光道。
看著一行人走遠,溫璟對著季長歌道︰「季大人,卑職認為這三件案子應該同時進行。」季長歌沉吟道︰「你還是認為這三件案子是有聯系的?」
「如果能把沈家的案子一道破了,豈不更好?」溫璟道,後面還有一句話沒說,其實她覺得梁書萱那件案子的凶手,很有可能是頂包,此案要翻案,恐怕要頂住巨大的壓力。
「把三件案子的卷宗都拿來,我先了解一下案情。」季長歌對著旁邊的侍衛道。
「是,大人。」那名侍衛說完走了出去,屋內只剩下溫璟和季長歌二人,氣氛沉默的突然有些尷尬。
「听王大學士說,你跟二郎的婚期定在下月初六。」季長歌輕聲道。
「嗯。」溫璟面無表情應了一聲,她並不喜歡這個話題。
「王二郎」
「你說過很多遍了,王二郎是個好人。」溫璟突然提高了音量,挑眉看著季長歌道。
看著溫璟突然發怒的樣子,季長歌一怔,繼而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越來越濃最後在臉上綻放開來。
看著季長歌那張笑意滿滿的俊臉,溫璟覺得自己仿佛被扒光了衣服一樣,剛想說什麼,門外響起腳步聲。
「大人,您要的卷宗都搬來了。」
季長歌收起笑意︰「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