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夜晚天氣格外陰冷,黑蒙蒙霧沉沉的夜里,沿途的樹椏被寒氣侵染的有種凜冽的陰森。
顧流墨凝視不遠處那縴細的身形瑟縮在料峭里,即使穿的不少,在他眼中也明顯單薄。
剛想幾步走過去,兜里的手機震動,看到來電顯示,他猝然笑得溫柔。
「喂?」
他故意壓低了聲音,就听到她隔著手機小心翼翼的問。
「學長,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顧流墨想,現在的她一定咬著嘴唇,一臉慌張又不知所措的樣子。低低的笑出聲,他朝著前面已經傻乎乎停在原地不動的人兒走去,語調平穩。
「沒有,我現在無事,你呢?在哪里?」
「哦,在宿舍呢!」
華灼覺著吧,她得給自己找一個合適的理由,于是呢,這個理由爛翻了天還是被拎了出來。
「那個……窩在床上玩手機忽然就看到了一個專業名詞……不太懂,就想問問學長……」
「是麼?」
顧流墨盯著近在咫尺的小丫頭都快在風中凍僵了,還絞盡腦汁為打電話這件事解釋,偏偏還漏洞百出。他嘴角的笑容越扯越大,宛若日月星輝,彌補了這一晚缺失的朗朗明月。
「剛看到一團粉紅色的小東西正捧著手機碎碎念,本來以為是你。
現在听你這麼一說,必定是認錯人了。
還說呢,這麼冷的天氣,誰家的丫頭會傻兮兮的站在原地吹風,她肯定是個小傻子,你說是不是?」
一開始華灼還很認真的聆听大神講話,到後來手機里的聲音漸漸飄出來,越來越真實可感。
她還以為是自己的耳朵產生錯覺了,直到身後溫熱的氣息靠近。
「小傻子!」
華灼條件反射驚訝的瞪大眼楮,一回頭就撞進了熟悉又溫暖的懷里。
周身的寒氣被突如其來的暖驅散,她原本凍得冰涼的身體慢慢恢復知覺。
剛抬起頭,就迎上大神飽含戲謔的目光,那目光分明在說——可真是你這個小傻子!
「學長……」
她窘大了,一刻低下頭悶悶的認錯。
「我撒謊了。」
既然已經被當事人逮個正著,只能坦白從寬。♀
「我是特意要給學長打電話的,不是踫巧。」
顧流墨對她的「識趣」分外滿意,大手包裹住她凍得通紅的兩只手,不停哈著熱氣,一邊挑眉問她。
「發生了什麼事?」
依然低著頭的華灼听他問到了重點,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麼說。顧流墨也不著急,總算將手心的溫度暖的差不多了。他雙手捂了捂她涼玉一般的兩只小耳朵,知道這地方沒法兒呆了,牽著她往回走。
華灼想了好久,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只是偏過頭,斟酌了好一會兒,問。
「學長,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很不好的人……」
顧流墨平穩腳步一頓,側臉看去,她明亮的眼眸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那是一種旁人無從曉得的陰霾。
她不自信了。
顧流墨無疑是最懂華灼的。
甚至連華灼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她有多需要別人的肯定。
前世,在李芝華瑤的陰影下,她一直是被人恥笑的那一刻。朋友之于她而言,太多奢侈。
自重生以來,她努力完善自己,親近曾經疏遠的外公舅舅一家,促成爸爸和媽媽。
她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來源于外公表哥他們對她的寵愛,他們本就是她的親人,自然會原諒她的錯誤。
而如今,進入了大學校園里,她遇到了不可避免的人際關系這一環。
她從來沒有交過朋友,她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些爭執和矛盾,她不知道這種情況究竟是如何發生怎樣避免。
她理不出頭緒,開始對自己產生質疑,她想著,是不是自己不夠好,是不是自己做錯了。
在這樣的想法中,她越來越無措,心慌意亂中第一想起的是大神。
所以她沉吟良久,終于把積壓在心頭一整晚的問題問了出來。
顧流墨看她仰著被風吹的泛紅的小臉,不帶眨眼得等他回答,有期盼有害怕,有忐忑有不安,那樣的糾結,直把他的心也一並抓皺了。
他思索過後,認真開口。
「我不能回答你的這個問題。」
「為什麼?」
華灼不留神攥緊他西裝上的衣扣,無意識的扭動它,不解的皺起眉。
那慘兮兮的樣子,活像一只被主人遺棄的小狗。
也許是為了避免再心軟,顧流墨偏了頭不去看她的眼楮,語氣依然溫柔而平和。
「不客觀。」
我已經不能客觀的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評判你的行為正確與否。
因為你,在我眼中,已是無處不好……
「不客觀?」
華灼得了答案,竟還是不懂,只能又垂下腦袋,有些挫敗的失意。顧流墨看她可憐巴交的樣子就知道她沒懂。丫頭平常都是笑得最燦爛的那一個,如今郁郁寡歡著,他看了心疼。
聯系起這段日子和她經常形影不離的那幾個沒了蹤影,顧流墨心里明白了大概,不禁微笑搖頭。
揉揉她的臉頰,輕聲安撫。
「不要想太多,只要做自己就好。相信我,總有一天,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的好……」
總有一天,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的好?
華灼抬頭看顧流墨。
有些昏暗的視野下,他的眼神真摯而明澈,在這樣寒冷難挨的深夜里,耀眼的光一直通達她內心深處。
這種眼神是一種極有說服力的肯定。
大神的話,她從來深信不疑。
華灼緩緩的笑開,慢慢掃去剛才擔憂,點點頭,一字一句的宣告。
「我要一直做自己,最美好的自己!」
兩人並著排不緊不慢的走著,氣氛溫馨而和諧。
還沒走到宿舍樓底下,一浪接過一浪的吶喊聲震耳欲聾,喧嚷傳來。
不遠處20棟樓的方位,人山人海。
20棟樓就在18棟樓的正對面,平常這個時間學生下晚自習,上課回來,又或者是幾對小情侶依依不舍的談情,也不是太冷清。
只是如今這樣大片大片的人全部一股腦的聚集在一起,像極了趕集看雜耍。
這現象沒有熱鬧都不可能。
十幾層高的宿舍樓頂當空飄蕩著七八條飛舞的彩帶,伴隨著冷冽的夜風簌簌舞動,黑幕中彩帶上撒了銀光粉的大字,破空而出。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華灼恍然大悟,側頭瞅著身旁的顧流墨,笑嘻嘻的說道。
「原來是有人在告白啊!看起來還是個喜歡舞文弄墨的。」
望了望遠處宣宣鬧鬧的人群,起哄聲此起彼伏,她想。
這種男女生之間的告白在大學可謂屢見不鮮,只不過這一次,規模相比以往,非同一般。
看來,男女主角應該是在g大有所影響的人物。
顧流墨只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神叨叨的答道。
「衛律。」
「衛律!」
華灼來不及疑惑大神又是如何未卜先知,單是衛律這個名字,足以讓她關注起來,正想往前再走幾步,清清徹徹卻隱含著無限張力的聲音頃刻爆發出來。
「季語嬋!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緊接著周圍的人跟打了雞血似的嗷嗷叫起來,附和的喊聲浩浩蕩蕩,不斷重復著。
「答應!答應!答應!」
華灼愣了愣,回頭看身後的顧流墨。
「學長!謝謝你送我回來,我還有些事,要先走了,再見。」
顧流墨瞧著她有要緊的事情,也不多說。
「到了宿舍發個短信。」
「嗯。」
點點頭,華灼急匆匆小跑過去。
順著人流方向,她努力尋找間隙,靈活的穿越層層擁擠的人群,終于看到了圍在最中間的男女主角。
衛律依然是溫和儒雅、風度絕佳的模樣,穿著純白色精裝西裝,手捧紫色鳶尾,嘴邊含一抹淺淺的笑容。
他溫柔的目光深情注視著對面的小語姐,眼中的真摯不像是交往,倒像是求婚。
而小語姐清麗的臉上卻沒有那種含羞帶怯的赧然,在周遭人不斷的「在一起」「在一起」之下,她秀眉微揚,像是在深刻的思索什麼。
「語嬋,在今天給我一個答案吧。我想知道我能不能陪伴你的現在和將來。」
衛律的聲音依然溫潤的不改往昔,即使到了這種時刻,他保持著良好的風度,只想等對面的人做出最終的決定。
原先還沸騰不已的人們因為這一句,慢慢的安靜下來。
人,往往都有一種配對心里。
今天,g大最有風度的學生會主席校草人物,居然也用這種俗套的方式告白了,告白對象又是大美人季語嬋,郎才女貌,他們自然樂見其成。
起初,還以為是兩情相悅,只是走個形式。但如今,到了此時此刻,衛校草的單相思,誰還看不出來。
華灼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季語嬋身上,她雖然不知道其中的周折,但只要是小語姐做的決定,必然都會有自己的道理。
她能做的,只有精神上的鼓勵與支持。
在所有人萬分期盼的目光下,季語嬋面色平靜,眼神堅定的給出答案。
「對不起。」
幾乎在這三個字落下的瞬間,安靜的氛圍忽然炸開,眾人的竊竊私語不加修飾的闖進耳蝸。
季語嬋笑容不變,也不甚在意。
他們能說的無非是:校草衛律告白失敗,季校花自命清高太難追雲雲。
而這些話,兩年內她听的太多,再也翻不出新的什麼了。
她看著衛律露出同樣從容優雅的笑容,將手中的鳶尾捧給她。
「人拒絕了,花就收下吧。它是為你而美麗的,也應該凋零在你手上。」
季語嬋見衛律沒有變色,仿佛一切都要有預料,心上慢慢泛起了一絲絲愧疚。
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幫過她很多,如果可以,她不想這麼傷他。
真心不想……
刮著寒風衛律笑痕不減,關切的對季語嬋說道。
「上去吧,天冷。」
季語嬋不知道此時此刻,她究竟應該說些什麼,只能轉身,一如來時在萬眾矚目中返回宿舍。
女主角走後,看熱鬧的人也沒了那份心情,各自唏噓不已。衛律吩咐身邊幾個將成籃的糖果零食分發給大家。
「感謝各位今日的捧場,衛某心存感激。」
說完深深欠身,揚步離去,那身影沒入黑夜,竟比夜還寂寞了幾分。
作者有話要說︰說一下跟正文有關的。
首先,曾經有伙伴提到過,女主太強大,無所不能,這是重生文女主的通病。
端想說,華灼其實不是那麼強大,她只是經歷了很多之後,對一些事情看得淡了,不在意了,自然不會受影響。
跟妖大的僵硬關系,她從來沒遇到過,又很珍惜這段友誼,這樣不自覺就會想自己的不足,俗稱多想。
也是通過這章想讓大家體會到華灼也有彷徨的時候,不是在故意拖拉劇情。
然後,端不喜歡小說中女主閨蜜跟男主糾纏在一起的情節,一丟丟都不喜歡,所以大家不用擔心了,小語姐是絕對不會跟灼灼搶大神的。
最後,端想著一部小說總有*部分,也有瑣碎事件,這樣才跌宕起伏,這兩章是屬于馬上就要進入大情節的過渡章節,大家不要緊張。
奸情啊!表白啊!什麼的總會來的。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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