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話一說完,手上牽著一雙兒女,不斷打量顧家人面色。♀雖然之前多有不快,不過如今關系到自家男人的性命,那便是豁出去這張老臉不要了,扔在地上讓人家踩兩腳,也好過,休戰之後,撿回來一副冰冷尸骨,甚或尸骨都沒有。
「嬸子,那張什長與我們行了方便,也是因為先頭兒的因緣際會,哪里是我們有手眼通天的本事。嬸娘這麼說話,是高看了我們。」這話是顧安說的,他曉得顧平老實木訥一些,都是親戚,必不忍心拒絕馮氏。一眾人如此僵持著,九斤則老神在在的依靠在炕頭,手里端著一個小小的粗話瓷碟兒,碼著一水兒炸的油光 亮的花生米。
他吧唧吧唧嚼著,吞咽入喉,看的顧郎中的小兒子海潮,眼楮眨也不眨,似乎方才讓母親打的幾下,半點不疼了一樣。「胖哥哥,你吃的是啥啊?」
九斤斜眼看著這個小孩兒,比顧樂還小了一兩歲,臉上糊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不見得有多機靈,倒是虎頭虎腦的,惹人喜愛。九斤伸出一截小臂,將花生米碟子往海潮跟前推了推,「你嘗嘗不就知道了。♀」
話剛說完,海潮一只小手就抓了過去,這手猶在半空中,卻讓馮氏一巴掌給打了下去,半個手掌都打的通紅了。這可比方才那幾下虛與委蛇的打疼多了,海潮眼圈一紅,沒再忍住,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馮氏見兒子哭了,不知道如何想的,覺得自個兒也十分委屈。還沒說話,眼圈兒也跟著紅了,抱著海潮,牽著文英,母子三個瞧著萬分淒涼,好像方才顧家人欺辱他們了一般。
文英立在馮氏身後,起初沒有受馮氏影響,不知道為啥要哭。馮氏見狀,暗地里一使勁,狠狠掐了文英大腿一把,疼的她也紅了眼。
「唉,這可咋整啊,要是你們爹就剩我一人在這世上,我便隨他去了!」
這話倒是真心話。文英想著也覺得委屈,加之他比海潮大一些,稍微懂些門道,便一發不可收拾的痛哭起來。
顧家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馮氏娘三個是要如何。顧安皺眉,對付這樣撒潑無賴的婦人,真是萬萬講理不得。看來,還是秀兒上回的以惡制惡比較管用。不過今次,馮氏只是來托關系的,如上回那般對她,將她轟趕出去,反倒顯得顧家情薄了。♀
如此一看,顧安不禁有些頭大。瞧著屋內眾人,玉兒根本離馮氏遠遠的,生怕她又有什麼驚人之舉。顧平則十分為難,秀兒不置可否的看著這抱頭痛哭的母子三人,終是開了口。
「嬸子若不想讓六叔做那先頭兵,未必沒有辦法。」
馮氏一听,哭聲戛然而止,「二姐兒可有主意?」
如此問著,心下仍耐不住要夸耀一番,「二姐兒最是有主意不過的。先頭都是嬸子眼皮子淺……」
秀兒不想听她說話,只端正了神色,「這兵役,六叔怕是免不了的,不過在軍營里謀個軍醫的缺兒,卻未必不行。不過嬸子私心想著,這軍醫便不用上前線,那真是大錯特錯了。」
馮氏不解,她是個普通村婦,哪里知道許多,便是此番來尋秀兒,也是情急了逼出來的法子。「哪里錯了?」
「秀兒想來,嬸子若是想讓六叔做軍醫,那盡可此番直接同張什長去說,他必然答應的。」
馮氏眉頭一攢,「真的那般容易?這是為何?」
「嬸子心里想的是,六叔若是做了軍醫,便如他現在一般,在家里診脈開藥便可。然而軍醫哪里是這樣,哪里戰事最如火如荼,軍醫便在哪里,戰場上橫尸遍地,軍醫要一個個翻查,看還有無活口,便是兩軍交戰時,若有兵士受傷,那軍醫也是要在槍林箭雨下面,搶著上去救人的。」
馮氏原先哪里懂得這些,經秀兒一說,倒是漸漸明了了。不過此番,自家男人免除不了兵役的事兒,是板上釘釘了。
「既然如此,還勞煩平郎安郎在軍營里頭,多擔待照顧你們六叔了。」
「都是一個村兒的,又是親戚,哪有擔待一說,不過互相扶持罷了。」
馮氏听言,眼楮紅紅的瞧著顧平,想起往日的刁難,有些赧然。那小丫頭顧文英也從母親後頭,偷偷覷著顧平,心說,這堂哥心眼兒可真好。
這氣氛雖然說不上有多少熱絡,倒是比上回好了許多。馮氏低眉尋思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怎麼就想通了。松開攥著一雙兒女的手,望向顧玉兒,「大佷女,上回那事兒,是嬸子對不住你了。」
玉兒怔住,沒想到她竟會這樣說。旋即笑了笑,她生的白皙柔美,這一笑,當真是溫柔無匹的,「嬸子就是那樣的脾氣罷了。」
馮氏見這一家子態度都有所和緩,也沒誰刻意刁難了她,不禁松了口氣。想要尋些輕松的話題,把這氣氛搞得活躍一些,想了想,「都說素梅賢惠,這不,你們一家子七個,都生的油光水滑的,一個比一個水靈,那玉兒的臉蛋兒,都女敕的能掐出水來了。」
她支起了二郎腿,假意往地上啐了一口,「那趙家如何的不開眼,還說是富商巨賈,沒了玉兒做媳婦,真真是吃了大虧。」
秀兒听言,不禁失笑。馮氏由兀自說道,「二叔家的兒媳婦就不行,雖然生的一副狐媚子模樣,可是對那公爹,可是真真的刻薄。」
這二叔,說的正是方才村口見過的二爺爺。
「大牛這去了山上砍柴,也不知道是讓狼給叼去了還是如何,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
秀兒听見馮氏議論起二爺爺家的事情,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二爺爺是顧郎中的親叔叔,兩家親戚關系比較近。馮氏知道的便多了些,那顧大牛,早些年去山上砍柴之後,便再沒有回來,家里有個美貌的妻子,說是與鎮上的潘大戶有染,不過,這些都是坊間傳言罷了,那顧家娘子究竟人品樣貌如何,還不可知。
可單看她對二爺爺如此惡劣,便知,這必然不是個良善女子。馮氏雖然口無遮攔,任性野蠻的,倒是十分看不起那顧家娘子,「要俺說,必是那狐媚子伙同了奸夫,不知把大牛埋在哪個山坳里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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