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完生意上的事情時,他二人正好經過茶室前。
蕭黎禾朝室內望去,只見里面擺了好幾桌茶具,便問道︰「書院的會客室,難道是這里?擺了這麼多茶具,平日里很多客人來嗎?
見他好奇地張望,葉西儀便請他走到茶室中央。隔著矮幾,兩人相對而坐。
蕭黎禾見她擺弄起茶具,便隨口問道︰「莫非你要請我喝茶?」
「嗯。」
這時代雖然也盛行飲茶,但也只是好水好茶葉沖泡了喝,無茶道一項。因此,當他看到葉西儀那繁瑣而優雅的一連串沖泡舉動時,不禁大感興趣。
見她如此慎重行事,蕭黎禾了悟道︰「莫非,這是學堂的課程之一?」
「這叫茶道。道可道,非常道。茗可茗,非常茗。學習茶道,可以靜心,養性,風度由心而生。」
「有意思!我听說,書院還讓學生們學射箭?」
「健體強身。或許有一天,他們還能用來防身。」
騎射怎能分家?葉西儀本來還想開設騎術課,可考慮到場地限制,危險系數高,只能舍棄。
「呵呵,你這兒新奇東西倒是挺多。想我小時候上學堂,就是念書,無趣得很,稍微淘氣就得挨手板子。若不是這兒還虧著我的錢,我真得贊一聲,盡善盡美!」
睨他一眼,葉西儀將沖泡好的茶遞過去給他。
蕭黎禾慢慢品了一口,閉著眼體會那回味的甘甜,贊道︰「也不知是不是因看了你所謂的茶道之故,這茶喝起來真是回味無窮。好技藝!」
葉西儀自己也優雅地品了一口,慢聲道︰「給我十年時間,我可以把它辦成天下第一書院。」
到時候,集賢院不止能賺錢,還能幫她經營出一張龐大的關系網來。♀想想看,來她的學院念書,怎麼也算她的半個門生吧?學院的學生當了官,她這半個老師的身份,自然跟著水漲船高。
「口氣不小!哎,對了,我一直很好奇,你小小年紀,怎會懂這麼多?」蕭黎禾佯裝隨口問道。
「因為師父教得好。」若是他一直憋著不問,葉西儀才真要奇怪。不只要奇怪,還得提防。
「那你師父呢?怎麼我從未見過他?他叫什麼名字?能教出你這樣的徒弟,想必是位奇人。」
「師父……出遠門未歸……」
說到她的師父楊世杰,葉西儀不免覺得奇怪。除夕夜話別時,師父明明說過,最遲兩個月必返。現在已經快四月了,怎麼還是沒有師父的消息?臨走前,她去了楊家一趟,給師父留了線索,希望他看到後能沿著線索來跟她匯合。可是,派去水尾村查探消息的人回報說,師父一直沒有回來過。
師父,到底去了哪里?隨著約定的時日越走越遠,她心中漸漸生出一股不安來。可她又安慰自己,按照楊世杰刁鑽古怪的個性,一定不會讓他自己出事。
蕭黎禾敏感地察覺到了她的異常,下意識收了探問的打算,輕聲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沒事。」葉西儀搖頭答道,面色恢復如常。
「真沒事?說吧,興許我能幫上忙。」
葉西儀卻搖頭,岔開話題道︰「書院的事情談完了,接下來,我們談談你的生意吧。新麟城那筆生意丟了,並不可惜。你找了狀師纏住簡家,這很好。依你所說,簡老太爺處處要贏過你家,既是這樣,他的注意力一定會集中在官司上。趁這時間,你集中精力,開發新的市場——」
「小姐,簡府少爺求見。♀」一名小廝跑過來,隔著台階,向屋里的葉西儀稟報,同時也打斷了她未竟的話語。
「簡昱韞?」葉西儀向那小廝求證。
「是的。」
「又是他?不見!」葉西儀冷冷地揮手。「以後這個人再來,一樣打發他。」
「遵命!」小廝領命而去。
蕭黎禾好奇問道︰「簡昱韞是簡府的嫡長孫少爺,簡老太爺囑意的簡府下任當家。你們怎麼攪和到一塊兒的?你不怕身份被他發現,被抓回簡府嗎?」
聞言,葉西儀輕哼一聲,道︰「為什麼要怕?我是葉西儀,又不是葉小花,這話還是你親口跟我說的。除非,你給我的身份文牒不管用!」
「哈哈哈,怎麼可能呢?——說說看,到底怎麼回事。」
「正月里,我跟家人到城里游玩,踫巧救了他表弟。從那以後,就被他纏上了,到處調查我的下落,企圖通過我找到我師父,為他表弟治病。」
「你因為跟他們家的恩怨,所以不肯施以援手?」
「錯!問題不在我這兒,而在我師父那。我師父醫術高超,但是,脾氣古怪,出了名的見死不救。他說不救的,你怎麼求他都沒用。簡府的表少爺跟我師父半點關系挨不著,他才不會關心那位少爺的死活。」
正說話間,方才那小廝又跑了回來。
「小姐,簡少爺不肯走,還讓我帶話給您,說他不想把事情弄僵,但他知道您的真實身份。」
秀目微瞠,葉西儀深吸一口氣,道︰「把他請進來吧。」
「怎麼回事?」蕭黎禾急忙問道,「——別懷疑,我跟簡府有仇,絕對不是我透露的!」
葉西儀听了,只是搖頭,面色凝重。這件事還得怪她自己,醒悟太晚,留下太多線索給人探查。
「你打算怎麼做?」蕭黎禾問道,「你請他進來,豈不等同于承認你就是葉小花?你不怕被他抓回簡府繼續為奴?」
「我自有打算。你配合我就行。」葉西儀淡定地答道。
沒一會兒,簡昱韞的身影出現在他們視線中。在小廝的指引下,他先于台階下月兌了鞋,然後,走到茶香繚繞的屋內,在茶幾一側落座。
「葉小姐,冒昧打擾,還望見諒。」簡昱韞打量著身旁的葉西儀,發現她與數月前,有了些變化。數月前的那個小女孩雖也是這副模樣,只是精神氣不太好,也較瘦弱一些。今日見到的葉西儀,一副小公子打扮,凜然貴氣的做派,渾似世家大族養出來的精細孩童。
看到這樣的她,簡昱韞不禁遲疑。眼前之人,真的是一年前窮到被家人賣入簡府為奴的苦命女娃嗎?
「簡少爺,請用茶。」葉西儀執袖,將一杯新沖泡好的茶遞到她面前,神色淡然而冷靜。「不知簡少爺因何故執意要見我?」
簡昱韞含笑道︰「葉小姐,自年初五一別,也有好一陣子不曾踫面。近日可好?」
「當然好,若是感覺不好,我自會去看大夫。」葉西儀冷淡地答道。
「額……」簡昱韞因她的回答略覺尷尬,心底卻又隱隱有絲笑意。如果說,剛才他還有些懷疑,在听了她說話的語調跟方式後,他更確信了一分。正要說起連秀的事情,卻听她冷淡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從你的言談中,我似乎明白,簡少爺似乎弄錯了一件事情。」
「什麼?」
「這是我跟簡少爺初次見面,何來初五一說?恐怕是簡少爺你認錯人了吧?」
「怎麼可能?」簡昱韞驚呼,「葉小姐為何要否認自己的身份?當日,還是你親口告訴我,你的名字叫葉西儀!」
「是嗎?怎麼我對你所說的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葉西儀仍是不慌不忙。與人對峙時,最重要的即是底氣,絕對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莫非,葉小姐是要讓我說的更明白些?」他都已經明說了,對方還是一徑否認。簡昱韞漸漸從驚愕中醒過來,同時,原本輕快的心情在一點點下沉。
兩人第一次見面,雖說不上皆大歡喜,但簡昱韞對她的印象是極好的。年紀小,醫術高明,雖然脾氣有點壞,但是,勇氣可嘉,且十分重視公平,不肯隨意欠人恩情。他以為她的心地是善良的,可,現在看來,這個小女孩,不止性子冷,心腸也冷!
「那就請簡少爺說的更明白些吧。」葉西儀品了口茶,攏了攏袖口,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渾似個事不關己的局外人。「有什麼故事?說來听听。」
「大年初五那日,我與表弟連秀同游,于關河橋旁初遇葉小姐。葉小姐還救了我表弟。當時,葉小姐親口說的,自己姓葉名西儀。稍後,于城西廟前,葉小姐險些被擄,正巧被我撞見,救下了你。」
「也叫葉西儀?原來這麼巧。敢問簡少爺,那名字與我同樣喊法的人,可曾親口告訴你,葉是葉子的葉,還是夜色的夜?抑或,別的同樣念葉的姓?西又是哪個西?東南西北的西,還是晨曦的曦,抑或,別的同音字?儀又是哪個儀?儀態萬千的儀,還是怡然的怡?或者,別的同念儀的字?若是撞了名字,又湊巧長得一樣,那我也只能感嘆一聲,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這……倒不曾。」簡昱韞窘迫,又憤然。她分明在強詞奪理!
不待他辯駁,葉西儀又道︰「既然不曾,簡少爺何以認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不想同你咬文嚼字!葉小姐,我只想讓你幫忙聯系你的師父,為我表弟治病,你又何必處處刁難?事成之後,你要任何酬謝,都可以,包括……自由!」
「自由?呵呵!」葉西儀笑的意味深長,「簡少爺的話,真耐人尋味。難道正端坐在這里喝茶的我,不是自由的?被誰拘禁著?你——又能給我什麼自由?」請牢記本站域名,屋?檐?下的拼音.後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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