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灼內心正矛盾不已,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忽然 嚓一聲,嚇了她一大跳。
隱隱約約間,她听到有人在外面摔東西的聲音,剛起身想出去看看,就被拿糖果回來的嵐媽攔住了。
「我的小小姐啊!您剛剛才醒來,怎麼能下床呢?快快躺下!」
華灼沒應聲,直接問她。
「嵐媽,外面什麼聲音?」
按照爸爸媽媽對自己的在乎程度,現在她都醒了這麼長時間了,沒道理不來看看她。除非是他們正在談什麼重要的事情,嵐媽不好打斷。
果然,嵐媽臉色有些難看,盡力不表現出異樣。
「那有什麼事啊?不就是幾個手頭不利落的丫頭摔了幾個盤子麼?剛剛我還訓了她們呢!您身體剛剛好,這點小事您就別操心了好不好?」
如果換做是從前那個不懂世事的她,真就給瞞過去了。可現在的華灼,十二歲的身體里住著二十九歲的靈魂,一個飽經滄桑的靈魂。
「那個佣人真馬虎,這樣摔下去可要碎多少盤子啊?嵐媽你可要好好說說她。」
華灼說著話的時候臉色未變,依舊是笑嘻嘻的模樣,還是那個什麼都不明白的小女孩神情,好像真的很擔心盤子被摔完,嵐媽心里放松,小小姐還是和以前一樣好哄。
華灼在嵐媽端過來的盤子里來來回回翻來到去,小臉一垮。
「嵐媽真討厭!怎麼只有糖果啊?我肚子餓了,好餓好餓,我要吃粥。
皮蛋瘦肉粥,還要黃金米蝦球,酸女乃甜甜圈,紫薯布丁……
哎呀反正好多好多我都要吃……」
華灼開始肆無忌憚的撒嬌,嵐媽急忙哄著。♀
「你看我這記性,小小姐生病了這麼久都沒吃過東西了,難得有胃口,嵐媽這就去給小小姐做。」
一听華灼喊餓,嵐媽什麼都顧不得了,直接跑去廚房忙活了。
華灼暗暗思量著,這些小吃食最是做工復雜的,應該夠嵐媽忙好一會兒,一邊躡手躡腳的上樓。根據布局,書房在三樓東側,極為安靜的地方。而華灼年紀小,上不了太多層,所以房間設在二樓。
根據記憶很容易找到了爸爸的書房,里面細細碎碎的傳來爸爸忽大忽小的吼聲,華灼小心翼翼的將書房的門來了個小縫,透過縫隙有些膽戰心驚的往里瞧。
入目的先是質地良好的卡特倫地毯,緊接著就是地毯上碎成一片一片的古董瓷器,不遠處她的爸爸華琛正坐在書桌後的檀木椅上,劇烈的喘著粗氣,眉宇之間再不是意氣風發的模樣,一臉的憔悴疲憊。
而坐在距離書桌不過幾米的沙發上,那位膚白勝雪,玲瓏如玉,氣質出塵的美人就是她的媽媽——蘇梓冉。
此刻迎著有些刺眼的陽光,華灼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隱隱地感覺到,她被打散余光映襯著的側臉似乎格外落寞。
「琛,我說過的,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不要把灼灼牽扯進來。」
蘇梓冉的聲音清冷而幽遠,沒有有了往日面對華灼時的溫柔。
對面的華琛嗤笑一聲,含著濃濃的嘲諷。
「不要把她牽扯進來?
哼!如果沒有灼灼的挽留,現在你恐怕正躺在別的男人懷里了!」
蘇梓冉淡淡一笑,對這近似于侮辱的話無動于衷。
見此,華琛面色更加難看,他忽然從椅子上起來,沖到蘇梓冉面前,伸出手抓住她的肩膀,幾近瘋狂的搖晃她的身體,嘶啞低吼。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李芝和小瑤的出現只是一個借口,無論我有沒有外遇,你總會跟我離婚的是不是?
你還愛著他是不是?
你知道他當上了市長前途無量,知道他為了你直到現在都沒有結婚,你心動了是不是?
你想重新回到他的懷抱是不是?」
蘇梓冉淡漠的看著面前這個陷入瘋狂的男人,無言以對。
認認真真的看了又看,是為了確定——這個把一切責任毫不猶豫推卸到她身上的男人,真的是她的男人!同床共枕十幾年的丈夫!
無話可說,也已經沒什麼好辯駁的了,他已經沒有資格听她的解釋了。
與蘇梓冉的心灰意冷不同,華琛目不轉楮的望著這張嬌顏,滿腔的怒火慢慢平息。
毫無疑問,他是愛她的!
從第一眼起,他就已經認定,只有這個女人才能配得上他!
他自認風度翩翩,瀟灑不凡,可是在她眼中從來都沒有他的影子,從來都沒有。
十幾年了,只有在灼灼的面前,才能看到她微笑的模樣。一看到他,她不自覺流露出的疏離與防備總是讓他絕望。
十三年前的新婚夜,她就是這樣面無表情的對他說:「我並不愛你」。
他瘋狂逃走,徹夜買醉,恍惚中和一個女人發生了關系。
醒來的時候,那人已經不在了,他沒去深究,卻留下了隱患。一個星期前,那個名叫李芝的女人帶著和灼灼一樣大的孩子小瑤找上門,經過dna再三確認驗證,小瑤的確是他的孩子。
華琛眷戀不已的撫模著蘇梓冉光潔的側臉,帶著反思後的愧疚和抱歉。
「冉冉,這一切我們當做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好嗎?你我還有灼灼,我們的家仍然只有我們三個,你不喜歡她們母女我就把她們弄走。
我保證她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好不好?我們忘了這一切重新開始好不好?
你知道我有多愛你的,你一直都知道的。」
「灼灼還小,她那麼崇拜我,也那麼依賴你,她離不開我們的。我們的灼灼她那麼天真那麼可愛,你怎麼舍得她小小年紀就承受父母離異的痛呢?」
華灼一動不動的听得清清楚楚,她看著一直淡然的蘇梓冉听到這兒,秀氣的眉皺在一起,滿臉的憂心不舍。
媽媽對她的愛,為什麼直到現在她才看的真真切切?
華琛見蘇梓冉面色微變,知道她內心掙扎,有了幾分底氣。
「灼灼,總是要我們一起撫養才能無憂無慮長大的,我是灼灼的親爸爸,不可能再有人比我給她的父愛更多……」
「可是你還有一個女兒!」
蘇梓冉再也听不下去,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我已經做了決定,不會再改變了。」
「我不同意!我不會同意的!我絕對不同意!」
「那我們……法庭上見!」
輕輕淺淺的話卻擲地有聲的堅持,四周忽然安靜下來,陷入一片詭異的沉默。
華琛嘴角揚起,哈哈的大笑起來,魔怔一般,掀起巨大的暴風雨。
「法庭上見?哈哈哈!法庭上見?
蘇梓冉你現在很後悔是不是?現在想當初怎麼有眼無珠嫁給了我是不是?
哈哈哈!可惜!你和我離了婚,你就是棄婦!我華琛用過的二手貨!
我就不相信那位高高在上的卓市長,會不顧政局的敏感和議論,毅然決然的娶你!
我華琛不要的東西,毀了也輪不到他!」
「可憐你被我玩膩了也不知道當年的真相,哈哈哈!」
蘇梓冉縴細的肩膀被他攥得生疼,對方的話也越來越不堪入耳,她剛想掙扎,就听到了華琛撕裂般的哀吼。
「他曾經給你寫過情書,你不知道吧?」
漂亮的瞳孔驟然放大,難以置信的睜大眼楮,蘇梓冉大腦頓時一片空白,想問什麼卻什麼都問不出來了,只能啞巴一樣看著華琛。
「你向他借的那本《樊川先生文選》里確實夾了紙條,是我親手撕碎的!你想不到吧?大學時他的上鋪和我是好朋友,那天晚上他把書交給你之前,紙條已經被抽走了。」
蘇梓冉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明明大腦不受支配,眼淚卻仿佛有自己的知覺,簌簌的掉下來。
閉上眼就是那個挺拔清逸的身影,如影隨形,深入生命。
她以為他不喜歡她的。
沒想到……
那時她鼓起勇氣向他借書,是她作為一個矜持女子能做的最大膽的嘗試,那是她表達愛意的方式。
她滿心以為兩人情投意合,當翻了幾百次,她終于肯確定書中空無一物,終于知道那個揮灑自如的男子于她無心,也終于死心。
她嫁了一個無關情愛的丈夫,每每听人談起那位英姿煥發的卓市長至今未娶時,告誡內心,與自己無關。
可現在才知道,這一切都是一場擦肩而過,如何能不難過?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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