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晉西听了榮子厲的話,眉頭松了松︰「你留下來听以,但是不管听到什麼,都不要激動,做的到嗎?」
女人並沒有馬上作答,而是垂眸想了想才回道︰「我不能保證自己听到什麼都不激動,但是我會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而且,現在就你們兩在這里,我即便是沖動也做不了什麼事不是麼?」
男人听了女人的話,唇角抽了抽,說這麼多不累麼?你就說個「好」字會死麼?做人有時候不需要太實誠!
這般想著,墨眸中卻是滿滿的寵溺。伸手在女人的腦袋頂揉了揉,這才收回手緩緩道來︰「簡寧讓我把立明威約來這里。」
榮子厲銳利的目光射了過來︰「她有膽量直接聯系你,為什麼不自己去聯系立明威。」
「目前我也猜不到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也許是她自己約不出來吧。畢竟那個男人現在是恨透了她。她能用童小彤的事情來威脅我,立明威沒有任何立場因為這件事情而受到威脅,不是麼?除非簡寧手中還有他其它的把柄,不過這也說不過去。若是有,她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就應該拿出來威脅立明威幫她做事了。結果這樣的事情並沒有生……」黎晉西翹著腿,長臂搭在女人背後的沙靠背上慵懶地回道。
牧蘭芯俏睫撲閃,迷人的眼楮緩緩抬起,眼珠盯著某一處陷入了思考當中,專注的神情帶著引人入勝的神秘感。榮子厲看著她,輕聲問道︰「芯兒怎麼看?」
「……我不知道簡寧的目的是什麼,但是為什麼簡寧就不擔心阿晉會和立明威竄通一氣聯手去對付她呢?畢竟立明威已經和她鬧翻了。難道她都不曾想過這一點麼?這當中一定有什麼我們沒想到的地方。」
女人如是說道,這一次她沒有說得太多,事關重大,她不敢賣弄口才。許多的事她得細細地多想……
黎晉西和榮子厲听了女人的話,唇角皆是一勾。這個問題他們豈會沒有想到,只不過他們慣于在各種場合爾虞我詐。腦子早就削得比鉛筆還要尖銳了。沒料到牧蘭芯也能想問題想得如此之深。
黎晉西掩去眉眼中的笑意︰「說的沒錯,正因為如此,我才有所猶豫。厲,換作你是簡寧。你會出于什麼原因想要把兩個敵人撮合到一起?」
榮子厲冷眸一窒,陰沉的氣息散開來︰「一網打盡!」
「這個我知道,問題是如果你自知能力不足呢?就不怕對方絕地反撲後而置你于死地麼?」黎晉西反問榮子厲,又像是在問自己。
榮子厲前傾著身子︰「簡寧現在是有貴人相助,你忘了麼。」
黎晉西自然明白他說的意思,卻是不屑地一笑︰「就憑他們?你是不是太高看那幾個人了?」
「西,別小看了對手。」榮子厲有些不贊同的蹙眉。
黎晉西收斂了戲謔的神態,肅下面容,沉聲道︰「厲,不是我小看了他們。而是情勢和事實擺在眼前,不管簡寧得到任何人相助,以他們的膽量都不至于敢向我動手。能夠將簡寧護住不讓她暴露在我們的視線範圍內,已經是那些人能做並且願意去做的極限了。不要高看了男人的痴情,二十年。足夠讓一切改變了。你覺得安德烈現在還會為了簡寧甘願放棄一切麼?更別提波文了,他不過是為了償還一個人情罷了。難道你認為以簡寧的魅力,會有男人願意為了她去送死麼?」
榮子厲听了男人的話,心里雖然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卻也無反駁。他們都是一類人,黎晉西說的話由不得他不認同。只是牧蘭芯卻因為男人後面說的那些話,有些不自在了。下意識地就敏感起來。以為男人是在暗示自己什麼……這麼一想,女人就垂下了眼眸,臉色微變。
榮子厲坐在二人對面,眼見牧蘭芯的變化,立刻就意識到她一定是誤會了黎晉西的意思。本來想說些什麼幫男人解釋,手指動了動卻又噤了聲。別人的事情。還是讓別人自己去處理吧。他如此關切,保不準黎晉西心里不生疙瘩。
想到此處,他收回思緒對著男人回道︰「你說的也未嘗沒有道理。不過我們還是得謹慎行事,這一次涉及的問題不僅僅是郁氏的聲譽和芯兒生母的名譽問題。西,你別忘了。你從她手中買走的郁氏股份是真金白銀的,而你劃給她賬戶的數字卻只走了個過場。且不論簡寧的為人如何,郁氏的股份是她如何弄到手的。但單論這件事,確實是我方理虧。這件事一旦被揭露出去,我不認為對你有任何好處!縱然是懲治惡人,也輪不到由你出手。商場之中本就是硝煙四起,爾虞我詐之地。誰的手也不見得干淨,你這樣明目張膽地去打破這個潛規則,難保日後不會被人敬而遠之……」
牧蘭芯雖然心緒被攪得有些亂了,卻也並不是不懂自尋出路的人。就在黎晉西和榮子厲討論的過程中,她也早就平靜了。听了榮子厲的話,她越的對黎晉西愧疚起來。覺得自己給男人惹來了很大的麻煩。一雙小手糾結地繞來繞去,恨不得能夠立刻想出一個辦法。既能讓男人全身而退,又能制住簡寧,讓她不把童小彤的事和黎晉西私下騙走她手中股份的事情暴露出去。
只是她到底只是個普通女人啊,她沒有經歷過那麼多的算計,縱然是被陳韻兒算計過,那終究無非是女人和女人之間的戰爭,看起來殘忍,其實說白了還是和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幼稚。牧蘭芯心里一急,一聲嘆息就這麼從嘴里冒了出來︰「哎!」
「怎麼了?」男人坐在她身旁,聞聲關切地問道。
女人跨著小臉︰「我真沒用,什麼忙也幫不上。」
黎晉西看著牧蘭芯沮喪的神情,本來想把她立刻摟入懷中安慰一番,無奈卻迎面踫到榮子厲那一臉看好戲的模樣,咬牙切齒地放下已經微揚的手臂︰「讓你來美國,本來就不是讓你來幫忙的。何況誰敢說你幫不上忙?有你在,我做事才有力氣,懂麼?」
「……」听著男人的「深情告白」。女人無言以對地扯了扯唇角。
榮子厲似乎是看不下去兩人的互動了,鄙視地看向黎晉西︰「那你打算怎麼做?立明威那里,要不要打聲招呼?」
「讓齊出面去一趟吧。」想了半響,男人總算是做出了決定。
榮子厲一句話不說的站了起來。徑直離開了房間。這一番討論算是告一段落了。
牧蘭芯看著榮子厲走出房門,也跟著站了起來︰「我有些困了,去睡一小會,你如果累了也休息休息吧。」
女人說完話也不等男人回答就直接繞過他朝外走去,還沒走到門口就听到男人在身後喊道︰「芯兒!」
「……」女人定住腳步,回頭用眼神詢問著,什麼事?
黎晉西突然之間變得有些緊張起來,雙手伸在褲兜里,朝女人走近了兩步︰「你……是不是想那小子了?」
「……沒有,還顧不得去想那麼多。」女人被男人問的一愣。但還是實話實說了。確實,她來這里並沒有想到顏一,或許是遇到的事情太意外了,比如毛小勝的出現,也或許是這別墅周邊的景色太美了。只顧得欣賞了。
女人面無表情地說完這些話,就轉身走開了。身後,男人在听到答案後原本緊繃的身體頃刻間松弛下來。
紐約曼哈頓,簡寧一手抱胸一手托著下顎立于公寓的落地窗前,散了光的眸子沒有焦距地正對著外面那直入雲霄的帝國大廈。
「小寧。不冷麼?」安德烈從她背後走近,將一件白色的披肩搭在女人的肩膀上。
簡寧回頭,將身上的披肩攏了攏。眼底散出陣陣悲涼︰「烈哥,你沒走嗎?」
安德烈無奈地搖了搖頭︰「你這個樣子,我怎麼能放心離開。小寧,听我一句勸,別再招惹姓黎的那個男人了。他……」
「你又想說,他不是我能招惹的起的男人。對麼?我知道,他家大勢大,是豪門中的豪門。即便我當初是郁氏的掌權人,也不敢對他怎麼樣,更何況是現在這個樣子。烈哥。你是不是想這樣告訴我?」簡寧的唇邊當著諷刺的弧度,原本失了焦距的眸光卻聚集出一抹精芒。
安德烈望著簡寧那一副嘲諷的神色,之前的那一抹淡淡的心疼全都被不耐代替。內心來說,他是不想看到這個女人有什麼不好的下場的。畢竟是他人生中第一個喜歡的女人,而且他的初吻和第一次也是給了她!是那個時候他只是個打下手的,而她卻是門主的女兒。一個毛頭小伙子,哪里經得起女人的誘惑,自然而然地就被她開朗活潑的個性所吸引,後來更是偷吃了禁果。
就在他不該怎麼辦的時候,這個女人卻憑空消失了。只留下一封信說是要出去游覽五湖四海,再見面時,女人就告訴他她已經有了男朋友。其實當時他也說不清楚自己對她到底是愛還是恨,總歸是有些不甘心的。但還不至于讓他為此做出什麼沖動的事來。
再後來,他憑著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地爬了上來,在幫派中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依然沒有斷了和這個女人的聯系,手下的人替她解決了不少的麻煩,而且也從這個女人的手上拿了不少的好處。兩人之間的聯系,早已不是感情那麼純粹了。只是安德烈起初並沒有充分意識到這一點。他對簡寧的確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也因著這份感情對于她生父後來在幫派中被排擠迫害也曾出手相救。如今,更因為這份感情,在簡寧求上門來的時候,依然選擇了保護她。
只是這份感情卻並不是愛,只是一種執念。就如當初黎晉西明明覺得陳韻兒不對勁,對她許多行為都不喜,卻還是為了「救命恩人」這個執念禁錮了自己的真心,做了許多後悔莫及的事情。如今的安德烈,也是如此,他多年以來對簡寧的感覺,也早就變成了一份執念。
真的愛一個人,從來不會從心底真正的去鄙視對方。即便對方是真的不如人意,你也會期望那個人變得更好。會心疼,會替對方著急,會恨鐵不成鋼,會想要幫助對方從泥沼中爬出來。而動輒看不順眼別人的所言所行。只在別人綻放光芒的時刻才想要把目光投送過去,卻懶得動手拉對方一把的,或許連喜歡都算不上。
安德烈對簡寧,就屬于後者。這個女人這些天在他面前表過太多幼稚的言論。僅沖這一點,他就對她已經逐漸地失去了耐性。但在每一次表達完自己的意見之後,無論簡寧說什麼,他都抱持著沉默,沒有絲毫要去勸解和疏導的意思。潛意識里,他覺得自己沒這個義務……
畢竟現在,他身邊有了別的女人。雖然沒有婚姻關系,但卻深得他心。生活里溫柔體貼,事業上也能幫他出謀劃策。而簡寧…也已經老了!!
所以現在也是如此,在听了簡寧的話之後,他只是淡淡地開口說了一句︰「別多想了。總之我會盡力保護你的安全。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烈哥,你是不是不打算全力幫我?」
安德烈還未轉身,簡寧就迫不及待地問出了口。凌厲的眼神帶著一絲強迫的意味。看的他很不舒服,狹長的眼角不悅地眯了起來。
但他還是將情緒隱忍下來,抬眸看向窗外的繁華世界︰「小寧,你應該明白我如今坐到這個位置並不容易。我手下的那幫兄弟都是過著刀口舌忝血的日子,他們為我拼死賣命這麼多年。就算是為了他們,我也不能輕易的去打破現在的局面。你更應當明白,一旦你和黎家少爺鬧開了,幫派中的那些長老會允許我這麼護著你麼?話已至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安德烈說完這番話。拍了拍簡寧的肩膀,轉身大步離開。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漸漸暗沉下來的天色和五彩霓虹交相輝映,房間里的冷空氣肆意竄行,女人冷冷一笑。拽上的白色披肩扔到地上,徑直從上面踩了過去,留下兩個骯髒的腳印……男人,果然沒一個能靠得住的!
她落得這個下場,身邊卻連一個願意全心全意站在她這一邊支持自己的人都沒有。不管是那個害得她失去地位的joy,還是不顧二十年情面的立明威。亦或是她曾經真的愛過,卻始終只把心里那個位置留給童小彤的郁世昌。還有那個童小彤那個賤女人的野種,牧蘭芯!
還有那個該死的波文,她當初是救了他的命,如今他混的好了,竟然一听到讓他幫忙對付黎晉西就嚴詞以拒了。說是忘恩負義一點都不為過。現在這個安德烈也跟著一樣。為了保住自己的身份和位置,絲毫不年紀舊情,難道他就不記得自己的第一次是給了她麼?他忘了自己的諾言,會一輩子都守護自己麼?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簡寧不好過,曾經和她有過瓜葛和糾纏的一干人等,也全都別想好過!
這個自私的女人,事到如今想到念到的也全是別人的不是,她對世界充滿了憎恨。卻全然不去想想,別人為什麼會這般對她,她似乎總是不記得一件事,地球從來就不是圍著她一個人轉的……
香港,郁氏大樓。
立明威在秘書退出去之後,從辦公桌後起身站了起來︰「艾助理,去休息室聊吧。」
……
一個多鐘頭後,艾齊神色凝重的離開了,又過了十來分鐘,慢慢從休息室里拉開推拉門的立明威也是同樣的緊蹙著眉心。
該來的,終于是來了!
「他親口說的?」榮子厲在听完艾奇說的話之後,一貫冷靜的情緒也有些波動起來。下意識地就朝坐在斜對面正在用餐的牧蘭芯看了一眼。
女人此時正低著頭喝湯,並沒有留意到他那怪異的眼神。但卻被坐在她身側的黎晉西看得一清二楚。男人幽暗的眸光閃了閃,像什麼也沒生過一樣繼續用餐。
一頓晚餐安安靜靜的吃完了,除卻中途榮子厲接到的那通電話之外,沒有人說過任何多余的一句話。牧蘭芯起身就要幫忙收拾東西,黎晉西拽住她的胳膊︰「這些事不用你來做,家里的佣人是給了薪水的,你是想讓她們失業麼?」
牧蘭芯癟癟嘴,也不辯駁什麼。這是他的地盤,什麼都是他說了算。不干就不干唄,誰不希望少干點活,多吃點肉呢。切……
看著女人微微撅起的小嘴,男人似是洞察了她的想法,故意板著臉說道︰「以後除了我之外,你不許伺候任何人。听見沒有?」
「……你有病!」牧蘭芯被男人說的一窘。不好意思地偷看了榮子厲一眼,見他神色無異,這才緩了口氣。太丟人了!這個死男人,都說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是想把她害死麼?巴不得別人都把她看作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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