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楚慕染只淡淡地淺笑道,「我也正缺了個伴兒,有貞娘伴著,這醫坊,也不至于落寞了。♀」
「謝姑娘。」貞娘愈發的感激。
楚慕染卻輕輕地拉了貞娘躺下,「如今身上這麼重的傷,還是安心歇著吧,我不需你陪著,姐兒也需她娘親伴她左右。」
貞娘听了楚慕染的話,這才乖乖地躺了下來,心里一直惦記著姐兒,愈發警惕著自己的身子,在楚慕染的照料之下,沒幾日便能夠下床了。
這一日醫坊的清晨是被一聲啼哭打破的,楚慕染和衣而起,一對夫婦抱著不足月的嬰兒過了來,臉上盡是焦急的神色,「大夫,孩子燒的厲害,勞您看看吧!」
姑娘睨了眼小臉通紅的孩子,只是說道,「兩位還是回去吧!」
那個大夫會說這樣的話!這對夫婦一下子就急了,那丈夫更是破口大罵,」你個庸醫,我早知道不過是個女流之輩盡是不可信,若不是听人說你醫術高明,我會來這兒?不過是個江湖騙子罷了。」罵罵咧咧著拉著妻子就要離去。
婦人卻只是哭哭啼啼著,卻不願離開,只說道,「如今咱們家哪里還有什麼錢的,城外倒是有個郎中,價錢也便宜,只是離這兒百八十里,就是送了那兒,也不知道俺們家囡囡能不能熬過去的,如今咱們能負擔的,便是只剩下這一家了。♀」
那丈夫一听,猛地一跺腳,嘆了一口氣,只能把邁到外邊的右腳又收了回來,卻是怒氣沖沖地警告著楚慕染,「我告訴你,若是救不會我們家囡囡的性命,就拿你個庸醫的命來陪!」
如此警告,楚慕染倒也是不在意,臉上並沒有一絲恐懼的神情,眼神也是淡淡的,只說,「這孩子只不過是驚嚇了罷了,帶回去用熱水擦擦身子,隔兩個時辰一次,燒自然是會退的,只不過見二位如此,還是少賭為妙,賭贏了也就罷了,這輸了自然是免不得一頓爭吵的,嚇著了孩子,事情本就是因著二位而起,二位如此心急火燎又有什麼用呢?」
「神醫,當真是神醫!」這對夫婦見楚慕染只不過三言兩語,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道了出來,一瞬間便驚得目瞪口呆,連連鞠躬道謝,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姑娘是如何得知的?」方才貞娘只站在內室,隔著屏風倒是也窺見了外邊的情景,只因自己身性怯弱在慕染遭了那位丈夫如此恐嚇時依舊不敢上前,卻在听到慕染那般處變不驚的一番話後著實愕然,等到那對夫婦一走,便迫不及待地步出了內室問道。♀
「叫我慕染罷,貞娘。」楚慕染倒是不覺得自己此舉是有多少驚人,見貞娘如此好奇,這才說道,「方才我見那位夫婦眼神渙散,眼眶發黑,便知他們是一宿沒睡,那丈夫手心里緊緊握著幾枚銅子,只不過銅眼卻被一根長線連著,可見本來是一掛銅錢,卻只剩了這邈邈數個,可見這二位定是在賭坊呆了一宿,輸的只剩下了這幾個銅子。」
貞娘點了點頭,卻對那孩子受驚之事依舊不解。
「方才你可注意?那位夫人額角有些淤青,顯然是與人爭執所至,男子臉上有幾道刮痕,那蔻丹的顏色與妻子指甲上的如出一轍,想必二人必定是大打出手了,那孩子雖然哭得厲害,臉色之紅也多是自己發力所至,燒的卻不及姐兒那時嚴重,想必定是受到了驚嚇所至,是藥三分毒,孩子畢竟不足月,多吃藥總歸是沒有好處的,這才只叫了他們那熱水擦身子,到不失為良方。」
楚慕染說得透徹,卻讓貞娘肅然起敬,想著眼前的姑娘雖然年紀輕輕,卻懂得如此之多,只不過身子卻也有不足之癥,只是看著那一雙紋絲不動的雙腿,不由得在心底嘆息一聲。
「旦夕禍福,世間常有。」楚慕染只是笑,「有時候,這未必是一件壞事。貞娘,今日天朗氣清,不如帶著姐兒出去逛逛,這孩子,蒙在屋子里,怕是要憋壞了。」
叫楚慕染這樣一說,貞娘沒有意識到她之前說的話,只是面色有些猶豫,「如今林家的人正在處處尋我,只怕……」
「如今的你,早已改頭換面,那晚你出了醫坊的門,從那一刻起,你已然不復當初的相貌。」
貞娘輕輕抬起了自己的手,吹彈可破的肌膚,光滑細膩的觸感,確實不可同日而語,只是……這樣的自己,真的能夠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了街上,若是林家的人看見了自己,他們……貞娘依舊遲疑著。
楚慕染見貞娘如此,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只是兀自扶著輪椅到了尋常問診的桌子前坐下,有身染惡疾的人進來,楚慕染兩指覆在脈上,望聞問切,待她終于抬頭,卻見屋子里早已沒了貞娘的身影,嘴角終于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到了飯間,貞娘終于回了來,許是許久未出門的緣故,臉上愈發的明朗起來,話也漸漸多了起來,不時地更是滿面笑意地逗著懷里的姐兒。
楚慕染擺了飯,見貞娘如此高興,只是笑道,「總歸是要多曬曬太陽的!」說著便將筷子遞與了貞娘。
貞娘卻是臉一紅,「這本是應該我來準備的,只是一高興,倒叫我忘了……」
「無妨,如今你我既然同處一室,那就是一家子人了。」又掏出了幾兩銀子來,「貞娘,你在這兒幫了我不少的忙,這些權當是我的謝禮了。」
「不可,不可!」貞娘慌忙推辭道,「慕染,你留我在這兒吃住,如此大恩大德,貞娘已經是無以為報,我又怎麼好意思再收你的銀子,更何況你常常為人義診,每日收入單薄,我哪里能收的!」
「我自己吃住,心里自然清楚。只不過你那日匆匆趕來,身上的衣物並不多,何況也該給姐兒換身新衣了,若是你實在不願意,這些銀兩便當是我借你的,你在這兒幫我做做飯,抓抓藥,權當是抵償好了。」
楚慕染都如此說了,貞娘不得已,終是將銀子接了過來,眼里盡是感激之情,「今生能遇到慕染你這樣的好人,著實是貞娘的福氣!」說罷又想起了什麼,「如今我倒是月兌離了那苦海,就是不知道霜兒如何了,今日我似乎見到了她了,只是她一見我匆匆就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貞娘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楚慕染夾了一筷子的青菜在自己的碗里,似乎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眼神,卻有些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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