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府中很是熱鬧了一番,張友士和姚珊因此而備受關注,同時備受關注的還有謝姨娘。♀應該說,最受關注的便是這位平日里看上去溫柔婉約脾氣最好的姨娘了。
因為誰都想不到,她為了自己的孩子,居然差點兒弄出毀容這種事情來。
就連姚珊都想不到,她這位看著柔柔弱弱的表姨媽居然真肯做到那種程度。事後她還在那里後怕,要是她的手再慢上一點兒,那剪刀再鋒利上兩分,謝姨娘那漂亮的臉蛋兒就絕對地沒有了。
這說起來還全都是師父張友士的功勞。
那一天天色雖然很晚了,她同謝姨娘談過之後,心中總是覺得不太踏實,終究還是去偷偷找了師父,果不其然地,她的「餿主意」被張友士罵了個狗血噴頭,然後在姚珊誠摯地認錯和撒嬌中,張友士終于還是敗下陣來。爺兒倆在燈下頭踫頭地研究了半宿,總算是把那事情弄妥當了。
當然,張友士還是覺得姚珊此前那個要謝姨娘自毀容貌求得帶兒子出府的主意實在是太爛了,而且這個時候天色已晚,那謝姨娘又是個實在心眼兒,想來一定會按照姚珊的想法去操作了。要想阻止她,張友士一個大男人肯定不行,那就只有讓姚珊自己出手了。
好在她今年已經快滿八歲,身量抽長,也因為學醫習武力氣也練出來了一把,居然真得在謝姨娘自毀容貌的當口跳過去把她手里的剪刀搶下來了。♀
雖然手被劃了一道小口,但是人總算是都沒事兒,也就算是十分難得的好運了。更何況,她們要辦的事兒最後也是辦成了的,就更是讓人心中愉悅了。
林家是大戶人家,後院的女眷即便是妾室,也是好生選過的,故而這種類似于鄉野村婦般粗俗的鬧法大家自然都是沒有見過的,就是有些戲文里唱過,卻也哪里有人撿到過現場版的。是以大家一見到謝姨娘這個動靜早就嚇得呆住了,好在賈敏心智堅強,愣怔了一會兒便掙扎著半坐起來發話要讓人去請老爺和張太醫。
姚珊的手上還流著血呢,女孩子家的,身上留傷可不好,得趕緊醫治啊。更不要說那謝姨娘哭得像個淚人兒,看著竟有些癲狂的樣兒了。所以說張太醫也好,林如海也好,還是趕緊著都請過來吧。
賈敏雖然沒精神多開口,但那幾位姨娘卻都圍過來安慰了,唯有那季姨娘卻在一旁冷嘲熱諷,讓姚珊看得一愣一愣的。
這位傳說中的季姨娘,說起來還是姚珊第一次有機會認真打量,果然是個絕世的美人兒。謝姨娘之流在她跟前一比,簡直就像是路邊的小花兒,完全地灰頭土臉了。就連賈敏,想來也就是她好著的時候能跟這位美人兒抗衡一二,現在這種病中憔悴的模樣,縱使仍然眉目如畫,外帶著一種病弱之美,卻也已經有些壓不出她了。♀
她身上衣飾光鮮亮麗,居然比病中從簡了梳妝的賈敏還要華麗,說話也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偏偏誰也不敢回嘴,就是賈敏,偶爾掙扎著瞪她一眼,現在貌似也不大管用了。
妥妥的要鳩佔鵲巢的架勢啊。只是,這麼位人物,居然被傳成是跟謝姨娘交往甚密的,而且,昨兒晚上她不是還去了謝姨娘的小院兒了麼?那麼按照正常的理解,她此刻應該支持謝姨娘才對,又怎麼會公然對她的行為舉動冷嘲熱諷呢?
圍觀了半天,但是完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前塵因果的姚珊表示,這些古代內宅已婚女子的世界她真心不懂。同時又忍不住一陣後怕——要是以後她嫁人了,也有這麼多小妾之流的人物圍繞在她的周圍,跟她明爭暗斗地互掐的話,她恐怕連一年都堅持不下去,還是趁早想想其他的輒吧。
她這里因為林家這混亂的後院兒一不留神想多了點兒,那邊林如海和張友士卻已經過來了。
因為她是負傷人士,賈敏又病著,所以姨娘們便統一退至另外一個小套間兒候著,丫頭婆子們七手八腳地拉好了一面屏風,林如海和張友士便直接進到這小花廳里來了。賈敏隔著屏風同兩位男眷說話,姚珊因為年紀還能鑽個空子,又負了傷,便被拎到了屏風外,立刻由張友士接手進行了治療。
姚珊年紀小,身體又好,所以即便傷口不甚大,血卻流的狠。丫頭小桃拿著條干淨帕子幫姚珊按著手上的傷口,眼圈兒都紅了,扶著姚珊的兩個婆子也虎了一跳。張友士見了,便也伸手捧了姚珊那只傷手細看,看了一眼就哼了一聲,開始翻旁邊藥箱。
姚珊確定在師父的眼中看到了鄙視,卻也無可奈何,任由師父為她的傷口消毒、清理、撒藥粉,然後下死力包扎。
什麼叫「不作死就不會死」,她今兒總算是知道了。
不過過了片刻,等林如海出來,叫了張友士到一旁又密談了半天,才說了他的決定之後,她就立刻興高采烈了起來。
謝姨娘可以帶著林默玉出府了。借著調養身體的理由,雖然他看起來對謝姨娘今日瘋狂的表現有些心有余悸,但不知道張友士同他說了些什麼,反正最後,他同意了。
估計是兒子的安危大于一切吧。另外謝姨娘總是自小跟了他快二十年的老人兒,又是默玉的生母,舊日的情分總是還有那麼一點兒的,反正兒子已經是這麼個樣子,那麼,也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所以說,這年頭,醫生的工作真是上帝般的存在啊。張大仙一出馬,當真是一個頂倆……咳咳,跑遠了。總之呢,簡直是說一不二啊,有木有?
當然,除了張神醫的專業技術能力確實過硬之外,最關鍵的,莫過于是他和姚珊師徒倆曾經有過成功的案例,那就是賈家寧國府的小公子賈蘇同學。
既然那個能救活,自家的兒子為啥就不能救呢?
林老爺當即大手一揮,準了。
于是,又在賈府盤桓調養了幾天之後,姚珊便跟著師父啟程,打道回府。當然,還捎帶著謝姨娘和她的兒子默玉。
臨走之前一晚,謝姨娘被病中的賈敏叫了去,單獨談了許久。事後姚珊好奇地追問,她卻閉口不言,只是雙目含淚,說她家太太是個好人。
黛玉見姚珊要走,也是十分不舍的,她年紀還小,身子又差,這幾日天氣乍暖還寒,也生了一場病,才剛剛好些,原本也對母親後院的事兒不大關注,所以也不太明白為何謝姨娘要帶著弟弟默玉離府,去都中那麼遠的地方。
但是她仍是十分懂事的,有模有樣地為姚珊踐行不說,還給姚珊和她自己的庶弟做了個小荷包,雖然是丫頭幫著弄的,但看得出來她也是費了心事的。賈敏的病又有反復,故而沒來送行。姚珊想著她估模著這兩年便要不在,心中唏噓,雖然仍是不太明白師父說的那句話,但是,也知道,她這「病」,並不全是天災,大約也要著落到*上了。
只是可惜了林妹妹,她這個生母要是不在了,妹妹就可憐了。
登船遠去的時候,林如海還帶著黛玉在碼頭遙望,就好似要自此永訣了一般。謝姨娘的眼淚一直都沒停過,直到船開出去好遠,還抱著默玉站在船頭,直到姚珊看不下去,說船頭風大,看把哥兒的病再吹重了,她才依言進了船艙。
等到姚珊扶著她坐下,又給了她一杯茶之後,她方才止了淚,長嘆了一聲道︰「三姐兒,我此番總算是活了過來,可以略定一定心了。」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