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為農 第一百零一章 環環相扣(二)

作者 ︰ 南薔

秀兒輕移臻首,靜默不語,分明是孟仲垣不答應,她便再不開口的模樣。♀孟仲垣見狀,心中焦急庫銀一案沒有線索,便應允道,「若是顧二姑娘所提之事並不難辦,那本官自當與叔父說情,幫你一把。」

見他口頭應允下來,秀兒方展顏一笑,繼續說道,「先撇開庫銀失竊一事不提,大人可知,今歲劉柳二州遭受洪災,災民遍地,餓殍遍野。」

孟仲垣眉頭一皺,卻不知這小丫頭怎生又扯到了數月前,劉柳二州遭受洪災一事。不過此事確實茲事體大,聖上體恤百姓,今歲朝官的俸祿,都減了三成。宮中更是下令,入夜點燭不得超過三盞,平常御膳不得超過七菜一湯。聖上都如此,百官更是爭相效仿,生怕于這風口浪尖上,觸了聖上的眉頭,到時候,抄家斬首,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民女所居安樂鎮,也有劉柳二州父老前來投靠,大人可知,緣何這些流離失所的災民,放著今歲大豐收,滿谷滿倉的衢州不去,要跋山涉水,到咱青州來賣兒賣女,只為博一口飯吃?」

孟仲垣听出她話里有話,心思一動,「二姑娘明示。」

「從那災民口中,秀兒得知。雖然今歲衢州大豐收,又靠著劉柳二州,可這衢州田地豐沛,土壤肥沃之地,均屬一家之有。這一家,在西京城中據傳頗有勢力,卻為富不仁至極,那萬座谷倉的米面,便是放的霉爛發臭了,也不肯給災民一口稀飯。秀兒雖是一介草民,卻也曉得,民以食為天,如今劉柳二州的難民。逃往各地的不過十之二三,多數還流連在劉州本地,若是長此以往。百姓沒有飯吃……」秀兒神色頗為為難,孟仲垣畢竟不是個傻瓜。听出她話里有話,便接了下去,「怕是要出了亂子!一來,民以食為天,若是天塌了,朝廷久而不扶持,必然心中會生怨懟;二來。餓殍遍地,怕是沒過多久,洪災一事尚未了結,又要鬧出瘟疫來。」

孟仲垣神色復雜。自己專心打理松陽縣一帶,卻忽視了他一個朝廷命官,這些民生民情,本該由自個兒去體察,進而上表朝廷。如今這麼大的事兒,還是從個小小女童的口中听來,得到提點,不免有些慚愧。那庫銀失竊案不過小案,如何比得了朝廷內亂與民不聊生重要。孟仲垣神色一凜,正色道,「顧二姑娘說的是,本官這就擬信給叔父,定要徹查于衢州之地,坐擁千頃良田卻罔顧百姓死活的那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不光與叔父,本官還要擬了折子,上表天听。」

秀兒心中頗為滿意這個結果,與自己預料的一般無二。她早已想過,那撫遠候一家,位高權重,哪里是她一個市井小民斗得過的?若想扳倒他,靠自己必然不行,她率先想到了蕭啟,不過如今蕭啟遠在天邊,便是書信一封,一來一去,也要許久。而孟仲垣卻近在眼前,雖說孟仲垣不過芝麻綠豆官,但是好在江州孟家的勢力頗大,孟仲垣又有意與自家交好,姑且將此事托付給他,好博個人情。

撫遠候府是否是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人家尚且不知,然而,瞧著他們對待範姜夫人那副薄情寡義的嘴臉,便知道,縱是撫遠候平素里,表現的如何謙卑小心,可是那寡的里子並未改變,必然不會開倉放糧,與民方便。

朝廷如今大肆征兵,又恰逢產糧大州遭災,聖上必然為此憂心許久,正愁沒人開刀,那撫遠候一家如此背德,正好讓天來收他。

雖說成事在天,不過若是沒有人為推動,真不知何時才會成事。♀

只片刻功夫,孟仲垣就草擬了一封書信,他想了想,又添了幾筆。就吩咐手下,立刻將書信送往京城,沿路若是馬匹累死,便換馬而行,必要三日之內,將書信送抵。

而上表朝廷的奏章,則要小心一些。這也是秀兒因何沒有告訴孟仲垣那衢州之地,坐擁千頃良田的正是撫遠候柳家。若是奏章之中,對那朝官指名道姓的,難免不讓人覺得這是因為私怨而非公道。朝廷如今用錢在即,聖上自會派得利的手下去查探,到時候,憑著撫遠候一家的本事,如何掩蓋的住?孟仲垣博了個體恤民情的名聲,又不會遭人嫉恨,朝廷里只會覺得他是因著劉柳二州的難民口中,得知了此事因而才見微知著的。便是撫遠候柳家,也萬萬想不到,這藤蔓叢生的背後,既不是聖上想要他死,亦不是江州孟家與他結怨,而是他們早就忘記的,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範姜夫人,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若是此事由聖上派人去探查,其結果自然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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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較信服的。便是聖上也不會懷疑,那撫遠候自範姜夫人手中誆騙來的土地田產,也要有那個福分去消受才好。

因著這番計較,秀兒才覺得,此時將這事兒告與孟仲垣知曉最為妥當。從縣衙出來之後,便去了趟回春堂。

飛廉在藥廳灑掃,見著九斤,翻了個白眼兒,便到後面去抓藥了。陸植不在,遠志在藥櫃前頭稱藥,抓著一把白芷,從秤砣的繩索間瞧見了秀兒,點頭道,「顧二姑娘來了,大夫今日去康鄉看診,要明日才能回來,二姑娘有何吩咐?」

秀兒淡淡道,「煩請遠志小哥兒給我弟弟換次藥,範姜夫人在否,我想去看看她。」

一听範姜夫人的名諱,飛廉從藥櫃後頭探出半個腦袋,尖酸道,「你莫不是去笑話範姜夫人的?」

九斤動怒,伸出一個鐵拳,罵道,「嘿,你個臭小子,怎生從你這狗嘴里,半句好話也說不出來!?」

遠志將手里的活兒交給飛廉,便帶著二人,往後院兒內室走去。此間正是午後,範姜夫人剛換了藥,麻沸散效力未到,還是清醒的。听見有人進來,範姜夫人絮絮叨叨地說著,「大夫,你又回來了?」

可是常年臥床,听見那進來的腳步聲有異,範姜夫人方轉口道,「原是遠志小哥,你還帶了人來?」

「夫人,確是遠志。那日來過的顧家姑娘又來瞧您了。」

範姜夫人嘆了口氣,「我這將死之人,又什麼好看的?」

秀兒給九斤使了個眼色,他便打著哈哈領遠志出去了,此間只余範姜夫人和秀兒兩個,秀兒將內室門口的燭台點亮,又將範姜夫人床前的燭台點亮,這蔭蔽無光的內室,方亮堂了一些。

「丫頭,這還是你來了,才有些人氣兒。」

秀兒莞爾,也不忌諱,一只胳膊攬了範姜夫人的頭,將她輕輕抬起,腦後加了一塊枕頭,她才坐起了身子。

「丫頭,我听大夫說起過你。說是伶俐得很,我瞧著,倒是個心善的。」

範姜夫人聲音十分孱弱,便是這麼長一句話,也是停了好幾次,才說完的。

「夫人,秀兒听說了你的事情。秀兒雖然年紀尚幼,力量微薄,卻也想幫幫您。」

範姜夫人聲音一頓,啞然道,「你如何幫我?」

秀兒將她的所作所為,與前後謀劃細細說給了範姜夫人听,直听得她激動不已,情難自禁。「這倒是周密,阿秀小小年紀,思維如此縝密,若是當年我有你一半謹慎,也不會落得這麼個下場。」

秀兒見她身上那麻沸散的效力上來了,便勸慰道,「相逢即是有緣,夫人命不該絕,待那惡人盡數除了之後,夫人這病才好去了根兒,才好光明正大的活著。」

範姜夫人還未來得及回答,那麻沸散的作用便慢慢侵襲了大腦,整個人不可控制的昏睡了過去。秀兒嘆了口氣,將她腦後的枕頭撤掉一個,吹滅燭火之後,悄悄帶上了房門。

九斤坐在院兒里,恣意無比,搖晃著陸大夫的梨木搖椅,抓著一把新鮮枸杞,如同吃花生一般往嘴里倒了一大把,還連帶著哼著蓮花落。見秀兒出來,方趕了趕鼻尖兒落著的一只小蟲,「阿秀出來啦。」

九斤為了防止遠志飛廉二人听見秀兒與範姜夫人的談話,特意在院兒里守著。秀兒方才也提點過範姜夫人,事成之前,便是陸大夫也不能透漏。

二人並行來到藥廳,見顧樂已經換好了藥,此間藥香裊裊,燻得顧樂睡了好幾個回籠覺。飛廉不知去了哪里,遠志將幾人送到門口,「顧二姑娘,這是大夫囑咐的,說是這幾天你該來換藥了。」

秀兒接過藥包,幾人上了馬車,便往家趕去。

接下來的幾日,縣里軍營所來了消息,說是本應幾天前就送往青州的隊伍,因著種種原因,下月初才要去,許多人家略略寬了心,都道那戰場上頭,是越晚去越好。

秀兒將松陽附近收集的土壤匯集成冊,留待查驗。平素無事了,就與九斤學習切磋幾招,秀兒的武藝,倒是有所進步,而燕痕,則是日漸精進,按九斤所言,燕痕無論筋骨悟性,都是個武學奇才。

這日晚上,一家人剛剛用過晚膳,秀兒正幫著玉兒洗刷碗筷,就听見一陣急促的鑿門之聲,秀兒掀了簾子往外看去,還是在院子里的顧樂開的門,「孟大人……,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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