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容謙被人事部培訓到夜里兩點才回到住處,司馬穹早就睡下,在被子里打著輕微的鼾聲。♀這兩天幾乎都沒有怎麼合眼的唐容謙,覺得自己簡直要累垮了,連衣服都沒月兌,剛倒在床上就睡死了過去。
早晨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將他突然吵醒,睡得正香的唐容謙模到電話接起來放在耳邊,是策劃組劉洋的大嗓門,吵得他頭疼欲裂。「怎麼還在睡,豬啊!早上八點集合,現在都九點了怎麼還沒有來!」
吵鬧的聲音加上電話被放大了電流聲,一下子就掃干淨了唐容謙的睡意,司馬穹的床鋪已經空了,被褥掀開,被單褶皺著。電話上掛著的壁鐘顯示已經九點十分,房間的窗簾仍然拉著,便沒有一絲陽光射入進來,整個屋子仿佛還是黃昏時分的昏暗。
「我就來……」唐容謙剛回答,發現自己的嗓子很沙啞。
這兩天急匆匆來回北京,熬夜勞累,加上昨天晚上睡覺似乎連被子也沒蓋,整個人都覺得沉重不堪,他吞了口唾沫清清嗓子道,「半個小時之後就來。」
「十五分鐘!」劉洋在那邊怒道,掛斷了電話。
唐容謙慌忙跳下床,卻身體晃了晃,有一些搖搖欲墜的感覺,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生過病,畢竟在軍隊里的訓練讓自己的身子骨一向都非常強壯。他模模額頭,有些發燙,走到洗手間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自嘲看看鏡子中打蔫的樣子。
「菲菲,看我除了身高以外,終于又有一樣比過你了!」唐容謙模了模自己超級大大的黑眼圈,自言自語道。
他迅速刷牙洗臉洗了個澡換上干淨的衣服,背上挎包奔出房門之前,又回房喝了口水,嘗試著唱了一段歌曲。還好,嗓子只是狀態不那麼好,或許並不會那麼嚴重。他安慰了一下自己,便狂奔著出了門。
攝制要進行兩天半才能完成五十個選手的全部演唱錄制,每個選手都會進入封閉的隔音房間,面對三名評委進行演唱,他們會得到來自三位評委的點評和打分,離開房間後是否向其他選手告知分數是他們的自由。
但是從他們進入房間之後,就會開始跟蹤拍攝,直至比賽視頻制作完成後的當天才會正式知道所有人的分數。
唐容謙趕到musiccenter的時候,里面已經忙成了一片,第一批進行演唱的選手已經開始進行化妝,雖然因為只是第一次錄制比賽,不需要太過華麗和精致,但適宜的粉飾總是需要的。唐容謙坐在椅子上看著皺眉瞧著自己的化妝師,短發干練的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皮膚超好,長得也很漂亮,就是看起來太過嚴肅。化妝的過程一句話都沒說,唐容謙于是尷尬笑笑道,「黑眼圈很重,是吧。」
「你不說話我還以為自己在給熊貓化妝呢。」化妝師道,「小伙子,不要以為自己年輕身體好就瞎來。」
「你這兩天去哪里了?」司馬穹已經化妝好了,站在唐容謙旁邊看著,他穿著白色閃亮亮的v領t恤,黑色的緊身皮褲,前面的劉海吹高了一些,讓他的圓臉看起來更像是小王子一樣,頗為帥氣。
「去了一趟北京,你怎麼早上不叫我?」唐容謙抱怨道。
「我走的早,以為你會按時起床呢。」司馬穹坐在化妝台上,瞧著化妝師嫻熟的手法,嬉笑著看著化妝師道,「這位姐姐,手法真好。」
「司馬穹,你少拍馬屁。」化妝師冷道。
「你們認識?」唐容謙听出來其中的熟絡。
「剛剛才認識,她給我畫的妝。」司馬穹指指自己的臉道,「姐姐,你覺得是我帥氣還是他帥氣啊?」
「姐最帥氣。」化妝師看都沒看司馬穹道,「小孩子到一邊去玩。」
司馬穹笑了笑,拿過一張面紙,打開眼線筆在上面寫了一串數字,塞進化妝師的包中,「這是我的電話,姐姐要覺得還是我帥氣,記得打電話喲。」
唐容謙詫異看著司馬穹,明明瞧著挺乖的一孩子,原來真實面貌是個愛沾花惹草的公子!
但就在他發愣的時候,卻瞧著偌大的化妝廳突然喧鬧起來,有非常明亮的鎂光燈照了進來,接著是錄拍的攝像機跟著一個臉色並不太好看的選手進來,唐容謙認識那個姑娘,是和呂佳同一個房間的林秋雅,她略施粉黛,便看起來更白皙更瘦弱,大大的眼楮有些驚恐未定的掃過所有人。
呂佳第一個走了上去,拉住她的手道,「怎麼樣,你唱的一定很棒吧?」她親昵拍拍林秋雅的手,因為個頭比林秋雅高了一個半頭,所以只能彎著腰說話,看起來和听起來都覺得她們兩個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我……我……」林秋雅攥住自己的領口,搖搖頭,「不……不太理想。」
「听說騰安老師最近有事不能擔當評委,臨時替換的是誰?」有人開口問,掰著手指頭數著,「林佳佳老師听說非常溫和、劉謝老師也是一個非常惜才的老師,騰安老師脾氣非常火爆,不過幸好有事不能來……」
好事者剛多嘴多舌,就被一邊的人搗了一下腰肢,意識到是自己失言了,還有攝像機對準著這邊,便只能吐吐舌頭閉上了嘴。♀
「到了里面,要簽……簽保密協議。」林秋雅搖搖頭道,「不能說出裁判是誰。」
「搞什麼呀!」「□□嗎!」有人不高興鬧了起來,「那你究竟唱的怎麼樣,評委態度怎麼樣,這些總能說了吧。」
林秋雅拽了拽領口道,「我總共只拿了六十二分……」她眼圈都紅了,「太緊張了,看到評委就……就……唱不出來了……」
所有人都嘩然,嘰嘰喳喳討論著究竟新來的評委是誰,怎麼會這麼讓人恐懼?繼續再追問,卻根本沒有下文。
隨著時間的推移,進去的又完成演唱的人越來越多,出來的人有些激動不已、有些則滿臉通紅、有些則痛哭流涕,完全是世間百態各種表情,有些人對于自己的成績不做聲不談論,有些則大聲炫耀著自己的分數,只是因為都簽了保密協議,所有人都沒有透露那個被替換的評委究竟是誰。
而留在等候室的選手則是各種表演,不用說方才呂佳拉住林秋雅的奇怪舉動,那些平日里看起來木訥的、神經質的、吵鬧的的家伙們,也都紛紛表現出了和往常完全不同的狀態,為了爭奪鏡頭或表現出更好的一面,每出來一個選手,他們都會圍上去,各種表演,到最後便成為了一曲共同譜寫的集體悲歌,或隨著出來選手的神采奕奕拍手高呼,或隨著出來選手的面色萎然而抱頭安慰。
唐容謙看著一批一批不厭煩地表演的人們,覺得心頭有些惡心,早晨趕過來的時候還沒有吃早飯,熬夜感冒的癥狀讓他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覺得慢慢惡化起來,而周圍的人都突然變得陌生起來,在鎂光燈下,每個人都極盡各種五花八門的表演。
「你怎麼不過去show一把?」那個化妝師姐姐已經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坐在唐容謙的身邊問道,「我叫劉晴。」
「我叫唐容謙。」唐容謙握握對方坦然伸出的手道,「五十多個人的拍攝最剪成一個小時的節目,能有多少鏡頭?與其在背景里拼命表演,不如唱歌一鳴驚人。」
「你看起來木訥,腦子倒是挺靈光?」劉晴笑了笑道,「你想知道究竟裁判是誰嗎?」
「你知道?」唐容謙不可思議看著劉晴瘦瘦的臉,「不是說簽了保密協議嗎?」
「不是所有人都簽了保密協議。」她指了指自己,「比如說干我們這種被當作隱形人工作的化妝師。」
「可是你不是選手,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唐容謙搖搖頭,心想這位姐姐在把人當孩子耍嗎?
「評委既然要上鏡,就要化妝。」劉晴聳聳肩道,「我就是那個給他化妝的人。小子,想知道嗎?」
唐容謙笑了起來,搖搖頭,「我沒那麼好奇。」他道,「反正下一個就是我了,沒必要知道了。謝謝你了。」他指了指進來的串場助理,已經舉起了二十五號牌子,正是唐容謙的號碼。
「那好吧。」劉晴聳聳肩,「不過他讓我帶一句話給你。」
「誰?那個被換掉的評委?」唐容謙抬眉看著劉晴,她眉眼之間有狡黠的色彩。
「是的,他可是個讓人無法拒絕的人。」劉晴笑了起來,「他說,讓你必須選自己最拿手的歌。」
「二十五號,唐容謙!」助理高聲道,「二十五號,唐容謙!」
唐容謙從座椅上站起來,向著助理那邊走過去,回頭看著劉晴比了個勝利的姿勢給自己打氣,回味著那句對方捎給自己的話,終于意識到她說的那個評委可能是誰。
可是會嗎?明明這里不是他應該來的地方啊!唐容謙思索著走出房間,走廊邊已經擠滿了路過一群給他打氣的選手,那些人都裝作非常熟絡又很友好的樣子拍著他的肩膀,「小唐,加油!」
「容謙,你行的!」
從什麼時候起,他多了這麼多朋友了?唐容謙回頭看著那些在身邊推搡他的家伙們,目光一個一個掃過他們的臉上,再落在他們的胸口的名牌上,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念過去。
「王小明」、「劉可」、「黃亞飛」……他們臉上堆砌的笑容都僵硬了下來,听著唐容謙一個一個念到自己的名字,臉上神色都非常不自然。
唐容謙笑了笑,看著他們揮揮手道,又鞠了一躬,「謝謝你們,我進去了!」說著便大步流星走向走廊最里面的房間,攝像組緊跟著過去,很快走廊便安靜了下來。
「他是什麼意思啊?」那群家伙們竊竊私語討論起來,二丈和尚模不著頭腦。
「是在認我們的長相和名字吧?」有人道,「覺得和我們不熟。」
「做作!」有人吐了口唾沫,「真會作秀!」
「就是就是!」每個人都表示了強烈的憤慨,仿佛自己方才的行為就是真情流露一般——
唐容謙推開門,因為房間內有強烈的燈光照明,身後的照明老師便熄掉了設備站在一邊,只有仍然錄制的攝像鏡頭對準著唐容謙。他熟悉了一下房間的燈光,目光便落在了這個隔音房間一邊的三張單人沙發上。
三張單人沙發黑色、可旋轉,純皮,霸氣高檔,後方是顯示分數的屏幕,現在在牆上顯示的三個方塊都是空白,唐容謙知道等自己唱完便會顯示出最終的打分。
坐在最右邊的是林佳佳老師,今年已經是四十六歲,淡妝精致的面容,雖臉上有了些皺紋看起來卻仍然美麗和藹,頗有一種大姐姐的溫和,又有一種行業前輩的高雅氣質。她優雅坐在沙發中,面前的電子觸屏唐容謙看不見,應該是輸入分數的地方。
唐容謙的目光落在坐在中間的人身上,身形不由得頓了一頓,但他知道根本沒有後退的余地,他產生過逃跑的想法,回過北京,偷偷看過那個躺在病床上的哥哥,陌生的哥哥,但是他仍然趕了回來,回到了岳菲菲的身邊,從被她抓住的那一刻起,就由不得自己說結束、遙控器從很早開始就放在了岳菲菲的手中,此時此刻也是一樣。
中間的位置上坐著的,是方友強,從自己六歲開始便經常造訪他和母親的歌唱導師,不僅是自己的導師,更是自己母親的導師。他已經六十多歲,滿頭花白,唐容謙根本沒有想到此時此刻坐在評委位置上的會是他。
他深吸了一口氣,按壓下狂烈跳動的心髒,這是他真正從陰暗的地方走向光明舞台的時刻,期待和渴望就在此時真真切切激蕩在他的胸口。
讓他選擇最那首歌曲的人,就是方老師嗎?他突然心頭有一些溫暖,將目光挪向最後一個評委,卻看見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鄧昱。他翹著二郎腿,頗有霸氣地靠坐在皮沙發中,仿佛這尊沙發就是為了自己度身定做的一樣,微微昂著頭看著唐容謙,那目光似乎在說︰「你終于來了。」
他是樂壇歌神,素以桀驁不遜為公眾的形象,故而他每次演唱會最後的「憂郁鋼琴王子」的形象才會更得讓女孩子神魂顛倒,心碎不已。他因為此時此刻坐在評委席上,那骨子魄力便完完全全散發在了整個房間中,一襲黑衣紅褲的張揚打扮,難怪氣勢太弱的林秋雅會看見他就唱不出來。
而那個讓自己選對歌的評委,原來並不是方友強,而是他,就是他!
他是名典公司的旗下歌手,為何會到繆斯來擔當評委?雖然這個問題讓自己怎麼都無法理解,但此時此刻並不是站在原地發愣的時候,他只能走到小型舞台的中央,站在麥克風之前。
自己這方向的燈光熄滅了,只有評委那邊三座黑色沙發從頂照射下來的光縴,便讓整個氣氛顯得更加有壓迫感。接著便是從自己頭頂直射下來的燈光,將整個房間布置成了極為私人的小型听唱會。
樂曲的前奏開始響起,是陳奕迅的《不要說話》,最適合自己的音域,淺吟低唱,不華麗地渲染出深藏的情緒。他耳邊听著緩慢的行拍,眼前的三站皮沙發上的人仿佛都消失了,在光影的正中坐著嬌小的身影,頭發有些凌亂披散在肩頭,雖然看起來冷酷高高在上,在他的眼中卻如同夏日的螢火蟲一般,閃爍著柔弱的令自己想要呵護的光芒。
岳菲菲,我喜歡你。有了愛情的歌,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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