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為農 第五十一章 喬遷之‘喜’(二)

作者 ︰ 南薔

尤氏驚訝的嘴都合不上了,她這幾日抱病在床,便是想著,等身子好利索了,到顧秀兒家去,親自與那顧玉兒說項說項,她深諳顧玉兒的性子,綿軟可欺,可不比她幾個弟妹厲害,若是說動了顧玉兒,她未來嫁給自家海峰,那顧家這個聚寶盆,還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可惜,如意算盤在心里劃拉的 里啪啦響,人家那邊悄無聲息地要搬到縣城去了,這去了縣城,那如何還是尤氏能踫得到的?別說與顧家結親,逢年過節,能見上顧家人一次也是難得。

「不行。」

尤氏突然道,顧海峰坐在她邊側,剛得了這消息心中也是震撼不已,「女乃,啥不行啊?」

「不能讓他們搬到縣城里去。」

顧海峰也想啊,可是,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事兒,他們里外都是外人,怎麼攔?

……

顧秀兒立在門前,看著顧九領來的兩個長工,幫著里外搬運東西。其實不消顧九來幫忙,有九斤在,顧家屋里的家具箱籠,于他來說,跟糖豆兒一般。若不是燕痕不便見人,顧家完全不需要外力幫助,就能自己搬到縣城去。去了縣城,顧喜代替秀兒去衙門應卯方便了,但是顧秀兒每日去安樂鎮上課,就要遠了許多,不過家中如今添置了馬匹毛驢,這倒是方便了許多。

「大叔,那東西要小心些。」顧玉兒立在一邊,這出大力氣的活兒她是干不動的。先指揮著兩名長工搬運東西,再是收拾些她拿得動的細軟。一切正操持著,忽見不遠處走來幾個人,帶頭的是村長顧寶根,他面上不是很好看,怎麼說自己也是顧村的村長,按輩分,還是這幾個小的的爺爺。怎麼搬到縣城這麼大的事兒,竟然沒人跟他通個氣兒?

怎麼,那顧喜做了官,便忘了祖宗不成?

「喜哥兒在不?」顧寶根單刀直入,沒打算與這兩個丫頭說話。

顧秀兒見他領了幾個族眾過來,眉頭微蹙,「三哥上午就去衙門應卯了,三爺爺來晚了一步,下晌三哥也不回來。直接在縣城里頭等我們。」

顧寶根一听,有些不悅,卻又說不出個錯兒來。

「喬遷乃是大事。你們這可是請過先生算過風水?遷過祖墳了?」顧寶根想了想。終還是決定拿祖宗說事兒,「你們再怎麼說,當了天大的官兒,也是我顧氏的子孫……如今說搬就搬,也未曾詢問過祖宗的意思,置顧家祖宗家法于何在?」

「三爺爺嚴重了。這搬到典農府邸,是聖上御筆欽賜的旨意,若是三哥做主違逆了聖上的意思,只怕親族都要受到牽連。」

拿皇帝壓他,自然是極其奏效的。顧寶根的臉色。可謂難看至極。皇帝聖旨,那對他來說。可是跟西天佛祖一樣的存在,甭說是聖旨上金筆朱批寫明的,就算是聖上口頭的一句話,要砸死他個郊縣的小老頭兒,那還不是跟碾死一只螞蟻般的容易。

「既然如此……」顧寶根心里頭還想尋些這家人的錯處來,他正攢眉尋思著,就見不遠處有個人影踉蹌走來,看那身形,非常熟悉。

「你咋來了?」

尤氏沒跟她搭話,見尤氏身後跟著顧海峰,想到這祖孫倆前幾日在自己面前叨叨過的事兒,顧寶根臉都白了。

「玉娘。」

顧玉兒望著她,水漾的眼眸里,天生就氤氳著一層淡淡的霧氣。看的顧海峰心里突突直跳,直覺若是將顧玉兒取了回去,哪怕自己以後不再與那些狐朋狗友廝混了,做一份老實踏實的營生,他也是願意的。他這麼眼巴巴瞅著顧玉兒,心里頭竟然有些慚愧,慚愧自己都快二十了,卻沒個正經的事業營生,在顧玉兒面前挺不起腰桿子來。

「玉……玉……」顧海峰面皮子突然薄了起來,說話結結巴巴,與平素里那胡攪蠻纏的痞子樣兒完全不同。

「三女乃女乃……」顧玉兒說的還是客氣,「有事兒嗎?」

「玉娘……這喜哥兒得了聖上的青眼,搬去縣城無可厚非,你可不能去啊。」

顧玉兒愣了愣,沒听懂尤氏話里的邏輯。

「三女乃女乃,你這說的是?」

尤氏見眾人都在,所幸也不掩飾,她深知,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後還想與顧玉兒打照面,那可就難了。

「三女乃女乃瞧著你是個好的,性子好,手藝好,可惜被那趙家退了婚,你這名聲如今敗了,三女乃女乃也不嫌你,我二孫子海峰也是個頂好的,與玉娘婚配,正是佳偶。」

尤氏上嘴皮子踫下嘴皮子,這話就竹筒倒豆子一樣灑了出去,听在顧玉兒耳里,那是說不出的刺耳,听在顧秀兒耳里,那是十分嘲笑她不自量力,听在顧寶根耳里,直覺這婆娘今次是瘋了。可他還來不及攔著,尤氏又繼續說開了,「三女乃女乃家里雖然沒你家富裕,不過海峰這孩子,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人品相貌那自都沒的說……玉娘這樣的名聲嫁到我家來,雖然高攀了些,不過都是自家人,三女乃女乃定不會讓你受那妯娌間的氣。」

顧海峰驚愕不已,他也佩服這尤氏怎麼大病一場,竟無端生出這般的自信來。高攀,究竟是誰高攀?

「三女乃女乃,我敬稱您一聲三女乃女乃,是敬著您是長輩,又在村里地位極高,可是您說出的這叫什麼話?我大姐名聲如何?便是被那趙家退婚,也是趙家他寡情薄意在先,關我們顧家什麼事兒?再者說,我姐姐孝順雙親,友愛兄弟姐妹,操持家務,針織女工無一不精,進退有據,德行恭謹,哪兒有名聲不好之說?三女乃女乃。」

顧寶根早就听聞這個佷孫女生的一張利嘴,卻不知,她有這般厲害。

「秀娘,」尤氏不悅道,「我好歹是你長輩……你……」

她還欲張口,拿著長輩身份壓秀兒幾句,卻被她直接嗆了聲。「三女乃女乃還知道您是長輩,您瞧瞧您方才說的話,且不論顧海峰究竟是個什麼樣兒的人品。您先說我姐姐名聲不好,可是她名聲究竟怎樣不好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你……」

「三女乃女乃,」顧秀兒微微眯了眼楮,九斤正巧搬東西出來,見她這個形容,便知不好,不是秀兒不好,而是她面對的那人,這是要遭殃,「三女乃女乃,既然把這話兒放在了明面兒上,秀兒便與您說項說項,海峰哥是因何被征兵兵長篩下來的,您會不知道?他好好一個人,因為不敢上戰場,跑到官道上頭,故意讓馬車撞傷了腿,方躲過了兵役,若是膽小便也罷了,他四處與流氓地痞廝混,還放出話說,待那些入伍的兄弟手足都戰死了,他便能繼承全部家業。這樣的人,便是相貌再好,這般品性,實為天下男兒所不恥。您竟然說他人品相貌都是上佳,不知究竟是您老眼拙,還是您家里頭,這人品相貌的標準太低了些?」

顧海峰讓秀兒說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想張口為自己辯解幾句,可是顧秀兒說的句句是實話,半點摻假都沒有,他嘴巴張了張,想說些什麼,但是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

「玉……玉……」顧海峰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關鍵時刻掉鏈子,成了結巴。

顧玉兒盈盈立在那里,一身春裳,淡紫色的小褂,青絲如墨。眉眼溫婉大方,膚色白皙若雪,唇紅齒白,如畫里的人一樣。

「女乃女乃,俺配不上玉娘。」顧海峰轉身說道,他這句話,倒是讓顧秀兒住了嘴,只莫名看著他,也讓尤氏驚愕不已。他突然不結巴了,沒有看著顧玉兒,反是看著秀兒,秀兒才第一回瞧見這只聞其名的顧海峰,倒是個相貌清秀的少年,可惜惡名昭著。

「秀娘的話,表哥今次記下了,若是來日我顧海峰飛黃騰達了,秀娘當記得今次說過的話,到時候我再來求娶玉娘。」

顧秀兒一愣,從顧樂嘴里說出的這顧海峰,完全是個流氓。怎麼突然這般硬氣了起來,甚或還有幾分骨氣的樣子?

「你當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

顧海峰扭頭就走了,拋下尤氏一個人在這里,進退兩難。顧秀兒望著那人跑去的身影,也不知是不是方才話說重了,惹了人家的自尊心,可是從顧樂那邊的消息探知,這顧海峰歷來是個沒什麼自尊心的啊。難道,她錯了?

「你們真是發跡了,不光不認祖宗,還瞧不上我們這些親戚了。」尤氏挑釁道。

「敗家玩意,回家去。」

顧寶根知道,方才顧海峰那段話,已經將他們家的面子,稍稍挽回了一些,若是尤氏再在這個關頭說些什麼不該說的,那他這張臉,以後可沒處放了。

「他爺,海峰這親事……」尤氏仍不死心,顧寶根干脆踢了她一腳,也不管她是不是大病初愈。

「那也是你敢想的?」

尤氏扁扁嘴,讓顧寶根給攆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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