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過後,兩人從天而降,下面的街市,正有人群路過,依依稀稀也不算多。
穿著古裝的人,古風古韻的木質建築,這正是一千年前的南唐。今時已滅亡600多年。
眼看就要頭著地,千慕異影翻身到了女圭女圭身下,砰!骨頭撞擊地面的悶響,倒驚了一群行人。
眾人看兩人著裝奇怪,那少女居然把自己的白花花的小腿給露出來了,皆嘆羞恥得轉過頭去,而且那少女身下還有個男人。
古代重男輕女是非常嚴重的,若是有兩人這樣,要麼成親,要麼女方去死。
千慕異影瞥過那些平民的目光,他們指指點點,紫眸閃過不悅。
「看什麼看,這是我夫人!」磁性的聲音帶著絲絲森然的薄怒,千慕異影抱著女圭女圭站起來,有想殺了這些人的沖動。
女圭女圭撫著千慕異影寬實的肩膀,斜下眼簾,「阿影,我們回到這里,最好作為一個旁觀者。」
歷史不可修改,雖然這有著它本身的糾正能力。
「是夫妻啊…」人群漸漸散去。
「丈夫怎麼能允許自己的夫人穿成這樣…」
「唉…非禮勿視…」
「哼。」千慕異影冷哼一聲,抱著女圭女圭在街上走著,可驚煞了不少行人。
兩人去了布坊,千慕異影事先準備了儲備戒指,里面有不少金銀珠寶,也可以拿來抵換衣服了。
布綢裹成長版條一樣,堆在木架子上,店鋪不大,穿著錦衣戴著高帽的中年男人站在木台旁邊。
一見來的兩人穿著怪異,偏容貌不凡,心生疑惑,但是他看見千慕異影毫不肉痛地拿出一大堆金子之後,眼楮立刻就亮了,對著女圭女圭和千慕異影點頭哈腰,好不
熱情。
女圭女圭挑了件素白的紗衣,紅珞子披在肩上還有的長裙擺間,走起路來有些飄逸感覺。黑發披散在身後,被千慕異影用發繩松松地扎在腰間,他又從儲蓄戒里
取出來個發環,紅色與白色的水晶點綴發環,給女圭女圭帶上,發環前方的大紅寶石正落在她劉海中間上。
少女面若芙蓉,唇上一抹誘人的櫻色,星眸黑如宇宙的星瀚漩渦,深不可測。
千慕異影也在屏風之後快速換上了古裝,玄色為底赤龍瓖邊的長袍,櫻唇一絲邪魅的笑容,紫眸灼灼,僅僅及耳短墨發絨絨地散在腦後,如此魔神之姿。
換好衣服之後,千慕異影便攬著女圭女圭的腰大搖大擺地跨出了衣坊,先前的衣坊老板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他沒看錯吧?如此美的妖孽出現在人間?要是將那男
子的照片掛出去,恐怕得來大批客人了!
外面的陽光甚烈,大街已是一片金色,叫賣的小販嗓門大,各種聲音傳在六米寬大的街道上。
青色石階似乎剛露過水,兩邊的建築全是木雕而成,高的有三四層的小酒樓,飛檐角翹,時分精致。
兩人手拉手走在街上,俊男美女,自然惹不少行人回頭,而且千慕異影那雙灼眼的紫眸,讓好奇的人更多了。
「阿影…我們得找個落腳的地方。」女圭女圭黑瞳打量著眼前的一切,恍然如夢。
先前他們查找了大量的史書,覺得這開啟三次元世界的鑰匙碎片,極有可能是西子之淚。
西子是南唐代隋國的王妃,出生與一個六品官宦之家,本是大唐人,後期為隋國和大唐的和平,被封為大唐公主,與隋國和親。
西子全名,百銖西子,于二一年華歿,她一生郁郁寡歡,在死前,自挖心頭血,滴淚而亡。
女圭女圭和千慕異影來到的地方,是大唐挨近國都的一個繁華之地,瓊州,是百銖西子的家鄉。
此時是公元1009年,隋國和大唐的大戰之前三年。
千慕異影的紫瞳光色逐漸變暗,櫻唇翕動︰「女圭女圭勿急,很快就來了。」
「呵…」女圭女圭揪了揪他玄色的袖袍,嬌笑道︰「你倒是當起古代人來了。」
「我不就正是為你等了三千年麼?」千慕異影揉了揉女圭女圭的墨發。
迎面走來一個白袍八字胡老道,一手舉著黑色木棍子,一手捏著指頭,頭戴黑白高帽,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史書上說古代的降靈道士只要入了正道,都是絕階不等。」女圭女圭低聲喃喃,眼底一抹好戰之色。
古時的降靈法寶,秘笈很顯然比現代多得多。
千慕異影的紫眸已經暗沉了諸多,拉著女圭女圭擋在了那道士面前,模樣倒是幾分畢恭畢敬。
那八字胡的道士看了,狐狸眼虛榮地眯起,捏著自己的小胡子,眼楮飄向擋在面前這個英俊男人身邊的女子。
女子一頭墨發松松地扎在身後,頭上戴著紅白水晶珠珞,桃花面容的小臉上一雙漂亮的大眼楮,睫毛卷翹,唇略帶薄粉,她身上素白紅珞的沙裙,混身一骨子貴
氣,那腰不盈一握,胸前也算夠看,看起來是個恬靜的大美人。
道士看得嘴微張,嘴角一勾,不由帶起了猥瑣的笑容。千慕異影的眉頭卻是暗地里皺到了一塊。
「道長,」千慕異影幾乎咬牙切齒道,「我夫妻二人前來購地,請你看看風水,價錢你隨便出!」
那道士一听這話,捋著八字胡,眼底閃過一抹精光,看這兩人穿得不差,應該有多的銀子。
這女子倒是十分合他的口味,到時候拐到手上…反正他有法力,將這二人耍得團團轉也未可。
「咳,那就帶路。」道士將自己的腦袋抬地高高的,千慕異影陰陰一笑,領著他先前走。
女圭女圭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感受到千慕異影的氣息,她就猜到大半了。
兩人專門往人少,黑暗的小巷子跑,那道士也跟著走,不過到後來,他腳步卻遲疑了。
捏著自己的小八胡子,他怎麼感覺到一股濃濃的殺氣呢?
「你知道什麼路是最笨的路麼?」千慕異影突然幽幽開口。
道士有些模不著頭腦,整了整衣領,很不屑地回答︰「傻瓜路!」
「錯了哦!」女圭女圭接著他的話道,伸出玉白的指尖在但是眼前晃了晃,魔魅地說︰「是你現在走的這條路!」
千慕異影轉過身來,紫色魔法祭出,一個結界將但是罩住。♀
道士也不含糊,手中一股白色元流涌出,手一揮朝著紫色結界砍去,然而結界卻沒有被撼動分毫。
千慕異影身形一閃到道士身邊,從他的衣兜里掏出來個玉牌又退到了女圭女圭身邊,手爪朝著空中一劃,那道士臉上就多了幾道血痕。
結界是屏蔽聲音的,所以女圭女圭只看得見他張嘴痛苦**的表情。
千慕異影劃了幾下,道士的臉就被弄得血肉模糊,他又將他的長袍削短到大腿之上,給道士扔了個紫色光點,低頭親昵地問女圭女圭,「寶貝兒,要不要看古代人跳
巴蕾舞?」
女圭女圭的眼楮亮了亮,立刻點頭。
千慕異影放下手,那只被大袖袍掩住的骨節分明的手在有規律的劃動著。
只見道士立刻就踮起了腳尖,一只手無比優雅地揮出,深情地目光遙遠,他帶血的小八字胡還一抽一抽的。
他故作高雅地挺著前胸,面目呆滯地朝前方跳了一步,然後抬起左腿,朝天空揚去,身子也俯下去。
千慕異影遠遠操控著道士,將他帶到了集市。
圍觀的人很快就站滿了,大家都抬起頭驚異地不能再驚異地瞅著這個男子。
穿著一身道袍卻在街上蹦蹦跳跳,不時給周圍人拋一個媚眼。
但他滿臉都是血,又長了胡子,一個風情萬種的美艷頓時變得惡心猙獰無比。
「嘔——非禮無視啊…」一連接到五十個媚眼的一白汗衫武生毫無形象吐了,
看來道士對他情有獨鐘。
實際上是千慕異影操控的,讓道士眼楮朝那武生抽風。
「簡直…比西門宰相家的千金還要‘漂亮’。」人群中有人由衷地「贊嘆」道。
「走了…」千慕異影一甩袖袍拉著女圭女圭往人群外走去。
就在他們走後不久,集市上爆發出一聲震天忿吼︰「孽畜,你居然毀了我英俊的容貌!」
「嘔——」圍觀的大眾又很給力地吐了。
……
兩人並肩走在一條幽靜的巷子里,兩邊的建築無一不華麗,石砌的高牆飛禽走獸浮雕栩栩如生,朱紅的屋檐在陽光下閃著迷離的紅光。
何時,陽光已經漸暗,隱隱有灰色的陰雲遮擋原本亮堂堂的天空。
巷子也逐漸灰暗,這里似乎是富人官宦居住的地方,很少有人在門前徒步走動。隨著光線的變暗,一切染上了靜謐。
「在這里,我們殺不了人,那道士臉上的傷痕也一個月以後會消失地無影無蹤。」千慕異影皺眉道,剛才他使用魔法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了一種無形的限制。
女圭女圭的嘴角抽了抽,意思說我們得每個月用刀尖光顧一下他的臉?
好吧。
千慕異影手指磨挲著半透明的白色玉牌,將里面的靈魂之力抹消,注入了自己的魔法。那玉牌是方形的,中間是鏤空的仙鶴青雲,刻著大大的一個字︰才。
原來那個道士法號道才,千慕異影也便冒充是他了。他功力不精,也就是降靈之類的三腳貓功夫,是專門出來騙吃騙喝的神棍。
千慕異影將玉牌揣進了袖兜里,紫眸變得黯淡深邃,微抿唇,裝出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即使這樣,他仍舊沒有一點嫡仙氣息,魔魅冷氣倒強烈地甚。
「阿影還想裝仙人麼?」女圭女圭掩嘴看著他這副裝好人清高的俊臉,建議道︰「要不我扮修仙道女,你扮我收服的妖孽如何?」
千慕異影一听此話立刻甩去剛才的清高,賤賤地將臉貼了過來,「寶貝兒,這樣做我有獎勵麼?」
「沒有!」女圭女圭怪嗔地瞪了他一眼,誰不知道他滿腦子想啥邪惡東東。覺得拒絕地太干脆,他那下流無恥的臭脾氣女圭女圭已經領教數回了,女圭女圭又補了一句,「老
公為老婆做事天經地義!老公不听老婆的話就是不愛她!」
某惡魔腦袋就耷隴了下來,墨發柔垂像只可愛的大狗狗,「哪來的歪理…」
女圭女圭一听他的嘀咕,嘴巴一扁,小臉掛著哀傷可憐︰「你不愛我…」
「愛!當然愛!」某惡魔腦袋唰地就抬起來了,兩只妖媚的紫眸閃啊閃,「老公和老婆愛愛天經地義!」
「……」那你干脆去找個那啥奴吧!去死吧惡魔!女圭女圭在心里咆哮。
大手蓋下來揉了揉某鬼有些炸毛的黑發,千慕異影無比風騷一笑,邪肆道︰「看在寶貝兒老婆這麼乖的份上,我就免為其難地做一回妖僕吧。」
這天下,也只能有她,三番兩次地讓自己當這卑賤玩意兒了。
女圭女圭不由得給他翻了個白眼,從他玄色的袖袍兜兜里翻出玉牌,揣進了自己的懷里。
過了一會,一個十六七歲的白衣女子從一豪華大宅走出,她一身素白的輕紗,婀娜的身子被隱隱勾勒出,一頭墨發樸素地扎著,僅用一根金釵將青絲挽住。
怎麼看,都像個丫鬟,但她卻有一種尋常女子說沒有的淡雅。
「那是西子。」千慕異影在女圭女圭的耳邊吹氣。
女圭女圭整了整衣著,面色有些緋紅,慢慢挪步而去。
想不到後來貴為王妃的百銖西子,現在卻這樣貧窮。女圭女圭查閱了大量史書,才只簡略了解到西子是六品官宦的庶出三小姐。
庶出的女子,不得寵,也是自然的。
「姑娘好,請允許貧道為你算一卦。」女圭女圭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讓眼前的女子為她突然而來小小驚訝了一下。
西子長得是十分不錯的,大大的桃花眼微掩眼簾,睫毛又濃又長,像小鋪扇一樣,小巧精致的鼻子下面一張心形薄粉的唇,十分恬靜美好。
女圭女圭見過的西子王妃畫像,這張臉去了許多稚氣,變得輕熟還有一種柔麗的嫵媚,偏那雙眼楮總是噙滿哀傷,引人憂愁。
西子有些疑惑地看著眼前漂亮的女子,薄唇微動,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女圭女圭假裝掐指一算,眼神變得高深起來,「貧道法號︰不才,姑娘今日會踫上姻緣。」
至于良緣,還是孽緣,那就難說了。
女子修道之人,地位就會比普通女子高許多。
西子听聞此話,臉頰微微泛紅,見女圭女圭拿出一枚精致的玉牌,上面的浮紋讓她的臉色變得驚訝,似乎有些受寵若驚,雙手在袖袍之下絞動,頷首低眉,恭敬道︰
「小女百銖西子,拜見不才仙姑。」
仙姑…听這話感覺自己挺老的。
沒事,不是還有千慕異影這個更老的麼?
西子其實內心挺疑惑的,眼前的芳華女子渾身倒是一股王公貴族的貴氣,雖然平靜如水,面容精致,可是,修道之人也染世俗麼?
「此番找上姑娘,我們有一任務,還待姑娘能提供住宿…貧道感激不盡。」
「能得仙姑青垂,小女倍感榮幸,只是寒舍太過簡陋,待我與家父說說,馬上給您安排住所。」西子兩雙大眼閃過尊敬的流光,要是她知道這塊玉牌原主人猥瑣
成什麼模樣,恐怕回避之不及吧。
「無用,此番下山修煉,本是宗門隱秘之事,不宜張揚。」女圭女圭擺了擺手,謙和一笑。
這塊玉牌是南唐代著名的隱秘世家,靈仙家族。那原來的道才道人學了點三腳貓的功夫就跑出來招搖撞騙了。
「那就委屈道姑了。」雖然讓一個陌生人住進自己家里,十分不妥,不過看這不才道人的玉牌不像是假,再說自己那破庭院沒有一點奢華裝飾,賊人也無所可圖。
「姑娘言重了,各自行便吧。」女圭女圭將玉牌揣回袖兜里,睨了一眼隱沒在空氣里的千慕異影,後者紫眼微眯,朝她狗腿地笑了笑。
「好。」西子臉頰微紅,像臉上開了桃花似的,這道姑說她今日會踫上姻緣,女子對姻緣這事,向來都是萬分期待的吧?
女圭女圭點了點頭,風一般的離去,身形隱匿在了空氣中,剎那西子面前什麼人也沒有了,只留下她愣愣地睜大眼楮,這…就是那靈仙山的道人的實力?她將來很有
可能成仙人吧?如此美的女子,本該是神仙。她暗暗想著,慢慢平息心中的驚訝,挪著蓮花步,平靜地朝集市而去。
千慕異影攬著女圭女圭的細腰,兩人跟在了西子的身後。
「使人深深陷入的陷阱總是有美好的開始。」女圭女圭嘴角噙著冷冷的笑意。
「天布置下的陷阱啊…即使他要我們亡,以我們的實力,也不得不亡。」千慕異影深沉道,紫眼冷芒乍現,女圭女圭卻為他搭地這一句話感到莫名其妙。
集市方才還人來人往,這時人卻少得多了,幾個商販匆匆離去,大街一下子變得空曠起來,仿佛是有人精心準備的劇場。
西子的素白衣擺被慢慢變大的風吹得也有些凌亂,墨發飛揚,卻像踏塵而來的仙子,她平靜略帶嬌羞的面容惹人垂愛。
繞了幾條巷子,古老的木樁上頂著一個鍍金的大牌匾︰金字藥堂,那鏤花的門卻已關了,還擋上了門板。
西子的嘴角不著痕跡地下拉了一下,垂簾小蒲扇一樣的睫毛閃動一下抖落一片哀傷,卻轉瞬即逝,墨瞳流波瀾瀾漸漸化為平靜。
樸實的青石板路,走在上面一點聲響也沒有,風呼呼掛著,一點一點豆大的雨滴就斜著飛撞在街道上。
西子的臉頰上染上了雨露,她眨了眨眼,拂袖擦去,卻換來更多的雨滴,啪嗒啪嗒——雨滴砸在地上,粉身碎骨,化成一片晶瑩飛濺的流珠。
天空徹底昏暗了下來,仿佛是黃昏之後,黑壓壓的雲,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雨大了,像瓢潑一樣,西子的衣服再也翩飛不起來,全部濕了貼在她身上,而這濕潤地只是一剎那。
就當她準備要不顧形象拔腿跑的時候,光落在她頭上的雨,忽然停了,一把白色略帶熒光的油脂傘遮擋在了她的頭上,她的薄妝花了,臉上的雨水裹著白白的脂
粉順著她漂亮臉蛋的弧形淌下。長睫承載著晶瑩的雨滴,微微低垂,仿佛是雨中哭泣的人兒,我見猶憐。
「姑娘,你拿著傘,回家吧。」一個儒雅的聲音響起,一位藍袍錦繡男子,撐著傘站在西子身旁,他的眼楮半分狹長,琉璃色的瞳藏在其中,薄薄的唇翕動,高
聳的鼻梁,英挺的眉骨有意聚攏,似乎是為她。
他莫不是…不才仙姑說的姻緣?西子的臉頰霎時紅了,盯著這個美男子有幾分不好意思,他好像也只有一把傘吧?看著他華麗的錦衣,都已經濕了些。
「沒事…我家近,多謝公子好心。」西子微微躬腰,下一刻便直起身子,翩然在雨中離去。
她的背影,仿佛是紛紛揚揚的雨中的白蓮,在這近似黑夜的白晝開得耀眼通明。藍袍男子琉璃色的眼閃過驚艷的光,卻轉瞬即逝,打著傘,背對著她,奇怪…今
天自己怎麼了?
在一家酒店的木棚下,有一輛華麗的馬車,見到那高大健碩的藍色人影,一個看起來似皇宮里太監的人昂著腦袋上前來,一甩他的紅袍,尖酸怪調的嗓音響起︰
「南唐質子,你是發瘋了麼?要是弄不好出了風寒死了,咱家皇上還得勞心,要不您干脆寫封遺書,自歿了了這一生得了。」
藍袍男子冷冷地瞥了太監一眼,白玉似的臉上透出一股寒光,外面的雨聲大,風吹著他的墨發也凌亂,那雙絕美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哎呦,怎麼…南唐質子不高興了?奴婢好心告訴您,質子就是質子…您殺了奴婢,只怕您的國家也跟著遭殃…你以為你的南唐還是當初那般強盛麼?」太監
陰陽怪調的聲音刻薄,分分刺中男子的痛處。
他的唇微微抿緊,不管太監,徑直朝著華麗的馬車而去。
「質子就是質子?」千慕異影冷冷地笑著,似乎回憶起什麼一般,女圭女圭听著他的話,小手撫了撫他的背。
南唐以前是從大唐分裂出去的,當初分裂地轟轟烈烈,讓大唐都有些招架不住,可是時間久了,兵疲民怨,對于南唐這個剛出世的小國家,剎那就變成了弱勢。
南唐和大唐的戰爭大約打了50多年,12年前才言和,但是大唐要求,南唐將他們的皇子送來當質子,于是宮晟在九歲時就被送到大唐當質子了。
「咸魚都會翻身,何況是一只蟄鵠呢?」女圭女圭勾唇道,兩人轉而又去跟蹤西子了。
「等到西子死,要5年多貌似。」女圭女圭頓了一下,時間也特麼久了吧?
「嗯,雖然在這里活物我們帶不去,可是死的東西,卻可以帶走。」千慕異影悶聲道,他這一提醒,頓時讓女圭女圭的眼楮亮了起來。
「現在帶出去的東西,到以後世界,還是千年年份吧?」女圭女圭張大了嘴,她怎麼感覺自己的口水要留下來了?自己又不帶金子。又不帶吃食。
「嗯。」千慕異影淡淡地應了一聲,他能感覺到身邊人兒躁動的野心,她的貪念快被他完全勾起來了呢。
嘿嘿嘿,千年的大鬼,小鬼,老鬼,我來了哦——
要是有不听話的,女圭女圭就把你們全部都吃光光哦!
哦呵呵,都乖乖滴被我奴役吧…
心想著,女圭女圭的眼楮就完成了月牙,笑容不知怎地,竟然帶上了幾分猥瑣。
要是有漂亮的艷鬼,就全部塞給藍陽…趙美也不能虧待嗯,給她許多美男哦。古代的美男的確美。
不…趙美她丫子的是個蕾絲邊!女圭女圭一拍腦袋,那就多找幾個美嬌娘吧,省的她那色眯眯賊溜溜的眼神往我身上黏,嗯…對!
(趙美︰夜玄大人不要拋棄偶…再多美嬌娘偶也不要要,偶只耐你!)
西子回到家以後,全身都濕透了,盡管她心性堅強,卻還是控制不住地打哆嗦。繞過了繁華的門廳,直朝那不起眼的小後院走去,落葉碎成泥,大片的梨花被雨打落形成一片黏膩的白茵。
西子的臉蒼白,唇被凍得青紫,掩了掩眼簾,推開破舊的木門,屋內傳出來一股潮氣,一個身上綁著繃帶的小丫鬟沖了出來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西子。
「小姐,快進屋…您不必為奴婢買藥的…奴婢…對不起您!」小丫鬟本是有傷在身,走起路來也踉踉蹌蹌,三兩下扶住了西子,還未顯出成熟的小臉淚水唰唰地往下掉,像外面的雨一般,梨花帶淚。
「有熱水嗎…我泡個澡便是。」西子瑟縮著身體,雙唇發抖,卻強作鎮定,涼涼的指尖敷上小丫鬟的鵝蛋臉,淡淡道︰「琴兒,我們兩個,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琴兒的眼淚更是掉得洶涌了,她慌慌張張地轉過身,朝門走去,雨斜著飛了進來,打濕了她的裙擺,「小姐…小姐。我這就去準備水…」
她知道自家小姐是不一樣的,那麼的堅強,而她,怎麼那麼地懦弱呢,可是看見小姐為了她而弄成這樣,她就心疼地要死。
小姐從小就不受寵,難道上天要她這樣貧苦一輩子嗎?到底,小姐犯了何等錯誤,讓上天待她如此不公呢?小丫鬟哭哭啼啼地挪來半桶熱水,小心地摻上,西子也坐不住,干脆和她一塊去打水了,兩人都挺不方便,一路上相互扶持著,就像是在風雨中相依為命的鳥兒。
「西子短命,也就是在這里烙下了頑疾。」千慕異影靠著牆,屋檐勉強能夠擋住一點雨水,女圭女圭靠在他身邊,平靜地看著,西子和小丫鬟兩個受傷的人。
熱水一會就摻滿了屋內的木桶,小丫鬟關上了門,窗紙隱隱映出的初見婀娜的縴細身影,那麼柔弱,柔弱地仿佛要被外面的狂風折斷了一般。
燭火因為外面天黑,也逐漸明亮起來,雨聲嘩啦嘩啦似乎從未間斷。
濕了衣服的小丫鬟咬著唇給西子搓背,那白皙的背上居然還有幾條微紅的鞭痕,那是一個月前二小姐打的,二小姐去西門宰相家做客,被羞辱了一頓,氣不過就找自家小姐來出氣了。名叫琴兒的小丫鬟恨恨地想著,她真想與二小姐拼命,可是她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能對付得了她麼?即便殺了二小姐,自家小姐還不是一樣的受欺負。
為什麼呢…琴兒的眼淚又來了,咬著唇,靜靜地給西子搓背,盡力讓自己不發出哭泣的聲音。
「琴兒,你在哭。」西子原本清甜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敷上了淡淡的鼻音,她染上風寒了,毋庸置疑的。
「沒,沒,」琴兒忙擦著自己的小臉,慌張掩飾著,抽了抽鼻翼,「小姐,剛才洗澡水濺到我眼楮里了!」
拙劣的謊言。
西子的黛眉微蹙,淡然道︰「琴兒,我們生,是天命,死,也是天命。隨遇而安罷了,我只希望,我兩能好好活著,在天讓我們死之前。」
「好…」琴兒嘴上軟軟糯糯地答應著,心中卻如同軋了鹽巴一般刺痛難受,她暗暗捏緊了帕子,小姐,我只是很不甘!真的很不甘!您出身在富貴之家,怎麼能忍受這樣的待遇,小姐您,又怎麼能這樣安寧,由著她們欺負您呢?
如果有一天,我能報仇。
如果有一天,我有機會殺光了欺負小姐的所有人…
那該多好。
西子掩下眼簾,覺得心中五味交雜,只是不停地安慰著自己,其實,我別無所求。腦海中又滑過一抹藍影,那樣冷美的男子,站在風雨中,為自己撐起一把傘。
琉璃色的眼楮閃著溫涼的柔光,膚如白玉,面若精瓷。
或許很感動吧,別人的一個小小的施舍。居然超過自己親人的撫養那樣的感動很多。
過了多久,她洗好了身子,穿上了褻衣褻褲,披著一件單薄的中衣,覺得困倦得緊,便模著爬向了床沿,西子翻身躺了上去,覺得胸中悶熱無比,看著琴兒關切的目光,沙啞道︰「琴兒的傷還沒好,好好休息,我很累了,琴兒不要讓我擔心。」
琴兒剛想說什麼守在她身邊的話又生生地咽了回去,點了點頭,步子沉重,今天小姐這樣,都是因為自己…自己不能再讓她操心了。
燭火滅了,明黃的窗紙在黑夜中看不清,四周一片安靜,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夜深了,雨聲也漸漸微弱起來。在雨夜里,風吹著梨花無聲掉落,隱隱約約在落花悲傷墜落的雜音里傳出來斷斷續續地抽噎聲。
西子覺得意識昏沉,一睡,眼楮就沉重地難以睜開。胸口里的肺又熱又癢,似乎有一群螞蟻在勤奮地啃噬。
天要你死,這是命。
她或許覺得悲哀吧,她睡了過去,沒有听到琴兒的哭聲,從小小的啜泣變得大聲起來,有梗塞的委屈變得淒厲。
黎明,一個雙眼紅腫成桃子似的小丫鬟不顧身上的傷口推門沖了出來,外面的雨已經停了,留下一片淨明的水泊,她啪啪啪踩過水泊,跌倒又濕濕地一身站起來,大叫著︰「來人啊!來人啊!」
琴兒的嗓音已經沙啞了,此時這樣賣力的嘶叫,像打鳴的公雞的聲音般難听。
百銖家的人才輾轉而醒。
華麗的大院內,積水空明,下人主子都出來了,一副惱火惺忪的模樣。
「女圭女圭想幫西子嗎?」千慕異影在她耳邊低聲調笑道。
女圭女圭搖了搖頭,淡然道︰「這是她的命。」
「小姐她…小姐她風寒很嚴重啊,發了高燒,求求老爺夫人救救小姐吧!」琴兒砰地跪在了雨水里,朝著地面一下又一下地磕頭,有一個庭院,里面隱匿著奼紫嫣紅的花陰,香味從里面溢出,那是府內高貴之人的住處。
那些被吵醒地人冷眼旁觀著,下人互相咬著耳朵,「發了高燒就高燒唄,死了算了,還來擾人清夢!」
「一個不得寵的小姐而已,這丫頭也真不知好歹!」
「看老爺待會出來把她拖出去重大一頓,事情完了之後,我們就去欺負她!」
「嘖嘖…人間好戲。」千慕異影模著自己光潔尖削的下巴,捏了捏女圭女圭的腰,「寶貝兒老婆,我們不要在這里看悲劇了吧。」
看著他那紫眼迸發出狼一般的眼神,女圭女圭仿佛就是被大灰狼盯住的小兔子,撇了撇嘴︰「不看悲劇,那去拍災難片?」
「不是…」千慕異影壞笑著,琴兒那邊磕頭磕的響亮,他卻充耳不聞,語氣痞里痞氣,「寶貝兒老婆你看人家,磕頭磕出了節奏,我們找個房間來個愛情動作片,也帶點節奏的啊哈。」
話一出,女圭女圭滿頭黑線,翻了個白眼,繼續冷冷地看著琴兒。
濺起的雨水似乎染上了紅色,人人只是嘲笑著她的愚蠢,恨不得都來落井下石。
「求老爺,救救三小姐!三小姐是您的骨肉啊!」琴兒仿佛不知痛般,可是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她的瞳漸漸失去了光彩,心中燃燒著的怒火也燒不起來了,只是一片絕望的沉寂。
為什麼,能對親身骨肉這樣呢?
過了一會,她幾乎要昏厥過去的時候,一個穿著鵝黃色長裙,頭戴金色流珠莞飾的妖嬈女人走了出來,鳳眼微微一挑,狠厲的目光射出,定落在成落湯雞的琴兒身上,她伸出白玉般的手指掩著嘴,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帶著幾分媚意︰「老爺這幾日入朝辦事去了,什麼事跟我說罷。」
琴兒抬頭一看見這暖黃長裙的女人,臉色蒼白,原來的夫人,老爺千方百計地將她休走了,全為娶這個女人田麗。她生了兩個女兒,都十分受寵,就當她回娘家探親時,老爺喝多了酒和偏房有了一夜,便有了自家小姐,偏房在生下自家小姐以後,便莫名其妙地死了。
這些都是她听那些老姑子閑聊說的。
讓她救小姐自然是絕不可能的了,老爺對自家小姐還存有那麼一點點愧疚,便是自家小姐能留在百銖家的原因。
是施舍麼?
「其實…我可以好心給你們銀子去看病。」女人柔媚一笑,笑聲清靈,她已有三六年華,卻毫不顯老。
琴兒也聰明,田麗老早就想讓他們從百銖家出去了。現在小姐病地如此重,再拖下去就會有性命之危,現下只能求眼前平安一時!
「我和小姐會搬出百銖家,我們自知身運不佳,不想給百銖家帶來災難!我們不會連累百銖家的!」琴兒咽了口唾沫,膝蓋上的傷口產生了灼燒的感覺,瞬間傳遍四肢百骸,冷與熱的極端踫撞讓她苦不堪言,臉色一青一白。
「不要說我逼你,我可是好人。」田麗的黛眉挑了挑,唇角一勾,笑得十分無辜,卻也媚態百生。
「皆是我們自身的原因!」琴兒咬牙道,這里全是狗仗人勢的東西,外面的屈辱再多,到哪里,還不是一樣?
她們受過的冷眼,受過的鞭子,還少嗎?
小姐,我只求你平安,至少是現在!
「來人,給她們領300兩銀子,等西子醒來之後,立刻寫下訣別信!」田麗笑得過分燦爛,那些見風使舵的下人也低聲陰笑起來,一句句諷刺地話落入琴兒耳中,「這銀子…我便先給你,要是你們不按規矩辦事,我有的是手段!」
田麗唇上一抹瑰麗的顏色,媚眼如絲,危險之極!「我就說…你們偷的。」
琴兒的身子一震,暗自捏緊了拳頭,胸中的憤怒要轟炸了出來,膝蓋上的痛處完全被掩蓋,她快要被扭曲了,快要被扭曲了…。
卻還是最終無奈地卑微答道︰「多謝夫人仁慈!」
「女圭女圭,後面沒啥看頭了!」千慕異影垂著頭,扯著女圭女圭的袖子。
「…」女圭女圭額頭的黑線又落下了數根,某惡魔幽怨地視線投在她身上。
「老婆我餓了。」他將頭都埋在了矮一截的她的懷里,拱了拱腦袋,女圭女圭的鎖骨傳來一股濕濡的感覺,她身體一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餓了,我給你抓幾只鬼來吃!」女圭女圭敷衍著,想著那麼多那麼多千年老鬼還沒有被她所收服,心中就覺得萬癢難耐,她的舌頭都要伸向不听話的小鬼們了。
千慕異影看身旁的小女人心中還對另一種叫鬼的東西那般熱情,不高興地撇了撇嘴,身體一彎,一只大手從她的膝蓋下鑽過。
呼——「啊!」千慕異影你干什麼!女圭女圭輕叫了一聲,覺得不妥,周圍的人皆好奇地看了過來,牆角這里空空如也,哪有什麼東西。
可是剛剛明明听到了一聲女子的叫喚啊?
難道有鬼?
眾人的腳步齊齊往後縮了一步。
千慕異影邪笑著,捏了捏懷里小女人的鼻子,低聲道︰「不听話,我就來強的。」
女圭女圭扁著嘴,惡魔果然就是惡魔!她低聲憤怒道︰「女人是拿來寵的!哪是拿來強的!馬丹!」
千慕異影愣了一下,紫眸幽幽地盯著女圭女圭,默默地吐槽道︰「你是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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