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芙緊張地在房間內等到傍晚,終于听到正殿那里傳來喧嘩之聲,她跑出去抓住一個宮娥便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娘娘忽然說肚子痛,都快暈過去了!四**您快松開,奴婢得去太初殿通知陛下!」
葉芙步履艱難地朝葉薇的寢殿走去,越靠近心中越是忐忑,不斷有宮人經過她跑開,偶爾撞上肩膀,她也跟著搖晃一下。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終于,她站到了門外邊,葉周氏已經在這里了,「阿芙,阿芙你快過來!你姐姐她……御醫呢!御醫怎麼還沒過來!」
葉芙站在那里,看著長姐慘白的面色,挪不動步子。
御醫很快就趕來了,葉芙和葉周氏、妙蕊一起被轟到外面等候,只有安氏留在里面。葉周氏緊張地握住葉芙的手,因為心思全在長女身上,所以沒有發現二女兒的手比自己的還要涼。她甚至在輕微地發抖。
御醫終于診斷完畢,皇帝也已經趕到,宮人跟他行禮,他看也不看就沖進殿內,好一會兒才陰沉著一張臉出來。
撩袍在正殿坐下,他冷聲道︰「頤妃怎麼了?為何會突然月復痛?」
侍御醫跪地叩首,「啟稟陛下,微臣仔細為頤妃娘娘診過脈,發現她是因服用了黑三稜,才導致龍胎不穩、月復痛出血……」
「黑三稜?」
「是。此藥味苦而辛,可治經閉、氣血凝滯、跌打損傷、產後瘀血月復痛等病癥。也因為這個,孕婦是絕對不能踫的……」
「既然孕婦不能踫,為什麼頤妃會服用了那個!」皇帝勃然大怒。
侍御醫早有心理準備,所以面對盛怒的君王也保持了鎮定,「微臣適才檢查了頤妃娘娘今日所用的膳食及藥物,在安胎藥的殘渣中嘗出了黑三稜的味道。想來是有人將其磨成了粉末,再加到了藥中。」
皇帝許久沒有說話,眾人的心也跟懸在半空中。煎熬了好半晌,終于听到他冷笑道︰「好,很好。又是一個把主意打到皇裔身上的。高安世,你親自帶人去查,一定要把幕後主使給朕揪出來!」
陛下既然吩咐了,大家也都忙開了,審訊的、被審訊的,調查的、被調查的,守晨宮所有人都被帶了下去,只留了妙蕊和安傅母在殿內。葉芙知道這兩個人是長姐最信任的,就算要審也得等她醒了,而且現在她身體還虛弱著,連她們都被弄走,她就沒人伺候了。
到了亥時三刻,葉薇終于醒了,當時只有皇帝陪在旁邊,葉芙並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只能糾結在自己的房內繡花,最後卻把手扎了好幾個小孔,痛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第二天午膳過後,她終于見到了葉薇。她此刻氣色已經好多了,靠在象牙色引枕上沖她微笑,「阿芙,快過來。昨天嚇到你了吧?」
「長姐你沒事就好!」她眼淚簌簌落下,斷線的珠子般,「嚇到我了,差點把我嚇死了!好端端的,怎麼會出這種事呢?听御醫說,是有人在你的安胎藥里動手腳,究竟是誰這麼容不下你!好還你福大命大,皇子福大命大,不然阿芙真是不知道怎麼辦了!」
葉薇模模她的臉,「你這麼為姐姐擔心,我很欣慰。」
安傅母也道︰「是啊,四娘子別擔心了。侍御醫說了,那人雖然在安胎藥里動了手腳,然而藥粉的份量卻並不大,不然娘娘也不會只是月復痛出血了。若把加入的黑三稜份量翻一番,事情才真的不堪設想。」
葉芙又是慶幸、又是後怕地點頭,「這便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下藥的人到底沒有狠毒到極處,給我們留了點余地。」在床榻邊跪下,「長姐,你是我們葉家的支柱,你若是出了什麼事,這一大家子也就沒了指望。阿芙求你,讓我留在你身邊照顧你,無論是膳食還是湯藥,都讓我一一試過再給您用,好不好?」
「你想留在我身邊?你不陪阿母回侯阜了?」
葉芙神情為難,掙扎了一會兒後毅然道︰「我知道身為人女,應該在阿母膝下盡孝,可我也是你的親妹妹,一樣有服侍長姐的責任。我真的害怕這樣的事再次發生。昨天阿母的樣子你是沒看到,若你和皇子有個三長兩短,我看她也不用活了。如果是為了長姐,我想,阿母會體諒的。」
葉薇若有所思,唇邊露出抹淡淡的笑容,「原來這就是你想說的。」
「長姐不要誤會,我真的沒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一切都是為了葉家、為了皇子……」
「我沒有誤會。你放心吧,你的想法我已經清楚了,不用再解釋。」
「長姐……」
葉薇嘆口氣,「我累了,想再歇會兒,你下去吧。你說的事我會考慮,有結果了就給你答復。」.
葉芙回到自己屋子後,貼身侍女看她臉色不太對,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怎麼了?剛才不是去看了頤妃娘娘嗎?怎麼,難道娘娘……不太好?」
「沒有,她挺好的。侍御醫妙手回春,已然沒有大礙。」
侍女笑道︰「那不是好事兒嘛,**怎麼還愁眉苦臉的,嚇得奴婢都誤會了!」
「我愁眉苦臉了麼?你看錯了。」
「是是是,奴婢看錯了。不過這件事也真是奇了怪了,娘娘的藥一直看得最嚴,那些人是怎麼找到機會下手的?」
這一點葉芙也不得不佩服,賢妃還真是有辦法。負責給長姐煎藥的是陛下派過來的人,之前被耳提面命過,整個過程寸步不離。她也是因為這個覺得無從下手。可賢妃居然從西域尋來了秘香,先從窗戶的縫隙中吹進去,小宦官便陷入昏睡恍惚中,而她趁著這個機會潛進去下藥。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他又清醒過來,只會以為自己晃了個神,根本不知道剛才其實失去了意識,而藥也被動了手腳。
「你管這麼多做什麼?去跟廚下說說,今中午我想親手為長姐熬制雞湯,問問他們可不可以。」
侍女離開的時候把門關上,葉芙等到最後一縷光線消失,才如釋重負地爬到了案幾上。從決定動手到現在,她的神經一直緊繃著,直到剛才說完那番話,才終于松了口氣。
賢妃以為她蠢,想利用她除掉長姐的孩子,可她怎麼可能任由她擺布?她相信,如果她真的把長姐害死了,賢妃下一步就是把所有罪狀推到她身上。
長姐不能死,這些天的相處葉芙看在眼里,雖然如今長姐性情大變,可始終記得她們是姐妹。她不會放著親姐姐不去依靠,反而去相信一個滿肚子陰謀詭計的毒婦。
所以她反過來利用了賢妃一把。靠著她的幫助在長姐的安胎藥里動了手腳,卻把黑三稜的份量減少到一半。她不想傷害她的孩子,只是想要通過這件事讓她害怕,從此明白這宮里的人都不值得信任,唯有她這個親妹妹是可以依靠的。
至于賢妃目的沒有達成會不會惱羞推她出去,哼,她看到長姐沒有死就該明白,她在宮里並不是無依無靠。若是她貿然推她下水,而長姐卻不相信動手的人是她,賢妃只會把自己也弄得滿身嫌疑。
她既然是聰明人,就該明白這種時候要想全身而退,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此事查無真凶、不了了之.
葉芙原本是穩操勝券,然而讓她始料未及的是,負責煎藥的宦官在被審訊了一個晚上後,居然供出個驚人的消息!
「小人當天和往常一樣一直守著藥罐,煎好了就端去給安傅母,本來沒覺得不對。可現在……現在回想起來,我好像曾經有那麼片刻失去了知覺。當時以為是走神了,因為感覺不過片刻,可後來卻發現藥比往常煎好得快了些……現在想起來,應該是被什麼人下了藥……」
高安世听完後點點頭,「我確實听說民間有類似的奇香,讓人在不知不覺失去意識,醒過來卻還發現不了。只有當看到時辰時才會知道自己竟少了那麼久的記憶。你說你只恍惚了半盞茶,那麼沒察覺也很正常。」
「是,是!高大人英明!小人也是被人害了!我絕對不敢對娘娘不利!」
「表忠心的話就不用說了,除了這個呢?你還有什麼發現?」
「是。小人醒過神來後,因為腦袋有點糊涂,所以跑到門邊想吹吹風。遠遠的看見一個姑娘的背影,匆匆忙忙在回廊那里消失了。」
「姑娘的背影,什麼姑娘?」
「瞧著像是……像是葉四娘子!」.
葉芙被叫到正殿問話,皇帝坐在上首,長姐就柔若無骨地靠在他身上,他的手攬住了她的腰。
他們詢問她對此事有何辯解,她自然矢口否認,一邊說一邊在心中氣惱。沒想到居然被那宦官看到了背影,枉費了之前大費周章,真是倒霉透了!如今只能期盼長姐相信自己,不要被那奴僕的幾句話給煽動了!
可惜事情沒有按照她的期待發展,皇帝派人去搜查了她的屋子,竟在床底下的箱子里發現了半瓶黑三稜的粉末。用白瓷小瓶裝著,高安世親自遞到她手上,而葉芙看著小瓷瓶,整個人都呆住了。
不可能!下完藥之後她就把剩下的半瓶藥粉扔進了太液池中,為的就是不留下罪證!況且賢妃給她的是象牙的瓶子,根本不是這個瓷瓶!
「證據確鑿,四娘子有什麼話想說麼?」
皇帝的聲音從來沒有這麼冷漠,哪怕是上次斥責她的時候也不曾如此。葉周氏不可置信地看著小女兒,怒道︰「真的是你做的嗎?孽障,你姐姐哪里對不起你了!你為什麼要害她,為什麼要害她的孩子!」
「我沒有,阿母我沒有……你相信我啊!長姐,你信我的對不對?如果我真的要害你,怎麼會留下這個東西呢?這很明顯是有人要陷害我啊!長姐,你一定相信我的,對不對!」
她泣不成聲,只盼著自己哭得可憐些讓葉薇心軟。膝行而前,手攥著葉薇拖在地上的裙裾,一壁說一壁用力磕頭,很快額頭便紅腫了。
葉薇將腳一收,躲開她的手,淡淡道︰「我相信。」
葉芙喜不自勝,「你信我?我就知道長姐你一定會相信我的!」
「我信你不打算要我的命,也相信你是被人蠱惑了。所以,告訴我主使你的人是誰,我或許可以看在阿母的份上,對你從輕發落。」
葉芙傻住,可笑地張著嘴巴。肩頭還在顫動,因為剛剛哭得太用力,導致現在氣息也順不下來,一抽一抽的。
葉薇平靜地看著她,右手撫在肚子上,眼中是冰刀般銳利的冷漠,「你傷害了我的孩子,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個機會。要生,還是要死,全看你怎麼選擇。」
龍有逆鱗,葉芙終于明白自己這次是觸到了她的底線。她不是說著玩玩,如果她堅持不肯認罪,她恐怕真的會殺了她泄憤。
見她還不開口,葉周氏也急了,「你這個孽障,真想氣死我嗎!你再不說,不用你姐姐下令,我親自打死你!」
原本還期盼母親幫自己求情的葉芙終于絕望。是了,她怎麼能這麼蠢呢?母親救不了她,葉家也救不了她,葉薇如今是陛下的心頭寶,若鐵了心要殺她,全天下沒人能救她!
像是被這個事實擊垮,徹底明白自己和一同長大的姐姐已是雲泥之別,她認命地磕了個頭,「是阿芙的錯。長姐,我只是一時糊涂,只是想留在宮里,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害你……求你饒了我吧……」
葉周氏她承認,氣得幾乎站立不住,全靠妙蕊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才沒有摔倒。
葉薇讓人扶她坐好,看著葉芙淡淡道︰「要我饒了你,就拿出誠意來。」
葉芙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賢妃,是賢妃指使的我,迷香也是她給我的。她讓我把黑三稜粉下到你的藥里,她給我的份量足以讓你和皇子活不下來,但我沒听她的,只放了一些進去……還有這瓷瓶,也不是我的。一定是她放到我房間,為的就是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我頭上!
「長姐,我沒想你死,賢妃才是真的想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