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漸漸落下,將天邊染的火紅,如同那日被裴信淼的鮮血迷了眼後裴信炎眼中那血紅的世界——每個人的輪廓外都罩著一層紅暈。但不同的是,最後的這抹陽光並不像那日般充滿殺戮。而是包容的,用盡最後的溫暖去抹平人們的稜角。讓大家在它的光輝下,享受著片刻的祥和。
御用大帳中依舊還是只有裴信炎和昏睡的夢凰,以及內間被冰封住的裴信淼。雖是夏天,但因著滿屋的寒冰,帳內的氣溫也低的不像話,完全接近零度。所以,裴信炎不僅心是冷的,連身體也暖和不起來。
當然了,裴信炎之所以還將夢凰放在這兒。不是因為他沒考慮到這一點,而是因為他知道,夢凰昏迷是因為她的靈魂再次離開了趙夢凰的軀體。因此,不管現在她身處的環境是怎麼樣的,都不會對她有任何的影響。而要讓夢凰真正清醒過來,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記得她上次說過來回有時間差的問題,想必這次也會是個持久戰了。不過,裴信炎也覺得夢凰這樣安安靜靜的躺在自己身邊,哪里都不亂跑的樣子很是令他放心。因為不管多久,他都有那個時間等,也等的起。
夕陽雖落,但它卻盡全力的去照耀每一個人。連窗門緊閉的大帳也隱隱的有紅光穿透厚厚的帷幕和窗紙在帳內撒下淡淡的金黃。淺淺的陽光輕輕拂過裴信炎,再拂過夢凰。輕輕淺淺的光,雖微弱,但卻始終懷抱著希望。
可能是被這溫暖的陽光感動,一滴眼淚緩緩的從夢凰眼角滑出,很快滑下滴落在純白色的軟枕上,隱于其中。在落日的余暉下,夢凰臉上的淚痕晶晶亮的,反射著陽光。剛好投進裴信炎的眼中。
裴信炎驚訝的眨了眨眼,猛的撲上前去,緊張的眼神在夢凰的臉上掃來掃去的。手也不自覺的顫抖起來,他來回攥了幾次,才勉強讓自己的手恢復控制,躊躇的伸向夢凰。
他握住夢凰的肩膀,輕輕搖動著喚道︰「夢凰?夢凰?是你回來了嗎?你能听見我說話嗎?醒過來吧。」
也不知夢凰是真的听到裴信炎喚她的聲音她才醒來,還是湊巧她剛要醒來就听見了裴信炎的聲音。只見裴信炎的話音剛落,夢凰的眼楮就掙扎著緩緩的睜開。因為閉了許久。夢凰的眼楮剛睜開的時候竟然從單眼皮變成了雙眼皮。
當然,因為裴信炎靠的很近,夢凰醒來時。看到的第一眼依舊是一雙眼楮。但是。不同的是,夢凰一看便知是裴信炎的眼楮,根本不用多想,那雙眼楮早已深刻在了她的心中。
「你真的醒了!」裴信炎眼見夢凰一點一點的睜開眼,驚喜道。
「我睡了多久?」夢凰感覺的力氣再次回來,先是張了張嘴試了一試。這才開口問道。
「整整兩天了。」裴信炎見夢凰問,便也沒多想的回答。順手也把掙扎著要起身的夢凰扶了起來。
「兩天。」夢凰默念著裴信炎的回答,垂著眼簾若有所思道,「一個時辰。兩分鐘?兩秒?」
「你在說什麼?」裴信炎耳朵尖,听見了夢凰奇怪的低語。
「嗯?沒事啊。」夢凰見問。忙抬起頭,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回答道,「你怎麼樣了?我昏迷了兩天,一定發生很多事了吧?靖泊他們回來了沒有?這一仗是誰勝誰負啊?」
「我們勝了。靖泊他們也回來了,除了皇兄,其他人都好。」裴信炎淡淡的開口,完全听不出喜怒哀樂。
「你……也好嗎?阿——嚏!」夢凰見他如此淡淡的將所有情緒都掩藏起來,不覺替他憋的難受,忍不住問出口。但話音剛落她就深切感受到了大帳里的寒冷,條件反射的打了個噴嚏。
「我沒關系,倒是你,為什麼會突然什麼事都沒有的昏過去?」裴信炎靠近一步,緊盯著夢凰的眼楮問道。她也太奇怪了,明明什麼都沒做,只是哭了一會兒就至于變成這樣嗎?
「可能是太累了吧,我一直在馬上來回奔波的,會累到昏睡也是很正常的。」夢凰裝作仔細的回想,然後給了他這個理由。
可是,裴信炎顯然不信,反駁道︰「你是累是病,我比誰都了解。你這兩天的脈象就和當初你‘回去’時那三個月的脈象是一樣的。說你是累成這樣的,我根本就不信!你既然找理由瞞我,就說明你已經知道了原因。你知道原因為什麼不說?難道你也要離開這里!是怕我阻止你嗎?」
「我離開不離開好像不關你的事了吧!我跟你最多也只是同門關系。雖然以前的事我沒忘你也沒忘,但這也不能再代表什麼了。如果你硬要拿你我之間過去的事來管我,那我只能說我們連師兄妹都做不成了。我來這兒幫忙,一是想彌補我之前犯的錯,二也只是不希望你們這些自私的上位者禍害無辜的民眾。我討厭戰爭,更討厭‘一將功成萬骨枯’!但我知道這一仗在所難免,所以我只能盡力幫忙。希望你不要再想多了。我是你的師妹,但不是你的手下,你沒那個權利管我的事。」夢凰被裴信炎追問的一時說不出話來,情急之下,不自覺的就說出這番傷人的狠話。
「哼,那依你所言,你我之間並無太多瓜葛,我沒權利管你的事,那你是不是也沒權利來管我的事,更沒權利隨意來這兒?」裴信炎煩躁道。
自己只是關心她而已,為什麼她總是要急著和自己撇清關系。既然不想跟自己再有什麼瓜葛,那又干嘛要來這兒找自己,還抱著自己,然後昏迷不醒的讓自己擔心?
「是!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我這就走!」夢凰見裴信炎如此說,怒氣一下子涌上來,撂下話就沖了出去。速度快的讓裴信炎只錯一寸沒來的及抓住她。
裴信炎估模著時間,現在正是軍中將士埋鍋做飯,傍晚巡防的時間。他根本就沒辦法出去抓她。而且,夢凰如此怒氣沖沖的離開,也讓他覺得好沒意思,自尊心讓他的倔脾氣也一同涌上,一甩手直接回到桌邊,繼續研究著接下來的計劃。
夢凰沖出去後,心里隱隱的也有些後悔。可裴信炎把話說成那樣,自己再不生氣就真的沒自尊了。自己好心好意的擔心他去看他,沒想到他竟然這麼不領情。既然如此,那便彼此這樣撂開手算了。反正自己在他心里根本就可有可無,那自己時日不多的事也大可不必讓他知道了。
夢凰心下有了決定,也索性不再為這件事煩惱。直接向旁邊一拐,去往靖泊的營帳看他。多日不見,也不知道靖泊過的怎麼樣。在夢凰看來,靖泊連十八歲都沒到,根本就不應該來到這里。可是,那個可惡的裴信炎還是為了保護他的皇兄把靖泊發來這個「煉獄場」,簡直太自私了。夢凰想著,又在心里把裴信炎大罵了一通。
而在御帳中的裴信炎則像是受到感應一般,在這兩天里第一次打了個大噴嚏。不過,一個噴嚏如何能打擾到他,只見他只是揉了揉鼻子繼續埋頭案牘。
這邊,夢凰見到靖泊,自然相互安慰一番,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可說。夢凰見過靖泊,在他那里用過飯,便也急著趕回醫帳,終于著手她該干的工作。
一連幾天,夢凰和軍醫都忙著醫治受傷的士兵,無暇分身。夢凰因此也沒再和裴信炎見面。而裴信炎也沒再找她,兩個人都好像忘記了彼此的存在一般,對彼此只字不提。但閑下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想起對方。但這些,他們自己是無法知道了。
忙了近半個月,夢凰和軍醫才將所有受傷的士兵包扎好傷口,各個開了方子,統一煎藥。所有重癥急癥患者都得到了應有的救治。受傷輕的也都慢慢復原。夢凰這才有了稍稍松口氣的時間。
有了時間,夢凰便想起當日醒來時自己提到的那幾個時間。不免重新拿來仔細思考這其中的關竅。直覺告訴夢凰,只要她能找到自己昏迷的規律,那麼預測下一次的昏迷和時長,以及自己還剩多少時間應該就能找到個大概了。
想到就做,夢凰將幾次昏迷的時間,地點,身處的事件和昏迷時長都一一列在了紙上。看著紙上清楚的數據,夢凰拿起筆,先將那「一個時辰」改成了「兩個小時」。那麼在時長上,夢凰便得出了一個大概的規律。那就是「兩秒,兩分鐘,兩小時和兩天。」照這個規律,那麼自己下次昏迷到再醒來所需的時間就可能是兩個月。
夢凰再看自己昏迷的時候,那幾次分別是自己听到父親可能背叛的時候,找梁路晨談判的時候,路上遇到本不該出現在這兒附近的陶潛和裴信淼剛死信炎最痛苦的時候。
這些事有大有小,夢凰暫時還看不出這之間的規律。不過,夢凰可以斷定的是這些事都是和裴信炎有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