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掛在大廳上空的吊燈足足有十幾層,每一層都閃耀著白光,華貴懾人。吊燈正下方,李芝優雅的臥在鋪著層層雪絨的沙發上,仰頭透過明亮的燈光,仔細欣賞著今天剛做好的水晶美甲。
坐在邊上的華瑤見李芝如此閑情雅致,有些沉不住氣了,急聲開口。
「媽,事情準備的怎麼樣了?選的人到底可不可靠?究竟」
「閉嘴。」
李芝的視線始終沒有從指甲上移開半分,就連喝止都不曾失態半分,瞥了眼有些委屈的華瑤,幽幽開口。
「教過你多少次?隔牆有耳。
一旦進入這個地方,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自己要拎得清清楚楚,稍有差池,我們費盡心機得來的一切都將一片粉末!」
她緩緩坐起身,注視著茶幾上尚未清理的煙灰,若有所思。
「要不是華琛從一出娘胎開始就有計劃的「捧殺」華灼,故意將她養得刁蠻任性不知天高地厚,否則怎麼輪得到你大出風頭?」
「媽!」
華灼一直是梗在華瑤喉嚨口的刺,听到李芝明確的說自己不如,她怎麼能甘心?
「切勿輕敵。」
無視女兒的不滿,李芝警戒道。
「華琛養壞的是性格,而不是腦子。華灼並不傻,對付她交給媽媽,你只要在一邊欣賞她從不可一世的千金大小姐跌入谷底的落魄姿態,就足夠了。」
對于李芝的話,華瑤從來都是言听計從的,即使不甘心退居二線,也只能點頭,一邊思索著可以暗地里使絆子。
談話剛結束,華灼揉著惺忪的睡眼,穿著粉紅色系的睡裙從樓上走下來,一手捂住打哈欠的嘴巴一手胡亂揉了揉凌亂的頭發,走到餐桌旁坐下,看上面都是空的,顯然不悅。
「這都幾點了晚飯還沒做出來?太沒規矩了!」
「您應該先看看自己這一睡睡到了幾點,大小姐!」
沒等用人回答,華瑤站起身來,冷嘲惹諷已經毫不留情的扔過去,她極愛找麻煩,尤其是華灼的麻煩,並樂此不疲。♀
華灼不屑一顧的拍拍桌面,笑得夸張而大聲。
「認識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見你這麼有自知之明呢!都知道自己是千年老二了,還不收斂著點兒,大小姐說話哪里輪得到你插嘴?」
「你!」
比伶牙俐齒,兩人絕對不是一個檔次。華瑤自取其辱氣的嘴唇都打哆嗦,李芝不再作壁上觀,拉著她左線,一副和事老的樣子規勸。
「瑤瑤不要跟姐姐頂嘴了,你姐姐可是書法家的後人,自然說什麼都是對的!」
書法家的後人?
這可是專往心口捅刀子了,自從華琛蘇梓冉離婚後,華灼對那邊心存怨氣,人性的不再和外祖那邊有任何聯系。後來事情真相大白,真正背叛者是華琛,她悔恨至極,卻再也沒有臉面回去。
久而久之,成了心中愧疚而難以愈合的傷痛。
這麼一鬧,誰還有心情吃飯?華灼心神恍惚不想跟這狼狽為奸的兩人再過多糾葛,徑直走上樓。
眼看華灼就要離開,李芝急忙給華瑤使眼色,華瑤挺起胸脯,故意放大了聲音。
「說起書法來,我可听說g大一百周年校慶上,將會有一位著名書法家獻出其嘔心泣血之作!」
李芝裝作不在意的問道。
「g大?西寧市那個鼎鼎有名的大學?你整天在學校,怎麼就打听到人家那里的事了?」
「你不知道」
偷瞟了眼那邊已經停下腳步若有所思的華灼,華瑤再接再厲。
「g大可是全省獨佔鰲頭的大學,重點中的重點,我們這些高中黨閑暇之余就會關注它。
尤其是今年一百周年校慶,想不清楚都難」
後面的話,華灼都沒有認真听,她只听清楚了一件事。
g大校慶那天可能會展出一副書法家名作,而僅她所知能被稱為書法家的,只有外公蘇顏真。♀
身側的右手不自覺握緊再握緊,她盡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表現出異樣,穩住心神,重新邁開步子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人影徹底消失之後,華瑤壓低了聲音,有些擔心。
「我們這樣說,華灼就會去g大?可行麼?」
李芝笑得張揚而自信。
「她沒臉去見蘇顏真,當然要去懷念下老人家的字畫。就憑這重感情的程度,華灼一千個一萬個會去!」
「可為什麼要選g大呢?離我們那麼遠,有什麼突發狀況也不能避免。」
這個女兒繼承了自己的美貌,除了愛背地里是些小把戲之外,腦子的確不好使。李芝無奈地搖搖頭,索性把話挑明。
「離我們越遠,越是與我們無關。
我找的人手都作案多年,事情辦成後直接偽造成農民工偷襲女學生,先j後殺的假象,沒有人會懷疑到我們頭上。」
她姿態慵懶,像一只高貴的波斯貓,只是掩下的狹長眼眸中飛濺出銳利的光芒。
華灼仔細想了想整件事情,總感覺有哪里是不對勁兒的,可細想之下又覺得合情合理。
想了幾天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外公曾經無數次語重心長的教她明理,靜心練字。她無一不是當了耳旁風。
如今,她多想念外公的嘮叨,即使是揪著耳朵喋喋不休的教訓,唾沫四濺都好。
可惜
模模臉上不經意淌出的淚水,華灼深深地給自己加油打氣。
只要外公的字可能會出現,無論是否確定,她都是一定要去的!
六月末,華灼雇了輛車,渾身上下不足千元,來到了全然陌生的地方——西寧g大。
這一季是奼紫嫣紅的盛夏,臨近正午陽光亙古不變的刺眼毒辣,只要往太陽下一站,免不了汗流浹背的盛夏。
華灼到的時候十一點半,她帶著防曬帽撐上傘,從車里走下來,步調散漫的散步在g大校園。悠閑自在的逛了一圈,消磨了不少時間。因為是學校創辦以來最為重大的一次活動,校園內各個地方都安裝了播音系統進行轉播,也不怕漏掉什麼。
直到校慶前冗長冗長的領導致辭結束後,華灼才緩緩進入東操場。
巨大的橡膠操場上放眼望去,一片人海。密密麻麻蠕動的人群像是一只一只黑的的螞蟻聚團在一起,看著就心煩意亂。
華灼不愛跟人擠的原理就如同不愛跟人搶東西,一瞧這場面,二話不說就掉轉頭,還沒有一步,暗暗咬咬牙,用今天的目的告誡自己再忍忍。
她只能硬著頭皮,順著人流的方向往里面走。
這時候上來了一個主持,哼哼唧唧不知道說了什麼,人們的議論聲蓋過一切,她什麼也沒听清。
只知道主持人下場之後,全操場都騷動了,齊齊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聲,轟動的場面讓她很不和諧的想起地震。
就在華灼考慮要不要找個什麼東西把耳朵堵上的時候,所有的躁動靜止,變魔術一般,沸反盈天的周圍頓時寂靜的能听到身邊人的呼吸。平常悉心保養的女生誰還在乎鬼天氣?她們的目光只有演講台上那道清逸挺拔,風華不二的身影。
順著所有人齊刷刷的目光,華灼直直看向高台,腦中瞬間劃過電光火石的微光,猝不及防,讓人心悸。
隔著幾十米遠的高台,隔著幾千幾萬推推搡搡的人,隔著一聲比一聲洪亮的蟬鳴。
她看向他,輕度近視,她沒辦法將他的眉眼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一身清風朗月的氣度,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她都能感覺得到。
十七歲的這一年,她的生命中多了一個人的痕跡,最純粹偶然,最難以磨滅的印象。
「他是誰?」
可能是被太陽曬得有些暈眩,恍惚中華灼听見自己喃喃自語。
緊挨著她的女生听到這問題,用十足十看外星人的眼光上下把她打量了個遍。最後也顧不上揪著問題不放,一邊緊盯著台上的身影,一邊不帶喘氣的將一大長段話流利至極的吐出來。
「顧流墨,我們整個g大當之無愧的大神,所有女生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他在大學期間就已經開創了屬于自己的公司,現在成功上市,已經頗有規模。百年校慶,校長特意邀請咱「鎮校之寶」來做演講。
說起來你還真是幸運,大神平時神出鬼沒,我都在這里一年多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他!」
那個女生嘰嘰喳喳說了很多,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被台上人的一舉一動所吸引。
他的聲音很好听,透過話筒的映射,低沉的嗓音具有冷金屬的質感。
「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張空白的紙,人生的意義就是在這張紙上勾勒出自己滿意的圖樣。誰也不可能一筆成畫,從無差錯。
大多數一念之差留下敗筆,整幅畫都毀于一旦。
這時候,請不要去抱怨自己的失策,因為人生的橡皮擦在你自己手中,自始至終我們都可以選擇擦掉舊跡,重新再來……」
很奇怪,他談的不是經驗總結,不是創業過程、也不是對後輩的勸誡。
他談的是他的人生觀。那是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四十不惑之後,才能看透的是是非非。
而且,華灼總能感覺到這句話和自己的經歷,驚人的吻合。
只是,做錯那麼多事,對至親的人造成那麼多傷害之後,她真的還可以擦掉原來的一切,重新再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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