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大典是在琵琶城中央的邢台上舉行的,百姓們紛紛圍觀,只是不似往日的熱鬧喧囂,此時卻是寂靜得可怕,所有人都似乎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听不見任何一絲交談的聲音,反而一個個渾濁的眼神都是凝視著台上國師的動作,銀色的器皿被他高高舉在手中,嘴里不知曉是小聲呢喃著什麼,只是片刻之間,卻是狂風大作,與十年前的景象是一模一樣,似乎所有人都被這般將相嚇住了,一個更是目瞪口呆,瞬間石化——
而人群之中的蘇鈺與慕染卻是淡淡地瞧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蘇鈺的嘴角似乎是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他便是在這時忽然開口說道,「你相信麼,想些這個世上果真是有牛鬼神蛇,相信這個巫師果真是有呼風喚雨的本事?!」
「我只相信我自己。」慕染的回答倒是讓蘇鈺顯得有些出乎意料,而蘇鈺微微頷首,目光片刻落在了慕染一雙清澈的眸子之上,只不過在那一刻,蘇鈺也是不明白這女子是究竟在想些什麼的,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忽然之間,雨點狠狠地砸了下來,四周終于開始出現了喧囂,緊接著,是更大的狂風暴雨,將整個偌大的琵琶城都淋成了落湯雞模樣,而慕染的眼淚卻在這時,有什麼伴著天邊的閃電忽然劃過,嘴角的笑容倒是別有深意。
「難道就沒有人關心她的尸體麼?」宮殿的一角,賽娜的尸身只是被草草地包裹著,放置在了一處狹小的角落之中,而慕染瞧著死後的賽娜如此落魄,卻是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只是不經意之間,卻還是拿著帕子輕輕地逝去了她面上的污漬,而蘇鈺卻是在這時忽然開口說道,「所以你認定了。便是她?」說話之間,卻是皺眉瞧著賽娜,似乎是擔心著什麼的樣子,而慕染沉思片刻,卻還是點了點頭。她千里迢迢。穿過了飛沙走石,差點死在沙漠之中,便是為了賽娜而來。如今,到了即將成功的時候,她是說什麼也不會放棄的。
只是蘇鈺還是在這時提醒道,「這一回與平日里的生意不同,那個隱山,恐怕不好對付。」
「自然有法子對付他的。」賽娜面上的血漬被擦干淨的時候,終于露出了一張清秀的面龐來,只是她死時的模樣,沒有平日里的微笑。也沒有往日的豁然,有的只不過是面上震驚的神色罷了,而王上卻是在這時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等都他見到了賽娜的尸體被放置在角落之中的時候,當即卻是露出了怒不可遏的神色來,怒斥道。「是誰這般對孤的女兒!」
底下的丫鬟侍衛們更是跪下了一大片,一個個皆是低著腦袋,一而不敢多說一句話,面上皆然是驚恐的神色,而王上的聲音雖說是沙啞。卻也是愈發地嘹亮起來,見他們一個個不開口說話,又是好一陣子的怒目而斥,只道,「敢如此對孤的女兒,你們一個個是吃了雄心豹子膽麼!看來,是不想活了啊!」聲音如驚雷,劈在眾人的心頭,直叫眾人心里發顫,是愈發地低下了腦袋來,卻是不知曉究竟如何是好。
而慕染卻只是立著,面上也沒有什麼神情,更別提恐慌了,她只是就這麼淡淡地瞧著跪在了賽娜身旁的王上,看著他抱著自己女兒的尸首,無聲地哭泣著,蒼老的面龐之下,是身為王者的威嚴,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卻是在這時,忽然勾起了一抹淡然的笑容來,而蘇鈺卻是瞧著慕染的,手中的折扇輕搖,嘴角卻不是笑意。
而當賽娜在夢境之中也能感受到那難以忍受的痛楚的時候,她忽然瞪大了眼楮,驚恐地從夢中醒來,卻在這時,看錢所看見的,不過是一片白茫茫的虛無,便是因著如此,賽娜只忽然陷入了無盡的恐慌之中,她不知曉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卻又在這時無端想起了自己慘死之時,鮮血自脖頸之處涌現出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眼前渙散開來,而她終究就像是失去翅膀的蝴蝶一般,無聲地隕落了。
她似乎便是被這樣一個疼痛而恐怖的夢境所驚醒的,而等到終于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是大汗淋灕,而觀察這身上的傷勢,卻發現衣衫干干淨淨,絲毫不見血跡,而她慌亂的手撫在了脖頸之處,而模到的,卻也是光滑的皮膚,絲毫未見血跡,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賽娜不由得覺得奇怪,那樣的夢境實在是太過真實,真實到心里還殘留著疼痛的記憶,難不成,一切都不過是自己幻想的麼?
若是果真如此,眼前的白茫茫又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覺得此刻的自己似乎是陷入了迷障之中,找不到方向,而她想要大聲呼喊,這才發現就是自己的聲音听著也是這般的飄渺,是听不真切了啊。
「沒錯,你已經死了。」卻也是這個時候,一聲清清淡淡的聲音卻是霍的終于讓賽娜回過神來,擦了擦眼楮,她這才終于瞧清楚了,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救了他大姐月復中胎兒的慕染,而看見了慕染的時候,賽娜似乎忘記了她說了什麼話,終于安心下來,又是咧著嘴吧笑著,急急地朝著她奔了過去,只是卻在這時,腳步忽然一頓,腦海里只是無端浮現出慕染先前所言來,似乎她說了一句不同尋常的話。
「沒錯,你已經死了。」賽娜便是想到了這里,神情微怔,剛想著邁開來的腳步就像是灌了鉛一般,是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慕染的意思,難不成她先前的夢境的確是真實的?!
只不過賽娜依舊覺得奇怪了,若是她死了的話,如今自己又為何好端端地站在這里,難道站在這里這里的,只是自己的魂魄麼?還是這個地方,竟是地獄?!一想到這里,賽娜又是瞪大了眼楮,只覺得不可置信,她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還會有這樣的時候。
而慕染依舊是神情淡漠,似乎全然沒有注意到賽娜震驚而恐慌的神情一般,她只是瞧著賽娜,然後淡淡開口說道,「我說你死了,又沒有說,你不可以活。」
還能有這樣的事情,眼前的女子,難道是神仙麼?賽娜一時之間半張著嘴巴,是不知曉究竟可以說些什麼了,只能夠就這麼愣愣地瞧著慕染,又听得她說道,「成為祭祀大典的祭品,求得雨神賜雨,似乎看著是一件光榮的事情,更何況你的身上還留著王後的血,先前王後不就是因此而犧牲的麼?」
一提到王後,賽娜的眼神忽然之間暗了下拉,盡管過了那麼多年,她的母親,一直都是賽娜心中難以言說的痛楚,只不過她始終認為,自己的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人,她可以獻出自己的生命,拯救天下蒼生,所以當初當她听見自己要走王後所走過的路的時候,才會如此的義無反顧,她始終認為,這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只是慕染便是這般瞧著賽娜,她心里想到的,可不止是這些,而她的話更是一陣見血,忽然叫賽娜只覺得愈發的不知所措起來,「王後的死,沒有你所想的那麼簡單。」
什麼?!這或許是賽娜有生以來听見的最荒誕的事情了,慕染說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賽娜不可置信地瞧著她,只是慕染依舊是神情淡漠,「不管你信還是不信,這便是我為你留下的話,她的死,不是因著祭祀大典,而是有更大的陰謀。」
「……」賽娜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了,她只覺得自己的兩天腿有些癱軟,此刻的她,不知道是能夠相信什麼的,而不知為何,冥冥之中,她還是覺得慕染說的話,並非胡言亂語,她不知曉慕染為何這個時候才告訴她事情的真相,只是如今事情不是已經塵埃落定了麼,她已經死了,知不知道,又有什麼用呢!?
一想到這里,賽娜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眼神不知道落向何處,只是無比空洞的,「究竟是什麼陰謀?」她還是難以置信,究竟自己的母後是遇見了什麼事情,分明是她的鮮血換來了雨神的恩賜,這期間,究竟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難麼自己呢,自己的死,也是陰謀麼?!那一刻,賽娜只覺得自己是心亂如麻,她低著腦袋,因而沒有瞧見此時的慕染嘴角勾起的淡淡笑容。
而便是這時,只听得慕染忽的幽幽開口,「其實,若是你想要知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再簡單不過,我可以助你重生,助你找到真相,而王後畢竟是你的親生母親,你也不願意讓她含冤而死,不是麼,若是你能夠找到真相,王後泉下有知,也能夠欣慰了。」
便是慕染這般話,賽娜忽然抬起了眼楮來,就這麼一眨不眨地盯著慕染,眼里卻全然是驚恐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