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漫漫 絕單與報復

作者 ︰ 貧道跑龍套的

監獄再模範優越,半日不見陽光,人就覺得難受。♀

鎮定的李芳澤突然就不鎮定了,心里很是煩躁。

于是拉著周匯成不停地聊天扯淡,越扯口越渴。高聲叫來禁子,拜托泡兩壺茶來,卻被罵了一通,說是沒見過這麼事兒的囚犯。

李芳澤從懷里掏出十幾個銅板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巴。

送來的茶又澀又餿。

李芳澤忍不住暗示︰我是縣尊大人的大舅子,四姑娘是我妹。

導致的結果是禁子像見了鬼一樣,臉色很是難看,然後罵罵咧咧地走了,給再多的錢也不願意送一壺餿茶。

里頭有鬼,縣尊無權。

就算智障也能猜到了。

于是不鎮定的李芳澤更加不鎮定了,誰tm死到臨頭還能高唱我無所謂呢?

周匯成叫了她幾聲,李芳澤卻無心應答,她想到周匯成也會因此獲罪心里十分難受。

多麼陽光可愛的少年郎啊!要是定了罪,不管什麼罪,這輩子都完了。

還有五妹,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這輩子五妹因為她可算是完了。

她忍不住在心底罵自己,叫你tm的狂,舉著太陽和月亮走在一條不知底細的路上,能不被隱藏于路邊荒草的土匪給干掉麼?

一夜無眠。

次日,沒有人來探監,也沒有人拘著他們去大堂審問。

這就很不正常了,出了一個殺人事件,是非比尋常的,當官的都是要速戰速決的,否則影響自己的名聲,也影響考核。

李芳澤幾乎坐不住了,可是戰也站不起來,雙腿抖啊,像彈簧一樣。

周匯成心眼再粗,也知道出大事了,一日沉默。

他們的獄友再一旁幸災樂禍︰「嘿嘿,才一天就知道怕了?听說你們殺人啦,豈非是很有種啊!比我們有種喲!誰知道才一天就慫了,真是無趣啊無趣。你們昨天講什麼孔子孟子莊子的掉書袋,我們听不懂,今天我們講些好懂的故事說給你們听吧。」

這群寂寞的囚徒!

他們歡聲笑語,開始講粗話,什麼哪家姑娘的大白屁gu,哪家的媳婦不守婦道好勾搭,哪個男人是慫貨……

很快,他們就不寂寞了,因為來了更多的同伴。

第三日,禁子們突然把周匯成轉移到李芳澤的牢房里。

李芳澤問為什麼。

禁子們說︰「咱們縣出大事了,茂龍村和五家塢械斗,鬧出人命啦!今天可得關一大批人進來,牢房不夠啊,將就著擠擠!」

果不其然,不一會幾十個衙役皂隸壓著用繩子捆住的一批村民進了牢房。

這群人的身上,無一例外地帶著傷和干了的血跡。

後來,按著不同的村,進了六間牢。

即使進了牢房,雙方還罵罵咧咧的,生zhi器官不離口,一鬧,就是一整晚。

第四日。

李芳澤雙眼赤紅發腫,因為那兩個村的村民罵戰火熱,又是一晚上沒睡,頭痛的太陽穴直跳。

午飯的時候,禁子突然進來,不冷不熱地把李芳澤請了出去,周匯成在里頭巴巴的看著她。

她艱難地說︰「你等我回來。」

周匯成點頭︰「好。」

李芳澤沒有被請到很遙遠的地方去,還是在牢里頭,她被引上桌,桌上有豐盛的飯菜,桌旁坐著縣尊大人。

誠如李芳澤所想,縣尊無權,完全被架空了,不過小權還是有的。

比如退散衙役奴僕禁子。

他一揮手,禁子們成群結隊地出去了。

縣尊大人親自給李芳澤倒了一杯酒,又沉默地坐了半晌,然後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道︰「五姑娘和六姑娘自殺了。」

李芳澤渾身顫抖起來。

自責、憤怒、恐懼。

縣尊繼續說︰「你亦命不久矣。」

半晌之後,李芳澤才開口︰「家里沒什麼錢,恐怕喪事難以操辦,你和四妹通個信,我有一本書在縣衙隔壁陳掌櫃處,想來如今已經典賣了,且先去支些銀子去用……」

喉嚨哽咽,她幾乎說不下去了。

畢竟是兩個活生生的生命啊,還那麼年輕。若不是因為她……可是,她就算得罪了人,至于下這樣的狠手嗎?

她不能理解陳景的想法,但想來一個人沒有了良心,其行為是很難用正常的模式去理解的。

縣尊點頭。

李芳澤緊握著酒杯,咬牙切齒︰「看來你知道殺人凶手並不是我和周匯成,否則不會來請我吃酒,也不會這樣和我說話。我且問你,八月十五知味齋的中秋宴,你為什麼沒去?」

縣尊垂著頭,道︰「我沒臉見閣老啊……自我上任以來,未行一件有利百姓之事,反因怕得罪鄉紳豪強,畏首畏尾,如今玉山縣,全是蛇鼠害蟲也!這幾天一連出了幾出人命案子,這官,怕是要做不成了。」

停頓了一會,又說︰「玉兒巷陳家逼著我下絕單。」

所謂絕單,就是證明死亡的單子,這是要讓李芳澤不明不白的死在獄中。

李芳澤道︰「我原以為這件事應該和陳景無關。」

「我看這件事的確與他無關。這些天我也听說了一些你和他的過節,但他不至于為了陷害你而故意去殺人,只是踫巧遇了這事,便參一腳。」

李芳澤冷笑︰「也許張姑娘的死的確與他無關,但五妹和六妹……的事卻的的確確因為他!如今還想置我于死地,真是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能耐,好大的手筆!」

縣尊苦笑︰「今上是個玩樂皇帝,不管事的,陳家又有人在朝中幫襯,膽子如何不大?」

李芳澤知道他還是個有良知的官員,只是沒能力和豪強富戶對抗。

緊鎖著他的眼楮,李芳澤說︰「你把你上任以來後的一些事說與我听,說不定我有法子替你解決了麻煩,你知道,我如今為了救自己的命,說不定能出點急智。」

縣尊內心是不相信李芳澤有這本事的,他也清楚,這種事幾乎所有地方官都遇到過,可是大部分都選擇了妥協……因為這個問題實在太難解決。辦法若是這麼容易就能想到,這一年多來他豈能想不到?

李芳澤哪里會不知道他的想法?

面無表情道︰「你就算不信我的能力,但心里大抵是願意找個人听听你的苦楚的。」

「罷罷罷!」縣尊猛吃一杯酒,而後細細道來。

…………

以陳家為首的在玉山有私人鐵礦礦場。

因為開礦引起的利益糾紛,導致茂龍村和五家塢發生矛盾,以至械斗,死了二十多號人。

此時,李芳澤的腦子已經全部被這幾個信息所覆蓋了。

顯然,私自開礦是違法的,但是民間私自開礦卻成了潛規則,沒有人敢明著說,如今是正德年間,開礦還是偷偷模模的進行,到了晚明的時候,就是明里禁止暗中支持了。

但就現在的情形來說,一伙人有膽子把礦場開起來,勢必是上上下下都打通了的,上下成一塊鐵板,難以攻擊。

比如面前的玉山縣知縣張寓,就是被買通的官員之一,只是張寓是不得不與之同流合污。

但,這並不代表沒有辦法對付了。

俗話說的好,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你要是敢拿出一副我不怕死的樣子來,對方要想動手,恐怕還得模模自己的羽毛。

李芳澤說︰「咱們江西向來就不是個太平地方,各個縣鎮村里小起義不斷,不過也容易鎮壓。如今這樣的小打小鬧倒引不起上面的注意了,無他,只因這種村匪勢力小,也難成氣候。」

李芳澤終于笑了起來︰「玉兒巷陳家私開鐵礦,霸佔良田,草菅人命……這些都不能至陳家于死地……可是如果搭上謀反一條呢?村夫造反尚還好……可是士大夫造反呢?」

既然對方來陰的,她自然不會手軟,況且對方確實罪有應得!

張寓猛捏酒杯,面色發紅,十分激動的模樣,好半天後才出聲︰「只是謀反這罪名畢竟是莫須有之罪……萬一……只怕得不償失」

他雖還有良知,卻也惜命,不敢鋌而走險,萬一對方沒告倒,到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李芳澤冷笑︰「二十幾條人命在那呢,再者,除此之外,其他的罪名都是實打實的,你只管把這些罪名詳細了說,把此次械斗的事寫的真實點,不會有事。」

張寓沉默了,沒做聲,這就是表態了,不敢做。

李芳澤心中嘆息,這樣膽小軟弱的人,能不被人欺負麼?

于是說︰「你再加一條,就說陳家開礦毀了龍脈,此條一出,我料定陳家必敗無疑!」

張寓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李芳澤如何不知道他心里此刻是怎麼想的?

謀反的罪名本來就有點虛,這個傷了龍脈的就更虛了。因為那是不是龍脈的位置還不好說,若對方弄個有名的方士說不是龍脈,那就完了。

但是李芳澤有殺手 。

她說︰「九月六日山東青州濟南登州必有地震,七日山東益都有風雨大作有冰雹,難道不是傷了龍脈的緣故麼?你在奏中寫,若不屬實,願以死謝罪,此事必成!如今八月十九,我們只有半個多月的時間了,得抓緊。」

明武宗實錄︰己卯山東青州濟南萊州登州等府俱地震;庚辰山東益都縣雷電冰雹大雨交作。

她從來了明朝後,就開始看正德十二年七月後的實錄,所以還記得這兩件事。

很好,現在正好用上。

陳景,不怕斗不死你。

只是她說完這話,張寓看她的眼神便如看瘋子了一般,心道,他大舅子腦子果然不好使,地震風雨之事是能亂說的麼?而且還說的這麼具體?就是真有靈的方士也只說的大概的。況且,到了那天,沒地震,豈非就要完了?

「大人!螻蟻尚且貪生,我也是惜命之人,如今我命懸一線,豈會隨口胡謅?就算大人不如我所說上書朝廷,有二十幾條人命案子,之後的考核也大為不妙。大人熟讀孔孟之道,當知為官須上忠于君,下造福于百姓,如今在大人治下,虎狼為害,百姓喪命,試問大人每日升堂時如何面對戒石亭上的‘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十六字?!」

李芳澤的激將法讓,李寓羞愧的滿臉通紅,他猛地站起身來,握緊拳頭,下決心道︰「今日我便上書朝廷,讓陳家的罪狀大白于天下!」

李芳澤終于舒了一口氣。

「機事不密則害成,大人,千萬要小心行事!」

李寓點頭︰「這我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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