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銘從女孩的口袋里,拿出了先前他放進去的那一枚硬幣,然後對著爺爺道︰「現在,我收了她的錢,不得不帶她離開了。」末了,莫銘還加上了一句,「這個理由,足夠麼?」
爺爺听到莫銘的話,先是一陣遲疑,隨即看向了女孩。
女孩也是一臉詫異的看著莫銘,然後感受到爺爺的目光,方才回過神來,隨即很快就明白了莫銘的意思。
女孩並沒有立即搖頭,只是看著莫銘看向她的堅毅的目光,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爺爺看到女孩表態,也只能是許了。隨即轉身,朝著夜色深處走了去,嘆息一聲,道︰「走吧。」
莫銘看著爺爺離去的背影,一顆心卻是懸了起來,生怕爺爺會再次開口拒絕,但是當他听到爺爺臨走前的那句話時,一顆心忽然就定了下來——爺爺答應了。
莫銘來著女孩的手,跟上了爺爺的足跡,感受著手心里傳來的微微的冰涼,一顆心忽然就軟了下來,將那只握著女孩的手握得更緊了,似乎是想要用自己的體溫,來將女孩溫熱。
莫銘也說不清楚,原本自己,那一刻從小到大都從未有過幾許波瀾的心,會在爺爺表態前,竟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這算是認可了麼,從見到她那一刻起?莫銘忽然笑了,笑得很開心,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笑得無拘無束。
從那一天起,女孩就融入了莫銘的生活之中,然後莫銘的生命之中,便多了一個叫做路筱的女孩。
也是從那一天起,附近的人們發現住在這個破落的院子里,多出了一個女孩,時不時的,還會從院子里傳出一陣陣的笑聲。
那一年,路筱七歲,莫銘九歲。
路筱也不清楚,當初為什麼會就那樣,隨著莫銘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然後重新開始了一段新的生活。也許是被莫銘當時的眼光所感觸?可是當時的筱筱會知道什麼叫做感觸麼?又或者,筱筱面對著屋子里,一群為了她的家產吵得不可開交的所謂親戚,從內心底生出了恐慌與害怕?
不得不說命運的神奇,就在筱筱面對著恐慌還有無助,生出逃避之心的時候,莫銘恰巧路過那個院子門口。而莫銘路過院子門口的時候,又朝著院子里正在哭泣的筱筱看了一眼。而更巧的是,莫銘面對著如此境遇的筱筱,生出了袒護之心。
于是兩個人的命運,就此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
孩童總是健忘的,總是善變的,也許前一刻還興高采烈,下一刻便哭了,可是哭著哭著,又笑了。就這樣,筱筱以著莫銘妹妹的身份,走進了莫銘的生活。
月光清澈,從遙遠的天際傾落下來,將夜幕里所有的一切,都籠罩起來,似是夢境,又似真實,朦朧飄渺。
莫銘坐在月光下,看著槐樹下濃淡相間的陰影,忽然長呼一口氣,從回憶之中走了出來。
夜已經越來越深了,再有三個小時,便又要天亮了。
抬起頭,眸底映著皎潔的月光,清澈的眼神,變得堅毅起來。
緩緩平復了一下心情,反復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起身,超著屋子里走了進去。
一天沒有吃飯了,淋了一場雨,後來還掉進了河中。忽然放松下來,莫銘忽然覺得疲憊異常的強烈。
看著自己的房間,莫銘很想就這樣走進去睡上一覺。可是,還不行,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做。
想到這些,莫銘轉身便進了爺爺的房間里,看著爺爺的遺體,已經開始發暗了。莫銘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爺爺的遺體背了起來,朝著門外走去。
時間已經接近中午,頭頂是一輪毒辣辣的太陽,炙烤著整片大地。莫銘回來了,手里還捧著一個骨灰盒。
莫銘並沒有停下來歇息,而是拿著鏟子,在那可槐樹下挖出來一個坑。莫銘緩緩地將骨灰盒輕輕地開放了進去,然後再小心翼翼地埋上土。
從今以後,這棵槐樹上,便多出了一個人的紀念。
莫銘忙完這一切,心底忽然就空落了下來,怔怔的坐在石凳上,看著滿地的殘花,不知道想些什麼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莫銘終于是覺得肚子餓了,已經一天多沒有吃過東西了,再加上忙了這麼久,身子已經提不起一點力氣了。
起身出門,在街上隨便找了個攤子,卻是沒有半點食欲,草草吃了幾口,便又回到院子里了。
似乎什麼事情都辦妥了,莫銘回到房間里,終于是松了一口氣。累,不僅僅是肢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房子里慢慢郁積起來的溫度,醞釀成一種沉悶的溫熱,催得莫銘沉沉欲睡,莫銘也不抵擋那種倦意,索性往後一仰,躺在□□,眯著眼楮睡著了。
當莫銘再次醒來的時候,天早已經黑了,只有自己房間里那盞昏暗的白熾燈散發著昏黃而灼熱的光線。
床沿上,趴著一個女孩,是筱筱,她已經睡著了。
莫銘坐起身來,發現已經很晚了,已經到了半夜十一點鐘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睡眠,自己終于是回復了不少力氣。
莫銘從□□下來,輕輕抱起趴在床沿睡著的筱筱,朝著門外走去。
借著昏暗的燈光,莫銘看著筱筱清秀的臉龐,一臉熟睡安逸的樣子,忽然心頭一軟,不由的憐惜起來。
莫銘將路筱抱到她的房間里,然後將她放在□□,沖著她微微一笑,便朝著外面走去。
「哥…」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低呼,莫銘朝著外面走去的身子忽然一滯,轉過身來,只是看見路筱眼角睫毛微微一顫,卻是沒有醒過來。
駐足良久,莫銘方才終于決定離開,順手閉了燈,走到了院子里。
今夜月光依舊清澈,只是不似昨夜清冷。
莫銘又坐在石凳上,白天睡得時間太長了,此時已經沒有了半點睡意,只是想借著這月光,滌清白天一整天的疲憊。
只是當他再次揚起頭,看著那月光的時候,忽然想起來昨夜那似真似幻的一幕。
會是夢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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