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凝練如硯,和著水一般的月光潑墨而來,遮了晝的浮華,獨留一份深沉的寂靜。♀
當天晚上接近午夜十二點,一輛疾馳的阿斯頓馬丁穿透茫茫夜色在g省唐宮行館驟然停下。
推開車門,顧流墨一身黑豹皮大衣,過膝的深色長筒靴從車內踏出踩地面上,渾身透露著一股試問天下,舍我其誰的貴氣尊華。
望之生畏,見之臣服!
唐宮門口的為首保安面露難色。
「顧少,太子正在休息。您……」
顧流墨側過頭狀似不經意的撫平領口微微褶皺的一角,下一刻,再誰都沒反應過來之際。雷厲風行的伸出長腿,帶著爆破的力量與狠勁兒,一腳踹開了行館虛掩的大門。
震得十幾個保安全部面面相覷,這是一向冷靜淡漠的顧少發飆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再有所動作。
顧流墨冷眼掃過他們寫滿了懼怕的眼神,沉默如斯,腳下生風的跨步走進去。
金碧輝煌的大廳里懸掛著巨大的華麗吊燈,每一處的擺放都經過最精心的設計和裝潢。
棕色發亮的愛依諾斯上,唐傲正舒適愜意的躺著,右手端著透明的高腳杯,繞有趣味的欣賞里面82年拉菲的經典色澤。
顧流墨邁過一塊塊大理石地板,最後在與他正對的方位坐下。身體陷在柔軟的沙發里,同樣享受的閉上眼。
唐傲早就料到顧流墨會來,對他此番動作倒是不驚訝,含笑裝作有些意外的開口。
「喲!還真沒想到最先來我這兒的竟然是你,真是意想不到。」
「意想不到麼?」
閉著眼楮的顧流墨聲音不像以往毫無起伏,有淡淡的嘲弄在里面。
唐傲臉不紅氣不喘的順下去。
「怎麼?我該想得到?」
回答他的是漫無邊際的沉默,顧流墨就以一個安逸無比的姿勢窩在沙發里,合著眼楮,面色平靜的一語不發。♀
他沉默的時候實在夠長,長的唐傲都有種他是不是睡著了的想法。
直到最後唐傲終于率先忍不住了。
「敢情是到我這兒來補覺了?」
而後,依然是沉默無聲,只有悄無聲息的空氣不停的在漂浮。唐傲看這人無論何時何地永遠柴米不進,油鹽不侵的死樣子。
明明就是他處于劣勢地位,而此刻,主導局面佔盡上風的依然是他,越想越是惱火。
「顧流墨,我這兒唐宮還輪不到你愜意享受!」
這時,顧流墨闔上的眼楮攸地睜開,墨色的眼眸襯著炫目的燈光,犀利的仿佛能洞察到人世間任何一個角落。
他翕合著唇,字字珠璣,句句鋒利。
「這句話正是我想奉還給你的,唐家的手再長也伸不到京華區,g省還輪不到你來囂張!」
此刻的顧流墨徹底拋開了那副**世外,一無所求的面具。將真正鋒芒畢露的自己一一展現毫不相讓的與唐傲對持。
這是一場強者與強者,再無回避,再無隱藏,再無保留的實力交鋒。
一場不留余地的刀劍血拼!
這才是真正的顧流墨,凌然物外又傲然卓立氣概無雙的顧流墨!
唐傲冷眼看顧流墨什麼都不在眼里的姿態,良久良久,才從鼻子里哼出一口氣。
「敢對我說出這句話的人,你是第一個!」
對于這樣的話,顧流墨顯然是不屑至極,當即冷冷的反問道。
「那又如何?」
言語中無所畏懼的猖狂霸氣不輸唐傲半分,不是強自硬撐,而是真的毫無顧忌。
顧流墨同樣出身于尖端世家,優越的環境造就他無形之中隱藏不住的高不可攀之氣。♀只是他雖強大卻從來不曾將別人視若螻蟻。
也因此正面對上猖狂的唐傲,代表著他已是萬分不悅。
唐傲正視顧流墨,像是從來沒認識過他這個人一般,從頭到尾來來回回審視了無數遍,最終扯開嗓子哈哈大笑起來。
「我本就沒小看過你,沒想到真正的你還要讓人刮目相看幾分。京華有你這樣的人才,怎麼能讓我京城放心?」
他張揚的眉眼中不減贊賞,口中的話卻將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推向巔峰。
「不過萬幸,只要將一個人的軟肋完完全全掌握在手中,那麼他就不再堅不可摧不是麼?」
即使早就預想到唐傲的心思,這樣毫無遮掩的威脅還是觸到顧流墨的逆鱗。
他漆黑的眼眸越加深邃,其中醞釀著一場來勢洶洶,氣勢滾滾的颶風。
就在唐傲繃緊了全身,備好千軍萬馬,只等他殺過來,策馬鏖戰一番之時,顧流墨面目表情的臉上漸漸柔和,啟唇淺笑。
配上他俊美無籌的面容,好如一夜春風,千樹萬樹梨花綻開。
這樣的笑容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格外詭異!
頓時唐傲如臨大敵,還沒猜透這抹笑容所代表的意義,顧流墨听似波瀾不驚實則淬了寒冰的話,不緊不慢的吞吐出來。
「唐家獨大京城,京華勢力四分。
原以為維持目前這局面,你應該最是滿意才對。」
唐傲凝眸,這一句前言不接後語,卻正是他從京城專程來g省的根本目的。
在京城,唐家處于唯吾獨尊的霸主地位,無人敢惹,集權中心。
而近幾年,京華四省的發展速度令人咋舌,也引發了唐家高層的擔憂。一旦這四省生出了更大的野心,對唐家而言,必是一種強勁的壓力!
也因此,他才暗中抵達g省,多番試探。
現在,顧流墨將他前來的目的徹底攤開,是為哪般?
就在唐傲繼續深思,猶自不解時,他語鋒一轉,一反方才平平淡淡的語氣,顧流墨眸中煥發出能灼人眼球的銳光,整個人如同出鞘的玄鐵,帶著嗜血的鋒芒和寒冽的咄咄逼人,斬釘截鐵道。
「你若動她一分一毫,京華四省必將聯合,傾盡畢生之力,我要你整個唐家萬分萬毫的償還回來!」
偌大的客廳仿佛都因他決絕的話語震了三震,唐傲愣了愣。
他了解華灼對顧流墨的影響絕不一般。
可他依然沒有料想到,這個不一般,已經是這種程度!
無欲無求的顧流墨真正動了怒,甚至不惜聯合其他三省跟唐家對上的背後,竟只是為一個小小的華灼!
唐傲心里,不能不說是震撼了!
驚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勾唇冷笑。
「呵!這麼寶貝?」
聯系剛剛唐傲錯愕的表情,自然是明白了華灼之于他是怎樣的存在。
如果他不想正式與四省涇渭分明,楚河漢界,那麼勢必不會再動她的腦筋。
該說的都說了,話也已經挑明,顧流墨瞧唐傲也是個心思通透之人,收斂了流瀉出來的軒然清傲。
有些意興闌珊,百無聊賴的重新靠回沙發里。端起另一只酒杯里的拉菲,輕抿一口,神態中輕松自如,淡定如常。
「她的確是我身上致命的弱點承認了又何妨?」
味道醇正,的確是時間釀造出來的真品。不過,還是清茶的味道更能讓他留戀,淡泊致遠。
輕輕幾句,兩人言語之間已經恢復正常,像是從來沒經歷過那些個不愉快,唐傲滿上酒,對著顧流墨舉杯。
「這將是我留在g省的最後一晚。」
見顧流墨笑笑,給面子的喝了,唐傲仰頭一飲而盡。
顧流墨不留情面的話雖然不中听,不過卻足以清晰表明了他的立場——在不觸及他底線的前提下,他並沒有抗衡唐家之意。
而這,正是唐傲要的保證!
這場交鋒中的結果,其實共贏,兩人心照不宣。
送走顧流墨後,唐大從最里側的房間里走出來,站在一旁為唐傲倒酒。
「太子,顧少如今這麼狂,您不挫挫他的傲氣?」
「蠢!」
唐傲齒縫里蹦出一字,高腳杯跺在水晶茶幾上瞬間拗斷,涌動的液體如鮮紅的血液汨汨流出,唐傲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緒。
「目的達到了,過程又有什麼要緊?逞一時之能,無用。」
他頓了頓,凝視著透明桌面上蜿蜒的紅酒,緩緩說道。
「若是沒有全身而退把握,你認為他會只身闖我這唐宮,將自己所有的底牌掀開?」
唐大恭敬的點頭。
「太子說的是!」
唐傲神色悠遠像是想起了什麼,扭頭看一邊的唐大。
「覺不覺得這顧流墨像極了一個人?」
唐大迷惘。
像極了一個人?像誰?除了顧流墨誰敢比唐家太子都傲?
算了,本來唐大那朽木不可雕的腦袋,也沒指望他想出一朵花來,唐傲微微嘆息,目光凝在一處,停頓下來幽幽念出兩字。
「小叔!」
接著留在轉不過彎來的唐大站在原地繼續想,他轉身上了樓上的臥室。
許久之後,唐大終于想通,立馬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腦門。
「可不是麼?
寡言少語、孤高冷傲、運籌帷幄這可不是跟唐四爺一個秉性?
太子一見唐四爺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也難怪氣焰在顧少面前都弱了幾分……」
唐大最後一句明顯真相的話,讓正從浴室出來的唐傲打了個巨響亮的噴嚏。
唐傲離開的時候悄無聲息,一如來時。景辰詹徹寒在g省呆了幾天,大大小小的好地方也實在呆夠了,麻煩一走,他們後腳就各回各的領土逍遙自在去了。
詹徹寒那廝還順道拐帶了季語嬋一起回了b省,不過,他們知道的時候都是後來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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