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 第61章

作者 ︰ 馬桶上的小孩

楚英站在高閣之上,三清宮的弟子近千人默無聲息的站在廣場之上,她左手站著君千卿,右邊是君白夜。

從某種角度來講,君白夜所代表的守舊派算是贏了,親皇派手中的實權在以各種名義在緊急時刻被君白夜接管,再等到那一派弟子重振旗鼓,恐怕要等上一段時間了。君千卿對她點了點頭,楚英緩緩揭下帷帽,本來鴉雀無聲的廣場一片嘩然!

「是妖女!」

「她明明殺了師祖和眾多弟子,還傷了皇上,為何要出現在這里!」

這麼驚愕的大多是守舊派的弟子,而親皇派的弟子似乎得到了關于皇上那邊的某些暗示,此時只是死死盯著她的身影。

守舊派弟子本來以為身邊的另一幫弟子絕對會因為君屏文的死而鬧起來,卻反倒是他們無聲無息如同死寂。楚英輕笑一聲,有幾分嘲諷的意味。應曦為了讓她離雲魄更近,甚至壓制控制了這幫弟子麼?不過這樣對她倒也有好處。

「楚英姑娘乃是掌門第九位弟子,君屏文明知此事嫉恨萬分,將她封入銅鼎之中妄圖殺死,此乃三清宮之恥!其弟子明知此事故意不救,楚真人身受重傷,那些為虎作倀之弟子被殺也不過是楚真人之怒意罷了!」君白夜的說辭是早就準備好的,楚英不禁眯了眯眼楮,這一句不但將她洗白,也將君屏文身邊之人打落,實在是一舉兩得。

君千卿卻是個不會撒謊的,在眾弟子的目光下,他緊張萬分。

楚英伸手扣住他手腕,有幾分安慰的意思,也怕他的表情泄露了事情。雖然這事不過是改編的真相罷了……

「楚真人天賦異稟,深得掌門所傳,掌門特此聲明其身份,且楚真人不必更姓!從今往後弟子也當尊其身份!」君白夜的聲音被內力放大向四周傳去,一邊被楚英抓著手腕的君千卿僵硬了一下隨即放松下來,竟然伸手抓住了楚英的手指,交握在一起。

她愣了愣,隨即眯起眼楮掙開手指。圍欄擋住了這二人的動作,下頭的弟子並看不見。

君千卿的手被掙開,他又是一僵,仿佛是為了緩解尷尬一般往前邁了一步抓住了欄桿︰「教派之中楚真人門下也即將收徒,若有此意願之人,可就此站出,楚真人會日後審核其能力。」

君千卿話音一落,弟子的面上紛紛露出種種不可思議的表情,仿佛是君千卿讓他們去送死一般。但卻也有人從人群中站出來,楚英看著一個女子抬起了手,半跪在人群前︰「弟子雲螢願入楚真人門下!」

楚英看著她抬起的臉,勾起了又無奈又覺得她可愛的笑容,輕輕搖了搖頭。

接下來幾個弟子竟然也走出了人群︰「弟子見到楚真人會劍大典上斬殺惡賊之身影,敬仰實力,願入門下。」

哦……這幾個又算怎樣?

來到廣場上的弟子後邊站著的都是前一段時間剛入門的孩子們,那幫孩子正好奇的看著楚英,卻有一個小孩子從中擠了出來,在青年弟子詫異的目光中擠到人前,不過是個束發的七八歲小男孩兒,卻跪在了地上︰「弟子、弟子馮霖懇求真人能收我為徒!」

這孩子,不是那個皇子麼?!楚英愣了愣,卻看著那男孩的眼里布滿血絲,直直望著楚英。

她心中思索著,君白夜卻繼續交代幾句,又說了許多對于最近三清宮內的調整,便拊掌讓弟子退下,楚英走下高閣,雲螢撲過來一副姐倆好的樣子挽住她︰「你可嚇死我了,那天會劍大典我也在,你活根惡鬼下凡一樣。」

楚英看她態度還這麼隨意,心中輕松不少,笑道︰「他們做得過分我也不必客氣。」

「哎不過我可是真打算拜你為師,回頭你好好教我,師叔祖太嚴厲了……咱倆還能一起玩玩啥的。」雲螢笑的可賊了。一旁的另外幾個弟子卻站到了君千卿身邊,楚英了然︰「果然是你的意思啊,不必這樣做也可以。」

君千卿說道︰「這樣對你在三清宮長期呆下去有好處,總要有幾個人支持你。」

楚英心里一暖︰「謝了。當初會劍大典出了事,你還來護著我,當時是我惱怒沖昏了神志。」君千卿面露羞赧之色,隨便說一句沒什麼就匆匆走了,雲螢一臉促狹的看向君千卿,對楚英道︰「師叔祖就是半天放不出一個屁的性子,就可惜你心里有主了,否則也挺好。」

楚英搖了搖頭︰「沒什麼好的,我跟他不用想就是不合適。」

「切……你總是喜歡把話挑這麼明白。」雲螢松開她的手。楚英想著自己最好能留在三清宮住幾日,這樣去搶奪雲魄也可能會更有計劃一點,不過此事還要先跟應億安說一聲,否則他必定心疑。楚英轉身無視那些遠遠圍觀她的弟子,往後山道走去,卻有一個小跟屁蟲一直綴著她。

楚英根本不想再和這個皇子有牽扯,恐怕應曦在京中也有找他吧,她如今自己都被威脅,哪里管得上別人。

楚英一路走到了後山,山路漸窄甚至已經出了三清宮的範圍,那個小男孩兒還是腳步磕磕絆絆的跟著楚英,再跟下去就要跟她回家了!楚英本不欲理他,此刻確有幾分煩了,她猛地回頭︰「滾回去吧——」

那馮霖……不應該說是應霖抖了一下,吞下口水大聲說︰「我認識你!我見過你——」

「彼此彼此,小子,我也知道你。我不想管你,三清宮夠你躲一段時間了。」楚英皺眉。

「我想見端王……」

「莫不是你以為應億安還會好心的幫你?」楚英冷笑。

「我不知道,我只能試一試。娘親在路上遇害,嬤嬤被軍衛所殺,他們很快就要找到我了,我知道如今若說還有誰能真正幫得了我,便是端王殿下了!」應霖踉踉蹌蹌幾步朝楚英跑來,重重的跪在她面前︰「求你帶我去見端王,我知道你的……我好小的時候就在宮里听說過你的!」

應霖面容跟應曦十分相似,眼楮卻更大更圓一點,臉頰微瘦個子小小的,哪里像個皇子啊。

七八歲,逃出宮一年多,能在三清宮認出楚英毫不猶豫的聯想到應億安,沖出來尋求幫助,也算是有點膽識。當時看他武功也還可以,小男孩兒倒是個好苗子。

「你既然向他尋求幫助,那我沒什麼好說的,他在南邊,你去找吧,翻越三座山。」楚英指了指南方他們山洞所在的地方,山中反正沒有野獸,這孩子吃點苦頭也沒什麼不好的,更何況應億安救他的話才最沒意義,這孩子沒有什麼可以回報他們的。

應霖望向那片山。

「我就算輕功過去也要小半個時辰,你便去爬山吧,能找到就是緣分。」楚英說道。應霖咬了咬嘴唇,朝她磕了個頭︰「謝謝你。」然後起身毅然決然的朝那個方向走去。

楚英站在原地,看著他小小的身影漸漸消失,她沉聲道︰「出來吧。」

「原來楚姑娘知道老奴在啊……」一個年邁佝僂的身影從遠遠的樹叢走出來,身上太監打扮,腳下步伐無聲無息。

「若不是能確定你那個距離根本听不見,我早就對你出手了。是皇上要你來的?」楚英偏頭看去。

那老太監連忙作揖︰「正是,皇上讓老奴來傳話,說是計劃已有,只看楚姑娘的決心了。」

「我會做的。若是真的沒法搶到雲魄,也就算了,我只會努力做,卻沒到了要丟了自己的命的地步。」楚英回頭說道。那老太監嘿嘿一笑,面上皺褶的皮膚抖了抖︰「皇上猜到姑娘會這麼說,送來了一樣東西。」

楚英心里驟然有不好的預感,卻看著那老太監抱著木盒走近幾步,驟然打開了盒蓋,不過轉瞬間又合上。

楚英腦袋仿佛被重物擊中猛地懵了,無意識驚叫一聲,後退半步,心中震動萬分,不可置信的看向那老太監,聲音微抖︰「……以為隨便挖了別人的眼珠子就能忽悠得了我麼!」

那老太監陰森笑了笑︰「楚姑娘心里頭明白吧,根本沒有忽悠你的必要。更何況老奴心里頭也很惋惜啊,看著那樣貌數得上京中第一的頤音公子被挖去了左眼……」楚英心里頭冷的如同掉入冰窟里。頤音……那個從來沒有瞧不起她當初太監身份,與她勾肩搭背玩笑一通的少年郎,那個容貌艷絕愛護親妹的少年郎如今已經被挖去了一只眼。

不過是打開盒蓋的轉瞬,她也足夠看清那盒中躺著的血淋淋的……

「應曦……」她捏緊拳頭,表情急切︰「我會做,我會把雲魄奪下來!我會做的!」

「姑娘果然至性至情,兩日後軍衛入駐三清宮,將會抓捕三清宮大半的仙人。到時候可能會是一場血戰啊,三清宮弟子眾多,武功又大多高超。」

「什麼?」楚英大驚︰「這是什麼意思。」

老太監笑道︰「劍仙絕對不會在這時候還呆在山上,他眾多徒弟中最為疼惜愛護的便是如今已成老嫗的君白夜。軍衛必定會鬧大動靜讓劍仙下山,剩下的時間就是楚姑娘的了,你必須要奪取雲魄並迅速下山交給皇上。皇上拿到雲魄,就會讓軍衛撤離,三清宮弟子傷亡自然也會與楚姑娘的身手有關。」應曦的情報竟然連雲魄的所在也知道了。

楚英頭皮都微微發麻,應曦不但要在她身上綁上頤音的命,還要拿三清宮無辜的弟子做賭注!或許說根本就是應曦對于雲魄勢在必得而做兩手準備,若是楚英拿不到,就干脆撕破臉沖上山強取雲魄——他瘋了麼!他瘋了麼!

老太監看著楚英惱怒與驚恐糅雜的表情,笑了笑︰「姑娘也不要想的太過,你只要做好你的事,可就能拯救蒼生了。」

拯救蒼生?呵呵從她小時候認識的那個討好她的少年手里?

老太監看著目的已到,便行了個禮︰「那老奴便告退了。」

「那盒子你還要拿回去麼?」一直低著頭的楚英忽的抬起頭來,眼里平靜無波。

「啊,姑娘若是願意留下就留下吧。」老太監連忙遞過來,楚英卻沒接手,她忽的開口︰「你為何只給我看了一下,是怕我多看幾眼怒極殺你吧。」

老太監隱隱頭上冒汗︰「楚姑娘,你還真殺不得我,我還要向皇上稟報,你若是這般殺我,皇上也不知道你是否真的決心奪取雲魄,這其中有了誤會就不好了。皇上可是說著要讓老奴一定會去稟報的。」

楚英的眼楮隱在劉海下,黑的如同一潭死水,卻咧嘴笑起來了︰「你撒謊。」

「不……怎麼會……」

「應曦太了解我,這一步步都是按著我性格走的棋。那他就知道,我肯定不會放過你。」楚英笑的聲音細細的,跟她往日的聲音全然不同︰「你也明白,所以才想出這一套說辭,才只敢給我看一眼怕我怒起殺你,才後來再說皇上的意思。真狡猾。我在宮里呆過那麼多年,怎麼會不知道你們這些奴才心里怎麼想的!」

老太監身負武功卻自知只是隱匿最強,所以才被派來,他後退半步腳下微動就要輕功逃走,卻已經晚了!

眼前虛晃,微風拂動,他猛地就感覺一只手搭在了他脖頸上,滾燙,指尖軟軟的。

「更何況你不是見到頤音被挖了眼吧,你是親手挖了他的眼吧!」楚英驟然發力,只听咯吱一聲那老太監的脖子驟然扭動,他只來得及哼一聲就看見了自己的後背,頸骨刺穿肌膚鮮血迸射。

「你的食指中指指甲奇長,練的就是這用指甲奪命的功夫吧。」楚英松開手,看著那脖子扭了一百八十度的老太監倒在地上抽搐︰「恰好,我看見了吶。那血淋淋的眼上,有指甲的窪痕。」她驟然抬腳將這尸身踹入了山澗之中。這老太監的尸體暫時還不能讓人發現。

楚英拾起了地上的木盒,卻再沒有打開她的勇氣。她甚至不能將其帶回去,應億安見了必定崩潰,更何況應曦已經把她逼到了此事不得不做的地步。她用刀鞘在山道邊的桃花樹下埋下那木盒,待到她……待到她救回頤音再來拿這東西也不遲。若是她沒能做到,那也要來挖出這木盒,還頤音一個全尸。

楚英一直坐在樹下,看著填平的那一小塊草地,心中激蕩滿腦子都是以前頤音跟她和應億安喝酒的樣子。她差點死了的時候,頤音也來給她送葬了呢……作為朋友。

轉眼便是天黑,她才猛地從回憶中驚醒,望著漫天星空知道自己要趕緊回去了,否則應億安必定心疑。她一低頭,就看見了自己身上滿是血跡,對……不能讓應億安知道,她要一個人做好這一切……

楚英連忙奔到山澗中的溪邊月兌下外衣拼命清洗,蹲在冰涼的溪水中,她拼命搓著濺滿血的衣服,冰涼的溪水洗不掉那血跡,仍然留下黃色的痕跡,她咬緊嘴唇使勁搓洗,連指節都蹭破了。

楚英驟然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她卻喉頭哽的一個哭泣的音節都發不出,眼淚滴在溪水中瞬間便消失,她咬著唇想要洗淨那血跡,不知自己已經蹲在溪水中渾身濕透的洗了多久。

冰涼的溪水沖刷著白衣和她腫脹的指節,冰涼的讓她想要發抖。

「楚英——你怎麼在這里。」遠處驟然響起應億安的聲音,必定是深夜還找不到她急了︰「這個節點你就早點回去吧,怎麼還在這里。天吶,我都快擔心死了。」應億安松了口氣,他就怕應曦對楚英出手,卻看著那個蹲在水邊的白衣身影僵了僵。

楚英驟然低頭將臉沒入水中,裝作洗練喝水的樣子,甩甩臉抬起頭來,扯出大大的笑容,仿佛要用全身的勁兒笑出來︰「是我貪玩了。哈哈,別擔心,我們回去吧!」

應億安愣愣的看著月光下她紅腫的眼。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應該會有點肉湯之類的。我盡量保持日更,前兩天沒更新不好意思。

應曦準確來說有點不正常了,他對雲魄特別偏執,就是見到他父皇的死心有余悸,也認為自己肯定會各種被殺,死的萬分狼狽,所以特別想要雲魄。

唉可他父皇死成那樣又是他親娘干的,他整個人現在都已經又亂又偏執的快要雅蠛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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