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听得姚珊這麼說,登時抓了她的手,淚眼婆娑地哽咽了︰「三妹妹,你自小兒就是個有主意的,只要能保得你外甥的性命,你便是要姐姐我的命,我也是肯給的。♀」
姚珊見尤氏兩個眼楮哭得紅通通的,卻偏偏死死盯住了自己,滿是絕望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希翼來,如同一個瀕臨溺亡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看上去是把這救命的希望都寄托在她這個小妹妹的身上了。
雖然很高興在尤氏這兒,自己已經被當成了個可以依靠和信賴的大人了,但是怎麼說她的身體還是五六歲的蘿莉,所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大約是平時裝蘿莉賣萌什麼的太習慣了,冷不丁真的被當成個大人了,姚珊倒是還有點兒不習慣了。
故而,她略微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現在得是讓她發威的時候了。她趕緊扯出個微笑,示意尤氏稍安勿躁,然後附在她耳邊,小聲低語了幾句。
尤氏先還有些將信將疑地,後面見姚珊說得篤定,又拍了胸脯下了保證,這才略微放下了些心,點了點頭,遲疑著道︰「既然,三妹妹這麼說,那就這麼辦罷……只是,要真行得通才好。」
姚珊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大姐姐放心便是。只要你舍得下小外甥,三年之後,我包管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姚珊說到這里,略微頓了頓,又接著低聲道︰「只是大姐姐須知,若要這件事成,還得大姐姐你親自同老爺太太說了才好……還有這府里的老爺、太太、女乃女乃們,可也都不是好相與的。」
尤氏听得姚珊這麼說,不禁苦笑︰「這兩府里的太太、女乃女乃們,可從沒有什麼好相與的。小哥兒好好的,生下來怎麼會是這等樣子,你當我是真不知道呢……只是這又有什麼法子,左右不過是挨日子,若是以後……」
尤氏說到這里,眼中似乎多了那麼一抹亮光。雖則是一閃即過,姚珊卻仍是全都看在了眼里。她心中不由得暗嘆︰果然是為母則強,難道說原著中的尤氏是因為沒有兒子,所以才一路蟄伏,韜光養晦的麼?想著那能夠「獨艷理親喪」的主兒,怎麼也不應該是個白給的庸人就是了,若是這一世,她有兒子和娘家人的支持,那將來這寧國府未必就會潦倒到那種地步吧?
姚珊忽然想,若是能夠這樣,倒也不錯。這輩子既然她已經是尤三姐,尤氏也已經嫁給了賈珍,將來必然會成為寧國府的當家女乃女乃,那麼這輩子她們家也就跟寧國府都綁定在一起了,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鴨梨還真是不一般的大,好在,還有姐姐尤氏剛剛生的那小蘿卜頭兒,不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嘛?說不定就是個能跟那「蘭桂齊芳」一爭長短的人物呢。
她這里略微出了一會子神,那邊尤氏已經恢復了正常。這麼個功夫,外頭也恰好來通傳,說是親家太太和二姑娘也來探望珍大女乃女乃。姚珊這才知道,她同尤氏聊得太投入,早已經過了時間了,連母親和二姐兒都也趕過來看了。尤氏忙命快請進來,姚珊也起身整裝相迎。
母女姐妹們相見,自然又是歡喜又是悲傷。大家連哭帶笑地說了幾句之後,姚珊多少已經有些受不了母親和姐姐們那些沒啥營養的話題了。恰好這個時候外頭又通傳說張太醫已經給太太診治完了,姚珊趕緊借機說去侍奉師父,先告了退。臨走前卻悄悄給尤氏使了個眼色,意思就是說,讓她按照方才的部署,先跟母親余氏透個風。
把寧國府的嫡子弄出府去這件事兒,說簡單不簡單,說復雜,倒也不甚復雜。其實,不過也就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罷了。因為這孩子的身份夠高,是嫡子,所以命是很金貴的,才有這個必要折騰一番;又因為,他的生母尤氏只是繼室,又有個看看已經長成了的前頭夫人留下的嫡長子哥哥,所以他這身份多少就還是有些尷尬,也就是還沒高到頂的意思,可操作空間比較大。所以這個籌算才有實現的可能。
其實姚珊的計劃很簡單,那就是利用賈敬喜歡神仙道,連帶著寧國府甚至榮國府的人多少都有些迷信的機會,大肆渲染新生的嬰兒體弱、不好養,需要舍身寄養到道觀幾年才可平安的說法,以達到帶他遠離寧國府,方便張友士和她兩師徒抓著這個新鮮珍貴的病例為所欲為的目的——當然,最終目的還是把他的小命兒保住,能調理的好點兒自然是更好的了。這樣一舉數得的事兒,姚珊果斷覺得,很是值得她費這點兒腦細胞的。
兒子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只要跟尤氏說清楚帶走了孩子是為了保命,她就立刻答應了。然後再讓尤氏出面去說服余氏和尤老爺,配合著敲敲邊鼓,姚珊這邊再去找找張友士對對口供,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姚珊出來,本來想是去找張友士的,無奈听說他一出了馮氏的院子,就給賈珍和尤老爺請到外院兒去了。姚珊因不想去外頭過多地拋頭露面,便只好暫時作罷。
沒成想,這一打岔,在寧國府就始終沒有尋到跟他們匯合的機會。吃飯的時候自然還是分開坐的,整個花廳里都是女眷,只除了賈寶玉。
因著寧國府的王夫人被賈珍請過來招待尤家母女們並其他幾家來的女客,賈寶玉不知道怎麼地听到了口風,便吵著要過來,賈老太太心疼他,便要元春帶他過來了。名義上是「幫著你嬸子、你母親料理料理事情」,其實照姚珊看,她有意無意的就是幫著她這大寶貝孫子泡妞來了。
看見賈寶玉同學漂亮的臉蛋兒上美艷的笑容,姚珊表示,她確實對他的顏沒有興趣,對他的人也無感。只是她表現的雖然冷淡,卻不過是給大人們解讀成了「三姐兒大了,懂事了」,壓根兒就沒有人意識到,她只是單純地對石頭同學不爽而已。
只有元春笑眯眯地,似乎洞悉了一切的模樣,還專門拉了寶玉來找姚珊打了招呼,寒暄了幾句。把個寶玉高興的小臉兒都笑紅了,姚珊還是副淡淡的樣子,隨便應付了下,就算過去了。
因著賈老太太專門差人來問了,飯後余氏便帶了姚珊和二姐兒去了榮國府略坐了坐,問候了下賈老太太,閑聊了幾句,也就出來了。
終于走完了拜年該走的流程,姚珊便隨著余氏、二姐兒上了車。因雪化成冰,路上不好走,他們又折騰了兩個來時辰方才到家。
姚珊回房換過了衣服之後,才算緩了口氣兒。看著天色還有會兒才黑,晚飯前還有點兒時間,總算是終于逮住了機會,趕緊沖到張友士院兒里去,問個明白。
張友士因又陪了尤老爺說了會兒話,才回到房里,連衣服還沒有換,見姚珊急匆匆地沖過來,倒是覺得好笑得緊,只不過那笑也透了點兒胸有成竹的意思,看著姚珊,淡然道︰「這是怎地了?後頭有狼在追你?」
姚珊笑著蹭到了他跟前︰「師父,看您老這樣子就知道您是什麼都看出來了。話先說在前頭,等出了月,我那小外甥被我抱出了寧國府,您可不能不管啊。」
張友士笑著敲了敲她的頭道︰「就知道你這丫頭鬼精鬼精的,說說,是要怎麼弄?」
姚珊捂著腦袋,心道您猜都猜出來,怎麼還要我說一遍呢?算了,隨便罷,誰叫咱是徒弟,而且小外甥的病還得靠人家的聖手呢。
姚珊三言兩語,簡單把她的計策說了遍,張友士捻須點頭,先稱贊了一番,然後又提了點兒意見,這才算是完了事兒。
外頭丫頭小廝們早來傳話,說是傳晚飯了。姚珊連忙狗腿地請了師父一道出門,去往花廳暖閣里用了餐,各自安歇。
隨後的幾日,也無非是些極簡單的人情往來。也收了不少飛帖和問候信函,倒似比去年時候多了不少。姚珊心知是因為姐姐尤氏嫁入了寧國府,又生了嫡子,多少還是帶挈了尤家,便對這些東西也不太上心。
只是,意外之喜卻是那嫁到林府的表姨媽謝氏,又有了書信來。信上除了問安,還說了她們姑娘黛玉還記著尤家的三姐姐,說是給太太、姐姐們問安。又問了三姐姐學業進程之類,自言已經在父親閑暇時候的指導下開始啟蒙了,以後可以通信雲雲。
姚珊看了這個,倒是起了個心思,當下也不再管其他,專心研墨提筆,寫了封簡短的書柬,問候了黛玉幾句,又隨意講了幾件從學的趣事,用心封好了。想了想,又去回了余氏,以她的名義給謝氏寫了回信,然後把給黛玉的那封一並交了下人送出去。這才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件事兒。
正月很快就過完了。到了二月初一這一日,寧國府的嫡子滿月。尤家又一次舉家出動,這一回,卻把那宴席弄出了不小的熱鬧。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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