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周之後,唐容謙的《我有一只小毛驢》成為了各大下載的排行榜單首位,這是采訪節目沒有想到的。唐容謙的訪談幾乎沒有經過任何剪輯,這對電視台來說非常中立,卻也顯示了自己的立場——礙于唐容謙的身份,他們不敢有任何的抹黑和造謠、但考慮到唐容謙當時的跋扈態度,不做任何修飾公開錄像已經是他們最大的抗議。
但,這首歌仍然成為了榜首。
對此,不少節目評論員表示了毛驢現象的不尋常,一方面唐容謙的唱功的確了得,一本正經演繹我有一只小毛驢新穎特別又具有童真,一方面在訪談節目中如此張揚跋扈,也說明了演藝圈藝人的素質值得加強。
但除了正統的節目以外,網絡民眾評論的聲音卻缺乏了官方的色彩,而更加多元化,唐容謙的龐大歌迷粉絲團在網絡上對這首歌曲進行了多方面的剪輯和演繹,重新燃起了一股童謠風,並大肆贊揚了唐容謙在張狂表象下的童心一面。
而在名典的辦公大樓頂層正在召開緊張的三方電話會議,一邊是向氏集團的公關公司,一方是向蕭山,而另外一方正是已經執掌名典大權的唐容謙和他的團隊。
「你又胡鬧!」向蕭山怒吼道,「再這麼胡鬧下去,你就給我滾回家去,不要再拋頭露面丟丑了!」
「向總息怒!請息怒啊!」名典的團隊總監勸說道,「畢竟現在的結果是好的……」
「再好的結果也不能保證他以後不捅出簍子!就這種個性,早知道當初就應該把你關在家里……」
「爸,過去的事兒還談了做什麼?」唐容謙不急不慢敲著桌子道,旁邊熟悉他的人一看便知道唐總現在處于很不耐煩的狀態,似乎有什麼著急的事兒要離開,「我一直都這麼隨性,名聲卻只見日益增長,都要靠您的向氏公關團隊啊。」
「您過獎了。」另外一方一直不出聲的人開口道,「造星雖然容易,但造巨星卻要天時地利人和,還是您出道的機遇很好,很多機緣巧合湊在了一起,很多輿論風向只需要我們稍微撥弄一下便能引導到好的一面,非常難得。」
唐容謙敲擊著桌子的手指突然停了下來,「出道的機遇」,只是這麼一句無心的用詞,便讓他突然覺得心被猛地刺痛了,一個清美的面容便突然跳入了自己的腦海之中,偌大的辦公室,原本應該投影ppt的幕牆,似乎放大出了一個清晰的模樣,那彎彎的眉眼,有些憔悴疲憊的黑眼圈,緊抿不語的薄紅嘴唇,有些亂蓬蓬的頭發,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清晰,仿佛就真真切切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淡化,反而因為時間的沉澱而變得更加美麗。
他知道她的許多生活細節,她戒了煙、剪短了頭發,帶著孩子搬到了musiccenter附近的房子居住……但留在記憶中的,卻仍然是當年那個半長頭發,看起來仍然沒有月兌去青春氣息的女孩容貌。似乎只要不更新她的樣子,歲月造成的彼此距離就能縮短些許一般。
「以後除了向氏集團控股公司的采訪,其他的一律不可以再接了!」向蕭山怒氣沖沖的話將他的思緒重新拉了回來,「這次你瞞著我們接下這個采訪,惹了這麼大的麻煩……」
「我才是名典的總裁,名典也擁有自己的運營團隊,以後的事兒我也會自己做主。」唐容謙開口道,看了看時間,「爸,我還有很多事兒,剩下的你就和其他人說吧,我先告辭了。」說罷,竟然起身便大搖大擺出了門。
「喂!你別走!你走了沒?」向蕭山在那邊氣的直大聲叫,一屋子的人不敢開口,就听見會議室的門被不重不輕地關上。
沉默,想來向蕭山已經听到了這一關門聲,半晌啪地掛了電話——
唐容謙離開名典之前,先回自己的獨立休息室更換了一套衣服,他穿上了一件很普通的黑色t恤,灰白牛仔褲,白色球鞋,再將休整得整整齊齊的碎發打亂,再帶上一副不太起眼的淺茶色圓小墨鏡,最後套上了黑色的套耳朵耳機,不仔細看便很難認出他是那個銀幕上帥氣逼人、精致無比的明星。
然後他出了大樓,從私人電梯下了車庫,進了機動車庫,拿鑰匙開鎖了一輛亮紅色的電瓶車,騎上大搖大擺出了名典的大樓。
門衛怪異看了一眼這個不修邊幅的小伙子,瞧著他後車座上綁著的大箱子,看起來很像是送快遞文件,人畜無害的樣子,便也沒有怎麼盤問便放他出了大樓。
他選擇了一條沒有什麼人的道路快速行駛,很快便到了一個僻靜的公園一隅,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正是約定的時間。整個公園都靜悄悄的,下午三點基本沒有什麼人在這里聚集,偶爾兩個游蕩的年輕情侶親親我我走來,也沒注意到這邊一個站在電瓶車旁邊的小伙子,熱戀之中的他們也沒有心情去打量看看對方,其實便是天天都出現在電視、廣告中的大熟臉。
公園離musiccenter並不遠,從這里能看到musiccenter高高的如花一般的復雜尖頂,藍色的幕牆,甚至……是岳菲菲的辦公室。公園的一邊是大賣場,而另外一邊是一個幼兒園,快要到放學的時間,能遠遠看著零零星星一些家長都趕來接送孩子。
他坐在了小廣場的噴水池旁邊的長凳上,夏日的陽光透過樹蔭仍然覺得有些燥熱,唐容謙有些煩躁地等待著,突然從身後傳來巨大的尖叫聲音,「把手舉起來!」
笑意便在唐容謙冰冰冷冷的臉上化開,舉起手轉身看著拿著沖鋒槍玩具,對準自己的岳曉嵐。
「曉琳呢?」唐容謙四處看了看,沒有瞧見女兒的身影。
「曉琳在站崗!我來打頭陣!」岳曉嵐驕傲道,「就在小樹林里!」
「乖,叔叔抱!」唐容謙彎腰一把將兒子抱起來,向著靠近幼兒園的小樹林那邊走過去。
「嗶嗶嗶嗶嗶!」岳曉嵐嘴里叫個不停,不斷用機關槍大聲掃射,幾次都打到了唐容謙的額頭,還玩得不亦樂乎不願意停下來。
唐容謙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捂著額頭問,「為什麼要打叔叔?叔叔難得才見你們一面,叔叔對你們這麼好,你們應該獎勵我才是!」
岳曉嵐想了想,將強敵給了唐容謙道,「這個槍送給你!你是非常好的叔叔!」他很有架勢拍拍唐容謙的肩膀,小大人的模樣道。
岳曉琳縮在小樹林里一聲不吭看著幼兒園的方向,因為緊張而滿頭大汗,看見唐容謙和岳曉嵐過來笑靨如花地沖了上來,「唐叔叔!」整個人便撲進了唐容謙的懷里。
「快和叔叔說說,幼兒園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麼事情啊?」唐容謙親親兩個孩子問道,「唐叔叔已經有三個星期都沒見到你們了!」
「有個小朋友叫明明前一段時間我們吵架了,有個小朋友叫蘭蘭是新來的,和我們都很好!」
「幼兒園養了一條小狗叫帥帥,還來了一條熱帶魚叫天天……」
兩個小孩七嘴八舌說著,不知不覺時間便過去了半個小時,看著幼兒園放學的時間已經到了,唐容謙只能戀戀不舍將兩個孩子送到了幼兒園的偏門邊。
「來和叔叔拉鉤好不好?」唐容謙伸出了小指頭。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孩子們一手一個拉著嗲聲嗲氣道,「除了曉月老師,絕對不告訴任何人唐叔叔來過!」他們肯定道。
「嗯……,乖!」唐容謙起身,看著一個年輕的女子不聲不響已經悄悄站在了偏門一邊的玻璃門外,一招手,兩個孩子便輕車熟路拔腿奔了進去,她帶著兩個孩子進了幼兒園,不一會兒又一個人轉身出來,站在了唐容謙的面前。
唐容謙準備摘下茶色的太陽眼鏡,卻被對方擋住了,「換個地方說話吧,這里會被人看到的。」
「也好,謝謝。」唐容謙點點頭道,「一直要這樣麻煩你,真的很不好意思。」
「誰讓我是你粉絲團的團長呢。」常曉月笑了起來,兩年前第一次在電視台外面見到唐容謙的時候,她不過是一個大專面臨畢業找工作的幼教專業的學生,那次唐容謙的善良和挺身而出,讓她充滿了保護這個未來之星的願望,而兩年之後,她心目中的明星成了不折不扣的大名人,而自己也成為了他後援團最堅實的份子之一,「能為你做點事情,是我們嬤嬤的榮幸!」
唐容謙粉絲的名稱非常奇怪,因為唐容謙的名字中有一個容,她們便自稱嬤嬤,取義容嬤嬤。開始的時候其實也並沒有叫這麼奇怪的名兒,後來實在因為唐容謙在娛樂圈的爭議太大,我行我素的他引起過不小的風波,也使得他的粉絲團為他挺身而出,仗義執言,便最後集體憤然改變名稱為嬤嬤。
她們願意為唐容謙站在風口浪尖,願意為他挺身而出,願意為他擊退和擊破那些假惺惺的、粉飾的虛偽,不惜成為那個忠心為主、令人詬病的容嬤嬤。
而這麼奇怪的粉絲名稱竟然得到了不少少男少女的好評,本來就厭惡那些假意善良天真無邪的做作,令他們反而覺得這個稱謂是如此的直率和個性,再加上常曉月的細心維護,整個粉絲團已經在全國擁有了四十二個地區分會,三萬人左右的規模,從總會長、地區會長、到職務上各類的等級非常嚴明細致,管理清晰又有條理。
唐容謙看了一眼身邊瞧著自己的常曉月,心中微微嘆了口氣,「我都不知道能為你們做些什麼。」
「做你自己就好。」常曉月道,看著唐容謙微蹙的眉頭,卻明白這是他一直做不到的,旁人看到的是他的不羈,可自己一路走來卻看到的是他的無奈。旁人看到的是他的自由,自己一路走來看到的卻是唐容謙求而不得的渴望。
有什麼人,會比拱手讓出愛人,听自己的一雙兒女叫自己叔叔來的更痛心的呢?
「曉嵐和曉琳最近怎麼樣?上個月的時候看他們不太高興,今天似乎什麼都忘記了。」唐容謙細心問。
「都是孩子們的小事兒。」常曉月笑起來了,「玩游戲的時候,一個孩子說自己認識喜羊羊,其他孩子就開始攀比起來,有人說自己認識某個幼兒節目的主持,曉嵐就說自己認識你。然後就吵起來了唄,怎麼了?上次見面的時候,曉嵐和曉琳和你說了什麼嗎?」
「哦……沒什麼。」唐容謙笑笑,「他們一定是忘記了,難怪這次什麼都沒提。」他從包里掏出幾張演唱會的貴賓席的票子,遞給常曉月,「我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這是我下周開始的巡回演出貴賓席的票,我留了最好的給你,送人也好還是親自來也罷,只要報你的名字,都是我的座上貴賓。」
常曉月欣喜收下,唐容謙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熒幕上看起來很難相處的模樣,在常曉月的眼中卻是截然不同的。
她很慶幸那一日自己以為一時沖動在場支持唐容謙,認識了這個內心純真的大男生,也成為了他身邊最堅定的支持者,她會一直守護當日的那一份感動,一直支持他保護他。
和唐容謙分開之後,常曉月重新返回了幼兒園,大部分學生都已經被家長接走了,只有一個叫明明的小朋友坐在教室里面看著新來的熱帶魚,百無聊賴的樣子。
「明明,怎麼沒有看到你玩機關槍啊?不是一直都拿在手上的嗎?」常曉月溫和蹲下來問他。
「給曉嵐了。」明明嘟著小嘴道,「他上次和我打賭,我輸了。」
這麼小的孩子也知道什麼叫打賭,常曉月忍俊不禁,「打什麼賭了啊,打賭是不好的哦。」
「岳曉嵐說他認識唐容謙,我說我才不信呢!」明明道。
「那後來呢?」常曉月很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明明的確前一段時間和岳曉嵐岳曉琳關系很冷淡,沒想到居然有這麼一些小事兒發生。
「後來,我就說,如果真的和那個大明星關系好,就讓他在節目上唱《我有一只小毛驢》!」
「後來……後來,我就輸了,機關槍就輸給了岳曉嵐了……」明明低下了頭,重新看著那魚缸里游來游去的熱帶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