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城近來忽然戒備森嚴了許多,許是因著知曉了榮宸從牢房之中逃出的緣故,一個個更是人心惶惶,也就只有看見了大街上來來往往的官兵的時候,心里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氣的,只不過既然凶手沒有抓住,也沒有正法,始終是寢食難安的——
慕染很久未回到了醫坊之中了,歇業已久的如玉醫坊似乎再也回不去原來的時候,顯然是有人闖了進去,眼前全然是一片狼藉,牆上門框上寫滿了骯髒而污穢的話語,所有的一切都毀于一旦,空氣里彌漫著腐臭的氣息,慕染腳步一頓,停在了門口,好在已近夜晚,街上無人,慕染早就料到了這一點在,否則,自己便是這般憑空出現在了醫坊之中,也不知曉是要遭到多少人的責罵與侮辱的,慕染一想到這里,苦笑一聲,不過卻還是小心翼翼地扶起了摔在地上碎成了兩片的牌匾,凝視許久,干淨白皙的手拂過上面的灰塵,現出了破碎的幾個字,她似乎是輕嘆一聲,卻並不作多少的停留,便只是轉身離去了。
即便是想要證明了榮宸的清白,也絕對不會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就像是此時此刻,照著榮宸當時的記憶,他是因著瞧見了池碧,才會跟了上去,穿過了寂靜又漆黑一片的街道,走到了街角,卻遭到了埋伏,緊接著兩眼一黑,不省人事,是什麼都不知曉了,而等到他終于清醒過來的時候,卻已然慘遭陷害。
沿著榮宸所言緩緩走過,慕染這才發現這幾條巷子全然都是又窄又深,處于偏僻的地方,深更半夜,根本就不會有人涉足的,那時候這里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根本就不會有人知曉的,慕染一想到這里,柳眉微蹙。停在了紅蓮被發現遇害的地方,緩緩地蹲下了身子來。不過卻是這個時候,她似乎是覺察到了什麼一般,忽的面色一凜。
「若是榮宸在出了寧王府之前,紅蓮已然死去了,哪又會是如何呢?」慕染看著寧王爺的眼楮,淡淡說道,若不是她發現了這一點。恐怕是很難想到如何為榮宸月兌罪的,而寧王爺听著慕染的話,眼神皺縮,他不是大夫。自然不是很懂慕染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不過看著慕染如此篤定的神情,寧王爺也是知曉慕染一定有了什麼有利于榮宸月兌罪的證據的。
只是……寧王爺分明是記得,先前慕染驗尸的時候,是有提到過。紅蓮死亡的時辰在榮宸出了寧王府之後,也就是說,憑此,榮宸是不能夠月兌罪的,而慕染現在又這般說。究竟是什麼意思?!
「太子位高權重,自然可以撇清一切,我們不過是略施小計,而榮宸本來就是無辜的,不是麼?」慕染的笑容似乎有些異樣,只不過寧王爺卻是全然明白了慕染話里的意思。
而在衙門之中,池碧的日子並不好過,蕭磊對她監視得緊,她雖說是想要潛入了蕭磊的房中,只不過尚且有人監視著自己,他的房間又是嚴密把守著,便是偶然路過,那也是要被攔住的,更別說是潛入房中了,池碧一時之間是陷入了苦惱之中,只是池碧沒有想到,有自己一般的苦惱的,縣太爺也是其中之一,雖說他是衙門之中的縣太爺,不過自從蕭磊搬回了衙門之中居住之後,他的日子也就變得很難過起來,既沒有什麼實權,也沒有人來伺候他,雖說身後一直有人護著,美其名曰是為了保護縣太爺的安慰,不過還不是監視罷了,如今的縣太爺,可是真的到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地步,而這一日,兩個受了苦逼日子的人終于聚在了一起,縣太爺本來還忍著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愁眉苦臉起來,歪著嘴巴瞧著池碧說道,「我說池碧姑娘,可是沒有見過比咱們還要辛苦的人啦!您說咱們在衙門之中還有什麼自由可言呢?這不是……」
縣太爺分明還是想要再吐槽一番的,不過不過池碧生怕這縣太爺是說錯了什麼話額,趕緊緊緊地捂住了縣太爺的嘴巴,不無後怕地說道,「天哪,李大人,如今這麼多人瞧著呢,您說話應當有些分寸才是,再說了,太子殿下這不也為了保護咱們麼,咱們應擔是感謝太子才是!」這些話雖說說得很是違心,只不過如今在這般自身難保的情況下,想來也是只能夠這麼說了,而縣太爺听著池碧這般說來,只是撇了撇嘴巴,卻也沒有多說些什麼,想來也是因著心里有些害怕了,而池碧瞧著縣太爺如此,心里終于松了一口氣,方才便是為了他,自己也是捏了一把冷汗的,若是這些話被太子听見了,這縣太爺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呢!
只不過如今池碧還在慶幸著的時候,卻又在這個時候忽然听說了,原來竟然是榮宸出現在了衙門之中,池碧心中一驚,是如何也沒有想到榮宸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衙門里的,這不是找死麼!一想到這里,她再也顧不得什麼自身難保,只能急急地朝著公堂之上跑了過去了,而她自然沒有想到,不止是榮宸,就連同慕染以及王爺都出現在了公堂自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池碧看在眼里,不由得瞪大了眼楮,卻是瞧著蕭磊陰暗地笑著,緩緩地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而瞧著他笑得這般陰沉沉的模樣,顯然是沒有什麼好事情的,池碧一想到這里,只覺得是新頭顫顫,卻是眼楮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正忍著劇烈的疼痛,跪在公堂之上的榮宸。
而應了太子蕭磊的吩咐,這個時候,縣太爺是理當坐在了他原本的位置上的,雖說如今沒了師爺,縣太爺似乎是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了,不過睨了一眼太子的臉色,卻還是咽了咽口水,只大著膽子說道,「大膽榮宸,犯下如此滔天罪行,竟然還從牢房之中潛逃,該當何罪!」說罷手中的驚堂木更是發出了震天的聲響。
而榮宸卻依舊是沉默的臉色,張了張嘴吧,只不過因著開口說話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再加上此刻的他虛弱無力,即便是出聲也是極其地困難的,只不過他卻還是強撐著,是一字一頓地說道,即便聲音是異常的沙啞,「回稟大人,榮宸有話起稟大人,草民……並……並非畏罪潛逃,而是為了……為了尋得證人,證明草民無罪!」
縣太爺听著榮宸所言,心中一喜,只不過余光瞧見了蕭磊依舊是陰沉沉的臉色,那一抹笑容終究還是褪了下去,輕輕咳嗽幾聲,只傳喚了證人來,原來是越城鼎鼎有名的藥房的伙計,此時一見了這公堂之上竟然站著太子以及寧王爺兩個鼎鼎有名的大人物,雙腿一軟,早已是忙不迭跪了下來,連磕了好幾個響頭。
「好了,你也不必磕頭了,快說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吧!」蕭磊瞧著這伙計這般模樣,只不耐煩地說道、
小廝身子一哆嗦,卻不知道是如何開口、
這會子,還是慕染開口所言,「金哥兒,你在越城的藥鋪當值了多久時間?」
「回姑娘的話,已有三年了。」被慕染這般一問話,那今哥兒這才稍稍平靜了下來,是恭恭敬敬地回道,要說這金哥兒,平日里為人老實本分,從來不說謊話,因而禹城上下是深得百姓們信任的,听說那榮宸回了衙門之中,早就有百姓們紛紛圍了過來,一個個更是指指點點,責罵著榮宸的,哪里笑得偏偏來了一個像是金哥兒這般的人,原本嘈雜紛亂的人群忽然安靜了下來,只等著這金哥兒開口說話。
「金哥兒的記性可是如何?」慕染又問道,語氣平淡。
而說到了記性,金哥兒可是無比的自豪的,仰著腦袋,更是不無得意地說道,「這還用說麼,像我們這些抓藥的,要記住成千上百種藥材,早就養成了過目不忘的本事了,而在越城各大藥鋪的伙計之中,我金哥兒若是稱第二,可是沒有人敢稱第一的!」誰說老實本分的人還沒有吹噓的時候。
慕染瞧著金哥兒如此,笑容淺淺,也並未多說西什麼,只是說道,「金哥兒可是認得前不久枉死的紅蓮姑娘?」那位紅蓮姑娘,生得美艷,又常在越城之中走動,自然是很多人都認識的,只是這金哥兒听著慕染這般說來,也不知曉是為何,只是點了點腦袋。
「所以金哥兒可是記得就在紅蓮姑娘死去的那一晚,可是來了藥房之中買藥的?」慕染繼續問道。
那金哥兒想了一想,忽然一拍腦袋,只是說道,「自然是記得的,那夜很晚了,只是也不知如何這紅蓮姑娘是最後一個來了藥鋪之中的,好像是得了風寒,燒不輕呢!」
此話一出口,眾人皆是凝神屏息,不明白這件事情與紅蓮之死究竟是有什麼關系。
只不過這般一來,慕染的笑意反而是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