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黑透,才看到張致和被鄭府的馬車給送到了客棧。♀
听到李進向他回報今天的事情,張致和沉吟了一會道︰「先帶回去吧,先看看其為人怎樣。讓其不得過多接觸大姐和大郎,免得起了壞心思。若真是好的,以後讓候押司給她們上了戶籍,便算是咱家雇佣的奴僕,若是為人不好,就只管給幾文錢打發了出去。」
李進便答應了一聲,侍候著張致和入睡。
第二日一早還沒到卯時,韓玲便扶著韓巧到了安木的房間外,要叩謝救命之恩。
安木急忙伸手拉她們,她們死活不動,非要給磕了三個頭不可。安木沒有辦法,只得隨著她們去了。
「多謝女郎收容之恩!」她們已經知道安家決定收留她們了。
呂氏站在一旁,看到她們磕完頭,滿意的點點頭。還算知道好歹,知道是誰起心思救她們了。
韓巧心思通透,看到安家人任她們磕完了頭,倆捅了捅妹妹韓玲。韓玲立刻站起身來幫著呂氏替安木端水盆要侍候她淨面。
安木笑著阻止她︰「你阿姊身子還弱,正是該休息的時候,你就不要先來侍候我,先把你阿姊的身子將養好。風寒不是什麼大病,只要好好的養身子就行了。先把你阿姊扶起來吧!」
「以後我這條命就是女郎的了!」韓玲低著頭將韓巧扶起來,深為自己昨天的行為而後悔。然而心里又有一絲竊喜,如果不是昨天遇到了女郎,阿姊恐怕只能活活等死了。
「我可不要你的命!」安木笑吟吟的,捧了水先淨面,然後再咬著柳枝清潔牙齒,「你的命是你生身父母給的,你就應該好好的珍惜。別人沒有任何權利拿走你的性命!」
韓巧听了這話,只覺得心里熱浪上涌,眼眶一紅。幾乎就要哭出來,可是到底忍住了,只是用力捏了捏韓玲的手。
「我和阿姊什麼活都會干,」韓玲走到呂氏身邊,從懷里掏出一個精致的香囊,「我阿姊會繡花,會做衣裳,會做吃食,還會讀書寫字。我會劈柴會掃地,會做家務。我沒啥能耐就是有一把子力氣。家里有啥重活我都能干……我。吃的少……」說到最後這句,韓玲心虛的低下頭,昨天晚上那頓她可是真沒少吃,到現在她還記得呂氏那吃驚的目光。
呂氏接過錦囊看了看。發現繡工精致,針腳更是細密,古娘子那雙‘精通繡花’的手根本就繡不出來這麼漂亮的花樣。看向韓巧的目光,不由得充滿了贊賞。
「這都是巧姐繡的?這繡工可不是一般人能繡出來的?怎麼就一個錦囊只給一文錢呢?」
韓巧咳嗽了幾聲,輕聲道︰「已經不錯了,繡坊的老板娘還肯給錢,偶爾還會照顧一下我們,給些吃食。有許多人白白的替人做工,最後連口熱湯都喝不上。」
「流民的日子這麼慘?」安木听到韓巧和韓玲說起做了流民後的生活。不由得問道。
韓巧低下了頭,「慘倒不怕,就怕一家子骨肉分離,我們原本是一大家子出來的。可是越往南人越少,到最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我們女扮男裝。一路躲在人群里不敢出聲,在路上跑了三年才到陳州,以為總算可以安生了。沒想到……」
「你們也是命大的!」呂氏拍了拍韓巧的手,眼楮紅紅的。
這里,安木在和韓家姊妹說話。張致和在接待郭縣令家派來的小廝。
「我家娘子派我來問問你們,不知你們事情辦完了沒有,幾時出城?若是要出城最好就趁現在,太陽還要一個時辰才出來呢。」依舊是前日來傳話的小廝,笑嘻嘻的向著張致和請了個安。♀
張致和不願意在這里多停留,來陳州主要就是為了讓安木和大郎散散心,沒有想到卻收留了兩個小丫頭。就說現在就收拾行李出城,小廝得了話就急忙轉回去報信去了。
一家人結清了客棧的錢,又替韓家姊妹租了一輛驢車跟在最後,將這兩天在陳州買的東西一古腦的放在了驢車上面。
城外,郭縣令家的車子已經等著了。
因安木和大郎都帶著孝,不方便過去請安,便由張致和過去,縣令娘子下了馬車說了幾句,便又重新上了車,兩家的馬車並在一起,一前一後的往沙灣而去。
宋人對楊柳有一種無法言語的喜愛感,所以官道兩旁栽種的全是垂柳。
太陽還未升起,讓盛夏的早晨少了一絲酷熱之氣。趁著這個好時機,馬車在快速的疾馳,偶爾會有幾根不听話的柳條拂在車廂之上,車廂內的人便會听到輕微的擊打聲。
安木很不喜歡現在的馬車,可是又沒有辦法弄到橡膠,這種原產于南美洲的橡膠樹,要直到1839年才會發現它的特殊用途。
呂氏和幾個孩子坐在一輛馬車里,為了防震,特意鋪了厚厚的幾層毯子,可是這幾層毯子卻又將車廂內的溫度給變相的增加了。剛剛馳出陳州城沒有多久,安木便覺得渾身上下不管是哪里都在流汗。急忙接過呂氏遞來的水囊,狠狠的喝了幾口。
「再忍忍,到中午咱們就到路邊十里亭子里歇息,到半下午再開始趕路。」呂氏看到大郎和銘哥也是熱得受不了,笑著勸慰幾個孩子。
「也不知道縣令娘子那里熱不熱,看他們車簾緊閉,想必車里也是蒸籠似的。」安木透過車後的一扇小窗往後面望去。
「他們車里是有冰的,不會怕熱。」呂氏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聞言微微一笑。
「冰?」安木突然扭轉過頭,看著呂氏。
呂氏點點頭,「這天氣熱的人都站不住,別說趕路了,若是車里不備了冰可怎麼受得了?所以,必須天不亮就起身,中午隨便找個地方休息,等到太陽快下去時再接著動身……」
安木卻沒有听見呂氏的話,腦子里一直回蕩著冰、冰、冰……
「對了,冰箱!」
「啥?冰箱?冰鑒吧?咱家沒有那玩意兒!以前從來沒有備過。」呂氏拿起一把蒲扇給安木和大郎慢悠悠的扇著。銘哥則是一臉幽怨的看著老娘。安木見狀笑笑,拿出一把小些的蒲扇給自己和大郎扇,讓呂氏和銘哥扇。
安木扇著扇子,心里卻一直在想冰箱的事情。她知道做冰這種事情是唐朝末期發明的。當時人們在生產火藥時開采出大量硝石,發現硝石溶于水時會吸收大量的熱,可使水降溫到結冰,從此人們可以在夏天制冰了。到了南宋時,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硝石制冰開始廣泛的流傳起來。商人在里面加上水果或果汁,這樣就可以制成美味的冰飲。
在陳州那里街道上昂貴的冰飲不就是這麼制成的嗎?
他們可以做。在家里自己也可以做!只需要在書屋旁邊隨便再開個門。當做冰室。就可以賣錢啊!安木想到這里,猛的敲了一下頭。虧得自己還帶了一個圖書館呢,居然都沒有想到這個早已經被世人發明的東西。如果制成了冰出售,不僅自己家里人可以吃。還可以賣錢。
硝石制冰非常的簡單,取一個大盤,在盤內盛上水,然後將金屬罐子置于盤內,不斷地在盤中加入硝石,罐內的水就會慢慢結成冰。
而且硝石還可以重復提煉利用。
一路之上,安木就這樣想著,又趁著呂氏不注意,偷偷的在圖書館尋找古代制冰方面的書籍。雖然沒有找到如何制冰,卻找到了幾篇論文。以至于到中午休息的時候,差點不願意下馬車。
「這位是安家的小娘子?」郭縣令娘子坐在亭子里仔細打量安木,見她生的唇紅齒白,眉目秀麗。加之她穿了一身孝服,盈盈行禮時如同一株白玉蘭般,不由得心生好感。
「見過大娘子!」隨著安木行完禮,呂氏也忙領著韓家姊妹一起行禮。縣令娘子只是對呂氏點點頭,至于韓家姊妹連瞧都沒瞧。
待眾人都行過禮後,縣令娘子指著自己身邊的小童道︰「犬子郭維,你們第一次見面,以後便認識了。」
待到安木幾人相互行了平輩禮後,將安木拉到了自己身邊,笑道︰「早就想要個女兒,只可惜我命中無女,接連幾個全是小子。若是有個女兒跟著,每日甜甜糯糯的叫著阿娘,哄著她穿漂亮的衣裳,不知道多歡喜呢。」旁邊幾個縣令娘子帶來的貼身婆子見到她喜歡安木,便也跟著湊趣,夸了安木幾句。
呂氏見了縣令娘子不敢造次,抿著嘴不敢說話,只是垂著袖子站在一旁,韓家姊妹更是大氣也不敢出。幸好安木還是見過大場面的,挑著幾句好听的話哄著縣令娘子開心,沒說幾句便乖呀兒呀的摟著安木笑了起來。又問了問大郎的情況,得知他小小年紀竟然也跟著張先生在讀書,對安家更是另眼相看。
說了一會子話,下人們便端了一個冰盤上來,冰里泡著切碎了的水果,紅的紅黃的黃。酷熱難當之時,吃上一口,只覺得渾身的涼意都消失不見。
安木道了聲謝,便從下人們手里接過一個小碗,轉過身一口一口喂起了大郎。
縣令娘子點了點頭,臉上笑吟吟的。
吃完了冰,便到了休息的時候,下人們早已經沿著亭子圍著了高高的幕布,防止外面看到里面的情形。
然後又從車里取來了幾張席子和一應睡具,在亭子里並排擺好並用一個隔斷將男女隔開,便請幾人午睡。
亭子外面,男人們戴著範陽笠坐在樹蔭下,密切的注意著亭子周圍的一舉一動。亭子里,幾個婆子輕輕的用扇子幫他們驅趕著蚊蟲。安木听著扇子有規律的擺動,漸漸的闔上了眼皮。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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