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妃默著,明綺也不動聲色,隱約的,明綺大概知道要怎麼面對這個問題,但是,總要拖到一個合適的時間才好,否則,這個回答要麼輕率,要麼敷衍,先入為主的,楚妃必不會滿意。
過了好半響,明綺盯著杯中的茶葉,數來數去都快暈乎的時候,方才斟酌著緩緩開口,「宛如姐,雖然我們府里讀書的男兒不少,也有幸得皇上賜予的一門四進士的尊榮,但我爹還是常在家中笑言,老古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說我們姐妹幾個倒真真是應了老古話,只可惜德行修養一途還需努力。是以,我們府里女兒家的那點子學問,在有真才實學的人眼中,還是不能夠瞧的,」
明綺頓了頓,觀到楚妃神色未變,繼續說道,「對于朝中之事,明綺身為女兒身也做不了什麼,不過,有一點明綺還是知道的,只要看看如今京城里,除了皇家貴冑之外,哪家的女兒最尊貴,必然就是良木,而多數有才能抱負之人,必是要擇良木而棲的,自然,明綺的哥哥,也不例外。」
楚妃神色不顯,明綺只覺她手中茶盞蘊出的水汽中,臉色模糊不清。凡事總要留條退路的,不可能把話說死,但是,明綺自認為說成這樣,已然算是給了楚妃一個交代,只要你楚家一日不倒,我哥哥自然會擇良木而棲,這樣的話,就把主動權交給了楚家,而不是在明綺或者景文世,不管今日說了什麼,日後若是景文世變卦,只能是楚家的原因。
「呵……」楚妃漸漸彎了嘴角,臉上的笑意緩緩盈滿,輕起唇瓣,「你看,我今日原本打算著召你進宮,好好替謙月謝謝你,現下說這麼做什麼,來啊,把我準備的東西拿上來。」楚妃揚聲對著門外,不多時,方姑姑半躬著腰手里拿著個托盤,上面擺放的是一個梨花木的雕花首飾盒。
「明綺,這盒子里的,是我剛進宮時太後親自賞下來的東西,還是十成新的,如今年歲漸長,顏色艷些的都用不了了,趁著這機會,便送給你了。」
方姑姑拖著盤子端到明綺身前,輕輕打開首飾盒,里面靜靜躺著的,是一根金色和紅色交錯纏繞的鏤空雕花簪子,別致的是,這簪子有簪心,是一根通體晶瑩透徹,毫無一絲瑕疵的暖玉,在兩色反襯之下,自行散發著幽幽淡淡的瑩白。♀
「宛如姐,這個,太珍貴了,明綺恐怕承受不起,以我和謙月之間的關系,實在無需這般。」明綺只一眼,心中便知是何物,連忙推月兌。
楚妃笑著揮揮手,讓方姑姑將東西輕輕放在明綺相鄰的幾子上,態度十分親昵,「你都說了你與謙月情分匪淺,這一根發簪怎麼會承受不起,你便拿著吧,日後,我要賞的可多著呢,你總不能一直推月兌吧?不管是你,還是謙月,我都是當親妹子瞧的,我對你們好是自然的。」
楚妃言及此,明綺也不便再多言,點點頭,起身謝過楚妃後,楚妃笑的越發滿意,而後撿著些宮中無關緊要的趣聞和明綺說了些,大多無外乎是御花園里前幾日的花匠將幾盆花的澆養方法弄混了,導致皇後最愛的一盆墨蘭花枯萎了,原本這個花匠是要被罰的,卻恰巧有人發現沒過多久,這墨蘭花居然自行又開放了,且花瓣顏色還起了變化,香味更甚之前,細細問過花匠之後才知道,原來歪打正著,這從西北邊傳入的墨蘭花,居然完全不適合我們這里的養法。
明綺間或應兩句,順著楚妃的話說了一番,而後見楚妃有意無意的往景府和宋家上引,明綺自然裝作知道但又不完全知道的樣子,只挑了些自己小時候在府里的趣事說了說,夾雜著些幾個兄弟姐妹無傷大雅的小打小鬧,明綺語義輕快,用詞活潑,楚妃听得也有趣,兩人竟不知不覺說了一個多時辰的話,待到楚妃意識到時辰的時候,笑著驚訝的說起,「怪道我那表妹愛與你一道說話,時間竟過得這麼快。」
明綺自然奉行中庸之道,不驕不躁,只彎著嘴角說了句,宛如姐姐謬贊了。
待到再次與墨茶踫面之時,只有明綺自己知道,她背上的里衣,濕了一層,黏黏的全部貼在身上,汗津津的。
秀麗宮門外,依舊是趙公公領著明綺出宮門,只不過相較于來時,墨茶手中恭謹無比的踫了個梨花木的盒子。
沿著原路,細碎的石子間或散落的分布,即使是皇宮里的小徑也頗有些好景色,不過明綺微低著頭,臉色變換不停,趙公公在身旁帶路,宮里混久了的人精自然知道察言觀色,領著明綺主僕二人出宮也不多話。
楚妃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明綺一腳踏出秀麗宮門開始,就一直在反復思考這個問題。她隱約有一種感覺,這個從楚家分支里走進皇宮大院的女子,似乎對楚氏一族的感情沒那麼純粹。明綺自小最為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活的小心翼翼的人總是更加敏感。也許楚妃真的是有因為關心楚謙月的成分在,而讓明綺進宮見上一見,但問題關鍵是,像楚妃這樣出身大氏族的女子,從小錦衣玉食,受盡呵護,父母百般寵愛,周圍順從奉承,她們最不會的就是四個字,設身處地。
皇宮真是一個天然的「好老師」,斗得多了,自然就會成為習慣。她自以為明綺身為景家的庶女,會為自己的婚事斗,會為將來斗,會絞盡腦汁的與府里嫡母嫡庶姐妹周旋,所以,楚妃很明確的拋出了景文世這個橄欖枝,只要景文世能一朝飛黃騰達,你這個親妹妹,自然也是享盡富貴。
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以為,楚妃骨子里的傲氣讓她從未細細觀察過對面之人,沒有設身處地的調查過,單一的從楚謙月那里獲得的消息根本不是明綺平日里的狀態。若是她了解,就會知道,明綺在景府里的形象就是個溫溫吞吞,從不一爭長短的人,就目前而言,她不會為了任何事改變這種形象,在有足夠的自我保護能力之前。況且,景文世也不一定就與景狄態度一致,她這個哥哥,城府里的水,可深著呢……
「參見大皇子,各位大人吉祥!……」趙公公陡然獨具特色的嗓音,帶著遠距離的試探,尖細的炸在明綺耳邊,渾身一個發毛。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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