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田居札記 二十八章

作者 ︰ 魚丸和粗面

沈福祥罕見的點起了旱煙,李氏也挫著圍裙︰「這可咋辦?」

「爹、娘,你們別愁。♀二伯母敢這麼做,我早就想好了應對的招數。從到二伯一家,最重視的無非就是權勢和地位。日久見人心,雲林村沈家這麼多口人,誰不知道他們倆的為人。」

李氏嘆氣︰「知道有什麼用,還不是敢怒不敢言。就像前朝咱們這的知縣老爺,我听老一輩的人說,他奸婬擄掠無惡不作。可他手里有權,手底下養著一大批鷹犬,彼此狼狽為奸一手遮天,愣是幾十年沒人敢管。」

宜悠當然也知道,曾經她也爬到了這樣地權階級,所以甚至她比爹娘了解的還要深。

「如果出現一個機會,能讓所有人得利?」

「二丫,你終歸還是太小。人都有惰性,只要日子太平安逸,一般就會安于現狀,而不是鋌而走險。」

「娘,你放心,我自有成算。」

拍拍胸口,她豈會不懂那簡單的人心。從重生第二天,四丫代她進縣衙為婢,程氏看她的眼神刻骨惡毒起,她就一直在綢繆此事。雲林村畢竟是小地方,這里的人世代以種田為生,所以程氏還能吃得開。但比起前世吃著不愁,盡想著勾心斗角的陳府,他們手段就有些不夠看了。

雖然她手段不見得有多好,可她見過大夫人如何做。這個把月她也琢磨出些門道,如今這事正是個好機會。

「二丫,哎……」

沈福祥將煙斗戳在地下,熄滅後嘆一口氣,默默走出去。♀

沒多久,院外傳來 嚓 嚓的砍柴聲。

「你爹就那樣,二丫別往心里去。」

「娘,我知道。爹也是擔心我們會吃虧,但這樣下去總不是個法子。」

李氏看著眼鏡閃亮的女兒,慧黠的神情與二十年前的她一般無二。歲月是方磨刀石,一點點磨去人身上的稜角,不復當年模樣。

當初嫁給福祥是為了什麼?不就看上了他的老實本分,想有個人疼,一點點經營好日子。如今快二十年過去,驀然回首,這幾十年的日子,竟與披上紅蓋頭前想的那些漸行漸遠。

「這些娘都明白,其實想想,咱們家最壞不過跟以前一樣。二丫放心去做,你爹就交給娘來說。」

宜悠坐上炕,靠在母親肩頭,稍顯凌亂的頭發在她耳垂處。是啊,最壞的情況他們都經歷過,以後還有什麼好畏懼的。

樹欲靜而風不停,不解決程氏那些人,他們家將永無寧日。

「嗯。」

說動了娘,也就相當于搞定全家,她總算放下一半心。

農家生活左不過柴米油鹽,晨露之時扛著鋤頭下田耕作,晚霞漫天之刻農家燃起裊裊炊煙。♀日復一日,貧窮但安然。

宜悠亦然,雖不用下地,但家中包子生意她卻是主力。雖說要布置些東西,但多數時間她卻是在為生計忙碌。

燒起火給長生熱個花卷,她用籠布包好窩頭,系上斗笠挑著扁擔往西邊田里走去。一路不少十來歲的男孩,見到她紛紛吹口哨。

「虎子的小媳婦過來了。」

「別說,小心她撿石頭扔你」

「這還不讓說了,反正都傳開了。」

宜悠隨手抓起一塊石子,直接朝那邊扔去。半大的孩子忙躲開,邊跑邊喊著順口溜「小媳婦,一十六;小臉俏紅不知羞,拽著漢子草堆鑽。」

「叫你再胡說,我就是扔破你頭,也沒人能為你找回來。」

吼完後,她低頭往自家田間走去。程氏果然不負眾望的將事情傳開,不過從大面上看,此事完全與她無關。而是一個藏在樹椏上的放牛郎看到,順便編成句順口溜四處傳。

她也沒解釋,一則這事越描越黑;二則,她心中早已有了成算,如今當然不會再驚慌。

「爹、娘,喝口熱湯吃飯了。」

將手支在嘴上,她順著地壟喊道。兩人提著鋤頭走過來,臉色都有些難看。

「娘,我剛做叼湯,里面切了兩片梨子干,生津止渴。」

「二丫別听他們胡說。」

宜悠搖搖頭︰「娘,沒事,爬得越高摔得越慘。用不了多久,我會讓他們全都還回來。」

李氏放下碗,眼神有些飄忽。

「怎麼了,難道……虎子爹那邊說了什麼?」

「你知道了?」李氏不由自主的反問。

「我猜的,娘,我不想答應。」

沈福祥給媳婦舀了一碗湯,坐在地壟邊包袱上看著女兒︰「虎子不錯,家境殷實,人口也簡單。」

這些宜悠都知道,甚至以她現在吊件,嫁虎子是高攀了。可經歷過前世一味追求富貴後,現在她想嫁一個自己可心的人。有時候想想,她都覺得自己矯情,不顧爹娘被人說道,追求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可她總會為自己開月兌,她有手藝有見識,自家會越來越富。她完全可以像陳德仁曾痛批的越京中那些女商賈般,在開國皇帝的新政下,自己頂起門戶,無拘無束。雖然千難萬難,可命運握在自己手中,總是另一種踏實。

「爹,這里不是說事的地方,我先回家發面切菜。」

留下窩頭和甜湯,她挑著扁擔往回走。遠遠的,听到爹稻息和娘的埋怨聲︰「你逼二丫做什麼,是沈家自己不要那名聲,真沒見過這樣的親戚……」

宜悠搖頭苦笑,空口無憑,現在貿然說二伯母,別人只會當他們發瘋。

畢竟,誰會相信她這麼豁得出去,不惜全族閨女的名聲,也要將他們踩在腳底下?

現在她唯一慶幸的,只是自己不是生在前朝。雖然雲林村不像京城那般開放,但對女子的要求總會松一些。

邊想邊走,迎著烈日她想著各家的喜好。要想動搖二伯和程氏,單憑他們一家只有一種辦法︰抄起菜刀充到祖宅大砍一頓,而後與其同歸于盡。

可她惜命的很,想要兵不血刃,只有劍走偏鋒。二伯如今並不能一手遮天,只要人多了,總能讓他傷筋動骨。而如何讓這些人主動湊上來,正是她這些天一直在忙活的事。

想得入神,直到肩上傳來扁擔的。原來不知何時,她的扁擔撞到了一個樹上。松松扯下來,再抬頭,面前立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影。

高的穿著衙差服,矮的一身藍麻衫,圓咕咕的黑眼楮,對著她伸出三個手指。

「二丫姐,我都叫你三聲了。」

「宇哥兒怎麼來了,穆大哥,是不是要去當差。」

穆然點頭︰「真是還得麻煩你。」

宜悠正求之不得,每次照看穆宇,她總感覺是在一點點彌補前世的遺憾。而且這孩子學什麼都快,有他帶著,以前只知道玩鬧的長生現在知道學點東西。

「長生一定會高興。」

「對了,你……那些流言,我去幫你把人抓回來。」

穆然聲音有些磕巴,被人算計、磕個頭破血流、被誣陷、現在又被壞了名聲,似乎從見到二丫起,她就一直多災多難。明明是個這麼漂亮的姑娘,怎麼總是有人看不得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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