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究竟是對李家的三姑娘做了什麼事情?」
林靖怒氣騰騰地來找林瑞質問的時候,卻見了林瑞不過是在悠閑自在地吃著早茶,仿佛一品客棧發生的事情,與他無關一般。
然而,林瑞卻只是挑了挑眉,雲淡風輕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如此平淡的一句話,一下子撇清了所有。
林靖是愈發的氣憤,第一次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桌案上,「二哥,你當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麼,昨夜我分明看見了你與周公瑾廝混!」
「放肆!」林瑞忽然來了氣,只是沉聲看著林靖,「這便是你對你二哥說得話麼,昨夜我是見了公瑾,不過是與他多喝了幾杯便分道揚鑣了,哪里知道他後來會做了這般的事情,你現在,難不成是在懷疑你二哥!」
「阿靖不敢!」林靖听了林瑞的話,雖說半信半疑,卻也沒有再問,只是說道,「你之前那般喜歡林家的三姑娘,如今可是如何是好?」
「當初我不過是被她迷了眼去罷了。」林瑞的表情有幾分不自然,只是轉眼便恢復了平靜,只是淡淡說道,「我與她之間畢竟也算是清清白白,既然如今她與公瑾做出如此的事情,我就是想幫忙,那也是無能為力了的,畢竟這是人家的家事,又哪里輪的到我們在這兒指指點點?!」
說完只是又端起了茶杯,輕抿了一口茶水。
只不過眼神有些閃爍罷了。
林靖似乎是嘆了一口氣,「二哥,如今你同李家的二姑娘大婚在即,你可是要對她好一些。」
這是自然!
只是林瑞似乎是發現了什麼端倪,臉色一下子又沉了下來,只是面無表情地說道,「等貞娘來了林家,那便是你的二嫂了,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操心。」
「二嫂」兩個字刻意咬得很重,似乎是在提醒著林靖什麼一般。
林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的,只是想了一想,眼里卻有幾分失落,最終也只是默不作聲地退了下去。
最終這件事情的告終,還是因了周家的人來提了親,周家的大老爺本是對自己的兒子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平日里也不多加管教,誰知這一回,這件事情忽然鬧得那麼大,再加上他與李仁川向來交好,便是這一回,好歹也是叫了自己的這個孽子提了聘禮來了。
至少,這樣一來,兩家的面子都還過得去,也算是皆大歡喜。
只是李苒兒卻是要死要活,只因了這般屈辱的事情。
只因了她若是去了周家,不過是小小的妾室。
她這般高傲的性格,真是生不如死,李苒兒是死活不答應的。
「很快便是你與林瑞成親的日子。」楚慕染收了診脈的手,只是緩緩打開了醫匣,並不看貞娘一眼,只是淡淡說道,「若是李苒兒不應允了她的親事,你與林瑞,也會不得安寧。」
貞娘一驚,忽的有些驚慌失措,「這可如何是好?」
楚慕染卻在這時笑道,「倒也簡單,只需她應允了這一門親事。」
說難也難,說簡單,到時也簡單。
就看貞娘如何去做了。
貞娘終究還是去找了李苒兒,有些蕭條的院落里,就連暗香閨一直繁盛的花朵也敗落了下來,許是發生了這般的事情,這兒的丫鬟們再無心打理,走的走,逃的逃,要麼便是無所事事,整日躲得老遠,再無心打理的緣故,暗香閨也就顯得愈發的荒蕪與果模。
貞娘的腳邁進來的時候,忽的听見了一聲尖銳的聲音。
緊接著,是杯盞被掀翻在地,發出了破碎的聲響。♀
貞娘只覺得自己的後腦勺依舊有些疼,眼神里也就多了些不似平日里的冷漠。
房門打開,冷風灌了進來,映在貞娘眼里的,便是李苒兒愈發顯得有些陰狠的臉。
她的嘴角掛著一絲嘲諷,只是低聲喚了丫鬟們退了下去,屋室內轉眼便只剩下了她二人。
地上破碎的瓷片愈發顯得有些刺眼。
李苒兒只是怒氣沖沖地沖著貞娘吼道,「如今你也是來看我笑話的麼?是不是我這般,竟叫你得了意去!李貞娘,我告訴你,你別高興得太早,遲早,你也會是同我這般的下場!」
還真是毫不掩飾的恐嚇,只是貞娘似乎沒有半分害怕之意,她只是就這般波瀾不驚地看著李苒兒,就像是看著一出荒唐的鬧劇。
許久,似乎是嘆了一口氣,「你難道是不知道麼,如今周家提親,至少是給了你一個台階下的,或許這是對你來說,最好的結局。」
「黃鼠狼給雞拜年!」李苒兒只是撇過了腦袋,不想再看一眼貞娘那般的嘴臉,眼里依舊滿是憤恨,「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對阿瑞咄咄逼人,讓他娶了你,我又何必劍走偏鋒!」
怎麼,還是自己的錯不成!
貞娘的臉一下子冷漠了下來,只是這般的冷漠,卻是不同尋常的。
她忽的冷笑一聲,也便是那個時候,李苒兒忽然意識到,眼前站著的貞娘,是再不復當初的模樣!
「苒兒,你又何必苟延殘喘!」是的,就是這樣的笑容,三分冷漠,三分嘲弄,還有四分的殘忍,「如今你已然非完璧之身,如今周家郎君念在與爹爹的情分上,還原意八抬大轎迎你過門,若你再這般故作清高,錯過了這一次機會,你以為,你還能嫁的出去麼?」
李苒兒神色一怔,她許是氣得糊涂了,卻是沒有想到這一點的。
誰知竟然被李貞娘一語道破。
若是真的如她所說,自己豈不是一輩子都要淪為洛城百姓茶余飯後的笑談?
一想到這里,李苒兒忽的不知如何是好。
卻听得李貞娘繼續說道,「還是你依舊對林瑞心存幻想?或是,你竟不知,你假裝有了身孕,想要賴給林瑞,卻早已被他識破,如今的你,在林瑞眼里,還有什麼地位呢?」
這樣的話自自己的嘴里說出,竟是連貞娘自己也愕然。
她不知李苒兒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她也認定了是那位周郎君的。
既然與林瑞無關,她說話也便是有了底氣了。
李苒兒許是氣糊涂了,這才意識到貞娘說得話有些道理,只是一口氣堵在胸口,再難宣泄。
貞娘不過是來勸她的,也是為了自己,其它的,自然不會多說。
也不想多說。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她說完了這句話,便只是面無表情地款款離去。
獨留李苒兒一人,癱坐在床榻上,目光呆滯,臉色黯淡。
似乎陷入了一片絕望之中。
而後便是夜色陰沉沉籠罩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法子,原本又哭又鬧的李家的三姑娘忽的安靜了下來,沒幾日,更是答應了周家的親事。
洛城是繁華之地,自然每一日都有各種千奇百怪的事情。
沒幾日,似乎李苒兒與人苟且之事便不再被人提及了。
事情告一段落,李仁川愈發蒼老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意,只是好日子始終是持續不了多久的。
朝廷紛爭不斷在,終是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一日,楚慕染收了金針,又開了幾貼方子,忽的風輕雲淡地說道,「多謝大人的收留,如今醫坊已經整修好,慕染也應該告辭了。」
李仁川愕然,瞪大了眼楮,似乎不知慕染為何說出這般的話來。
誰知慕染只是笑道,「大人不必多留,你我都心知肚明,慕染留在國公府,大人也難做人!」
這位楚姑娘,如何每每總能點破自己的心思,當真是誰神人也!
李仁川有些動容,不禁俯身作揖,「老夫多謝姑娘!」
「不敢當。」楚慕染的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是慕染為大人添憂才是,大人既不想為難慕染,也不想陷入朝廷的黨派之中,或許只有慕染離開國公府,才是最好的。」
「只是貞娘……」李仁川仍然隱隱有些擔憂,只是因了這位楚姑娘的陪伴,她是感覺到了的,貞娘似乎不似之前那般懦弱了,在他眼里,楚姑娘畢竟是個聰明人,她是怕李貞娘離了楚慕染之後會受了委屈。
「或許,對貞娘來說,離開慕染,才是最好的。」
李仁川的眼里有什麼涌動著,卻也有些不解。
楚慕染只是笑,「大人還請放心,貞娘她,會過得很好。」
只是這漠然的一句話,李仁川的擔憂忽的蕩然無存。
楚慕染很快就搬了出去,依舊是那一道街巷里,小小的醫坊。
歸途的馬車早早備好,貞娘淚眼婆娑,「慕染,我舍不得你。」
「不是生離死別。」楚慕染倒是依舊淡然,「貞娘,若是你想念,便來尋我,慕染並非國公府之人,自然不能待一輩子都待在這里。」
馬車很快揚長而去。
蘇鈺手中象牙折扇輕搖,他只是眉眼微挑,問道,「何必走得這麼急?」
「要回來了。」慕染有些累,微微眯起眸子,嘴角微微上揚,「終于回家了。」
那一輛馬車漸漸地消失在貞娘的眼里,她攙著老父,看著它再不復見,忽的心里有些失落。
她忽然覺得。
這不是死別,卻是生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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