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進請來扒牆做門的工匠沒幾天就把門窗重新上好,以前朝院里開的那幾扇門按照工匠的提議全部鎖死,建了一座影壁,用來阻攔視線但不影響陽光的射入。♀
三間屋子里共建了七八個書架,又做了六張高腿的書案,配著十二對高椅。這椅子的形狀,安木也是花了心思的。她在圖書館里找到了《宋高宗書孝經馬和之繪圖》中高椅圖片,用木炭仔細描繪而成。
雖然現在官員家庭和部分士子家中已經開始流行椅子,但是許多書生們還是習慣于跪坐的形式,象安木家這樣處處都使用高椅的實在不多見。安舉人置辦的家具中雖然都是高桌高椅,可是形式簡單。而安木讓工匠們做的則是南宋開國皇帝宋高宗趙構時出現的四出頭式交椅,看起來更加端莊和大氣,因為椅背象極了官員所戴的長翅帽,在民間被戲稱為官帽椅。
當做木匠活的工匠听到李進轉達的解釋後,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我可不敢造這樣的椅子擺到家里坐。萬幸這里來的都是讀書人,想必大老爺也不會怪罪我的。
書屋建好了之後,安木便讓何老三的幾個兒子把安舉人的藏書全部搬到了外面,又將里面再次清掃了下,桌椅都抹干淨,便派人去請苦涯先生。♀
明星效應嘛,在整個陳州還有哪個人的明星效應能超過苦涯先生的呢?
果然,當得知苦涯先生要到沙灣去看看安家新建的書屋時,陳州所有的書生們都震動了。有些人頭天晚上就跑到了沙灣,就為了能佔一個好位置。而有些人,則是聞風而動,將生意經打到了苦涯先生頭上。
謝先就是這種人。
他先跑到苦涯先生家里,好說歹說的勸說苦涯先生同意當天在安家出售《聲律啟蒙》一書,然後又跑到安家讓安木同意他在安家打廣告。安木本來就為謝先不肯多印《聲律啟蒙》而郁悶呢,見到他居然如此賣力的推銷這本書,自然歡喜,當下就同意。
沒有想到,這一下子卻讓她後悔不已,她算是領教了宋代人的另類,哪怕就是後世所謂的非主流也比不上宋朝人這種標新立異和驚艷。殺馬特什麼的,完全比不上。
景德四年三月十日,清明後第三天。
清晨,安木起身後先領著大郎去安舉人墳前拜祭,因為今日要書屋要開業,所以只是拜祭了一下便回到了家里。換好了衣裳便又走到村口,準備迎接苦涯先生。
在村口前等了沒一會,便看到油壁車一輛一輛的馳來,車上稜戶珠簾,新聲巧笑不斷。偶爾車內有人探出頭來,只見羅綺飄香,滿頭金翠耀目,珠光寶氣,高冠巍峨,若不是那臉上粉拍的足有一尺厚,安木只覺得她們全是畫中仙子。
不一會,又有人騎驢而來,頭戴卷腳帽子耳邊簪朵大花,穿紅衫綠褲,腳登粉皂靴,臉上粉撲得城牆也似的厚。這人後面一箭之地跟著一頭驢,驢上的那書生許是專愛喜慶之氣的,襆頭上一邊插孔雀尾,一邊簪大花,手里執著白扇,意態洋洋,斜坐在驢身上由小廝牽著往沙灣而來。一會也不知小廝和他說了甚,只見他笑的花枝亂顫,臉上白/粉亂掉,伸手往那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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胯下模了一把,然後將手放在鼻端嗅嗅,一臉陶醉之色。
安木渾身打了一個哆嗦,一手捂住了大郎的眼楮,一手捂住銘哥。再一看呂氏和李進,倆人正目不轉楮的瞅那位少年,竟是一臉的羨慕。不僅他倆這樣,就連站在後面的寧氏和聶氏也在低聲議論,說這個少年公子生得好相貌,極為俊俏。
俊俏?安木象只炸了毛的貓,只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是舒服的。這叫俊俏?天呢,這叫俊俏?這叫變/態好不好……
兩個書生走到村口,看到前面有幾輛油壁車停在路旁,車簾掀起,隱隱傳來歡笑聲。驚喜的叫了聲「鶯鶯小姐」,便催動胯下俊驢往油壁車處駛去,連累著替他們牽驢的小廝跟著跑,一邊跑一邊喊「郎君,慢些,奴家跑不動了……」聲音繚繞悠揚,如黃鸝出谷,啾啾啁啁。
「我這輩子絕不會自稱奴家!」安木臉色鐵青,看著前面那兩個追著驢屁/股跑的小廝,恨得直咬牙。
這些變/態的貨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剛剛那個後面的書生好像見過,前幾天他還問過聲律啟蒙下半段是什麼,那時看起來很正常啊,怎麼今天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正在東想西想之時,面前停了一輛華麗的馬車,一張油頭粉面的臉從車窗里探出頭來,「小娘子,在這里等苦涯先生的嗎?」
「哎,媽呀!」安木嚇得足足往後跳了有兩尺開外,躲到了李進的身後,隨時準備把李進推出去頂死。
謝先頗覺受傷,今日特意裝扮了一番,就為了湊趣,怎麼這安小娘子卻一幅見了鬼似的表情。難道是今日粉撲的太少?頭上的牡丹花和身上的綠衫不相配?又或者是自己穿了一雙赤靴,其實應該是粉靴的。
他模了模頭上的卷腳襆頭,又整了整綠衫的襟,仔細的檢查了一番腰上的革帶,上面的珍珠一顆不少,就連靴子上面的那顆大珠也好端端的立在上面。
自己是哪里出了差錯?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他想到了什麼,從馬車暗格的匣子里取出一個圓圓的粉盒來,將粉撲沾滿之後在全身上下抖了一番。
「原來我是忘記是在衣衫上面撲粉了!幸好安小娘子機靈,提醒我了!否則的話今日要出丑了……」謝先一邊嘀咕一邊往衣裳上面撲粉。
當一身香噴噴,走一步就掉一地粉渣的謝先下了馬車往安木這里走來時,安木覺得瞬間自己生病了,患了一種叫做帥哥恐懼癥的病!這種病,據說是無可救藥的……
我再也不相信宋朝有帥哥了!安木有氣無力的呻/吟。
過了一會,路上絡繹不絕的有書生往村口而來,見到謝先盛裝站在路邊,便下車下驢和謝先打招呼,當听到他是站在這里迎接苦涯先生時,書生們立刻自覺的站在他的身後。
安木的神經和審美一次一次被這些撲粉簪花穿紅綠衫的書生們沖擊。
所以,當苦涯先生頂著滿臉的白/粉和一頭牡丹花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已經見怪不怪,處變不驚了。
「這是風俗!」她喃喃自語,強迫自己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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