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瑜剛從昏迷中醒轉過來,模模糊糊開始有了意識。就听見一片期期艾艾的哭聲,頭疼欲裂,陳瑜努力想睜開眼楮,眼皮卻似千鈞,就是睜不開。
掙扎了一會兒,她放棄了,開始整理思路,那哭聲斷斷續續的,听的人心里難受。
陳瑜今年28歲,在z國最好的農業大學讀博士,有個相戀8年的男友彭春,在t大念計算機博士。在五分鐘以前,陳瑜剛從育苗基地開車出來,打算再給彭春打個電話,陳瑜這次跟導師在趙家屯視察水稻育苗情況,基地里沒有手機信號,跟彭春已經一周沒聯系上了。
陳瑜帶上耳機,手里握著方向盤,往最近的鎮上開,彭春的電話關機。這時,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陳瑜一只手按下接听鍵,弟弟陳鋒的聲音傳了過來。
「姐,你這個禮拜去哪兒了?」
陳瑜穩穩的開著車,「跟老師去h省看育苗基地了,那個地方沒有信號啊,唉,連電視都看不到。」
陳鋒聞言一頓,「姐,彭春他……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陳瑜心里隱隱有些不安,還是佯裝淡定問道,「你姐夫怎麼了?」
「他才不是我姐夫!」陳鋒激動道,「他為了爭系里出國的名額,跟系主任的閨女好上了!姐,他已經出國了!」
「什麼?!」
陳瑜還沒有來得及問詳情,窄窄的一條小路上,後面駛過來一輛廂式貨車,陳瑜的小轎車急轉之下掉下了山,黑煙四起,迅速著起了火,貨車司機趕忙停車報警。陳瑜的小轎車整個翻了過來,手機甩到了地上,陳鋒在那邊喊著,「姐,姐你怎麼了?!」
可是電話這頭,卻是再也沒有了聲音。
陳瑜腦袋漸漸又清醒了一些,動了動手指,她覺得自己應該在醫院,哭著的應該是弟弟爸媽還有姥姥?她努力地想睜開眼楮,卻听到一個陌生的少年聲音,「大姐,秀秀咋還不醒,秀秀會不會死?」
大姐?秀秀?陳瑜動了動手指,終于睜開了眼楮,抬眼是一個黑乎乎的天花板,身子底下滾燙滾燙的,她正睡在炕上,跟育苗基地住的村民家的土炕一樣的,不過這火是誰燒的啊,燙死人了。
陳瑜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瞟向那攥著自己手,背對著她的丫頭,約莫十三、四歲年紀,梳著雙丫髻,身上穿了一件半舊不新的棉襖,腰上還系著白色的麻布,看樣子,她家有喪事。
陳瑜順勢望去,地上蹲了四個大小子,都披麻戴孝的,年紀最小的那個孩子五六歲的身量,許是不願意像其他的小子一樣瞅地了,抬頭看了一眼炕上,正對上陳瑜一雙問詢的雙眼,這小子眼珠子黑漆漆的,但是陳瑜心里只有一個反應,這誰家孩子咋這麼埋汰。
那小子看陳瑜醒了,驚喜道,「大姐姐,五姐姐醒了!」眾人聞言,都看向陳瑜,陳瑜不解,听這些人一口一個秀秀,五妹,五姐的叫自己,就非常頭疼,她都28了,這幾個孩子叫她阿姨也不為過啊。
陳瑜抽回了自己的手,看著那雙白皙卻布滿了老繭的小手,徹底愣住了,她猛地一掀被子,這身量,頂多是個八歲的小丫頭而已啊!怎麼出了車禍,老天就給她的年紀留下個零頭呢!
陳瑜看著一屋子埋里吧汰的孩子,心里頓時涼了,這莫非是穿越了?
那年紀最大的丫頭看她醒了,歡喜道,「秀秀醒了!」听著聲音,剛才那期期艾艾的哭聲,大部分是這被稱作大姐的丫頭的。
炕頭的門簾子突然被掀開了,走進來一個十四五歲的大小伙子,一手抱了個兩三歲的女圭女圭,一手端了碗清湯寡水的大米粥,上面零星飄了一點油花。那丫頭接了碗,正要喂給陳瑜,陳瑜看見粥,才覺得自己有點兒餓了,伸手接過碗,?喝了起來。她瞥了一眼仍舊蹲在地上的那個五六歲的小子,那小子吧砸吧砸嘴,問道,「五姐,這細糧粥是啥味兒啊?」
陳瑜頓了一頓,看還約莫剩下小半碗,便把碗放在炕沿兒上,喚道,「姐喝不下了,你把剩下的喝了吧。」
這小子沒有立刻起來,環顧了四周半大不小的孩子們一圈,見大家都默許了,歡喜的跳了起來,去拿那半碗粥喝。
陳瑜用袖子擦了擦嘴,轉眼問那被喚作大姐的丫頭,「大姐,我這頭非常的疼,許多事情想不起來了,我這,到底怎麼啦?」
那大丫頭眼里瞬間又噙了淚,陳瑜怕她又哭,忙道,「大姐你別哭,快跟我說說清楚。」
原來這家人姓顧,一家有七個孩子,最大的是那抱孩子的大小子,叫做顧平,二丫頭是剩下幾個孩子的大姐,叫做顧玉兒,二小子排行老三,叫顧安,三小子行四,叫做顧喜,然後就是自己這具身體的前主人,叫做顧秀兒,顧秀兒下面排行老六的一個弟弟顧樂,以及這家最小的姑娘,只有兩歲的顧靈兒。
這麼一大家子,本來就過的清苦。父親是個苦讀多年,屢試不第的秀才,去年終于考上了,正要接全家去梅縣赴任,卻不料路上被歹徒劫持,下落不明。而這一家子的另一個大人,這一堆孩子的母親,由于打擊太大,沒多久就得了疾病,撒手去了。
留下一屋子七個孩子,一套破破爛爛的院落,並後山的幾畝薄田。這七個孩子倒也孝順,家里實在揭不開鍋,卻思量著給母親添一副薄棺。幾個孩子就打算去鎮上的富戶家里做工,誰料,這顧秀兒天生一副白女敕的皮相,明眸皓齒的,生的比村里的其他孩子要好看很多,讓鎮上的劉財主看中,想給他小兒子做童養媳。劉家待人一向苛刻,已經虐待死了好幾個說是做童養媳的小姑娘。顧家幾個孩子說死了也不肯把顧秀兒送去那家,結果那家里就來搶人,掙扎中,顧秀兒讓受驚的馬給踢了,頭一下子磕在了地上,當時就見了血,那劉財主家見實在得不著便宜,便匆匆走了。
這一大家子,死了一個丟了一個,要是再死一個顧秀兒,怕是都要崩潰了。顧玉兒一邊說著,眼淚不要錢似的淌下來。
「大姐,別哭了。」顧秀兒拍拍顧玉兒的手,「爹娘都去了,你和大哥就是咱們幾個小的的主心骨,光哭有啥用,咱要想法子掙錢。」
顧玉兒淚眼朦朧的看著顧秀兒,顧秀兒嘆了口氣,這顧玉兒生的也不差,只是長年營養不良,本該是嬌花一樣的年紀,硬生生看著像是一叢枯草。長年勞作的雙手,跟老太太一樣,布滿了皸裂的血痕。
幾個孩子听見掙錢這個詞兒,不禁面面相覷。若是有掙錢的法子,也不用忙著到富戶家里做工了。
二哥顧安沉吟片刻,道︰「我覺得五妹說的有道理,爹娘在的時候,只肯守著爹爹的廩餼過活,可是這一大家子這麼多口人,都餓著肚子。與其守著那份門楣餓死,不如尋別的活路。」
顧秀兒聞言笑了笑,心想,這秀才的一堆孩子,到不至于都迂腐到底,看來還有救。
四哥顧喜轉了轉眼珠子,「秀秀說的有道理,不過咱們幾個能干啥啊?」
這倒是正理,一家子,只有大哥三哥算得上是勞力,其他的小豆丁,怕是沒有招工的肯收。
顧秀兒想了想,又朝顧玉兒打听了許多事情,心里有了算盤。
「大哥,三哥,咱們一家上縣里去,告那劉財主欺凌弱小,草菅人命!」幾個孩子面面相覷,劉財主家財萬貫,這司徒縣令是個貪財的,這送上門,不是等死?。考父齪19用嬪隙際遣輝尥?難?印?p>顧秀兒搖了搖頭,頭上還纏著白布,隱約有血跡滲出來,「這司徒縣令是咱們爹爹的舊識,雖然兩家平時沒有來往。咱這事兒,是民不舉官不究的。他平時那些糊涂行為咱們不算,但是他那貪財如命的個性,我相信,他肯定能給咱家公道。」
「既然他貪財如命,怎麼會幫咱們?」顧安疑惑道。
顧秀兒笑了笑,看著顧安眨了眨眼,「二哥,你說,是咱家有錢還是劉家有錢?」
「自然是劉家!」顧喜忙道。
顧秀兒回頭看了看顧喜,顧秀兒同顧喜是龍鳳胎,長得頗有些相像。
「四哥說得對」顧秀兒見眾人仍舊若有所思,「這欺壓百姓,草菅人命的罪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然,若是司徒縣令借著這個機會可以抄了那劉財主的家,你們覺得,司徒縣令是願意向著咱們還是向著劉家?」
大哥顧平覺著確實是這個理兒,他念過幾年書,官場上的彎彎繞繞也听父親提起過,「只是劉家家大業大,怕是上頭有人,那咱們狀告不成反而連累了自己就糟了。」
「正是如此,所以咱們這位司徒大人更是要公正的判決才行。咱們聯絡那幾家孩子被虐待致死的貧戶,把這事兒弄得盡人皆知,這個月正是上官考核大人業績的時候。司徒大人再糊涂,也不敢在此事上放水,而且咱們這事兒搞大了,于他的官聲也有幫助。咱們這招叫做,借力打力。」
幾個孩子心里思量著,覺得可行。反正顧家也沒什麼可損失的了。只是這件事,若要辦得成,辦得好,卻還要一些別的準備。
那就是如何把這件事情鬧大。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