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近半個時辰,總算是輪到箴兒這一批秀女進殿晉選。箴兒與韓葵兒站在一排,兩人點頭互作鼓勵一笑,隨其她秀女們一齊進了殿。
毓秀宮正殿,布滿輝宏貴麗之氣,偌大的殿堂精心布置的很是豪華,大有皇家尊貴生活作派。牆頭四角精心掛著朱紅錦絲和吉祥結,銀玉雕琢的琉璃蘇任意垂著在風里飄擺。
秀女們進了殿,都不敢左顧右盼,俱是垂手斂目的站在大殿下。胸前捧著自己的玉牌,牌上寫著秀女的名字和年齡。秀女們晉選時是由太監一個一個的報家世和名字,如果帝後有中意的便會命宮人留牌子記下名字,如果不中意便會賜花送還本家。
此時的毓秀宮中氣氛深嚴的很,箴兒心里緊張的噗通直跳。用眼的余光卻瞄見主殿上方擺著兩張大座椅,其上雕刻著龍鳳呈祥的精美圖紋。
此時,那座椅上正坐著大盛皇朝最尊貴的帝與後。
箴兒偷偷瞄了眼文景帝元凌俊逸的聖顏,見他正襟端坐于上殿龍椅之上,面容俊麗,不泄片語既有九五之帝的威嚴顯露,身形挺直而修長。想到前一刻就在傾禧宮與他見過面,還得到他賞賜的金步搖,箴兒心里不禁更加緊張的噗通直跳。
元凌身旁同坐著穿金鳳冠戴紅霞披的皇後,長孫珂惜。長孫皇後年紀在二十三上下,容顏不算太美,甚至只能描繪為有幾分姿色。但其周身散發的氣質卻異常安和秀雅,給人感覺非常祥和舒適。
只是此時,她干淨無靨的臉上除了溫和的氣質外,還有一絲憂郁和傷感。倒是皇後的懷里,竟還抱著一只雪白的小貓,看模樣乖巧的趴在皇後手肘間,煞是可愛。
沒想到皇後竟是愛貓之人?箴兒倒是有些吃驚,再想皇後之所以看起來郁郁寡歡的樣子,定是不願意親眼見到自己的夫君選別的秀女入侍吧?
箴兒心里微微嘆口氣,覺得後宮女子如此之多,卻只能守著一個帝王過活,當真是可憐。
她自小期盼的愛情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頭偕老永不分。♀現在一朝入宮牆,她所傾慕的愛情怕也只能是妄想了。
箴兒又見主殿位置的稍下方還安放著一張座椅,上頭坐著的正是傾禧宮的嫻貴妃——周儀柔。
嫻貴妃雖也著宮妃朝服戴四鳳妃冠,可平日打扮都低斂淡漠,胭脂微施,處處透著一國貴妃的端莊雍容之貴。
待看到嫻貴妃身側的兩個女子時,箴兒嚇一跳,見其中一位竟然就是程縈。轉頭一想程縈剛剛被冊封為貴人,天子嬪妃,她如今能夠在大殿里坐著也是應當的。
程縈對上箴兒的目光,在暗中悄然與箴兒眨眨眼,俏皮的安慰她不必緊張。箴兒見之心中一暖,緊張的感覺頓時好轉許多。
程縈身旁坐著另一位華貴女子,身著濃妝,臉容艷麗,想必她也是跟程縈一起被禮聘入宮的秀女,中書省中書侍郎之女,柏氏。
箴兒垂目,不知這位柏小姐已被冊封為什麼位份。正在她暗想中,秀女們身旁的太監傳來高喊,向文景帝一個一個的通報秀女們的身份。
「安州刺史安鵠之女,安秀香,十六歲。」
「禮部主事胡樂天之女,胡芬然,十四歲。」
……
箴兒前一排的秀女們很快就被報了一遍家世和年齡,秀女們听到念自己的名字,也一個個的走上前跪下,抬起頭讓文景帝察其顏面進行挑選。
不知是文景帝眼光太高,還是秀女們姿容不夠,總之一排秀女們選下來,文景帝竟然連一個也沒看重,全都被賜了花退下。
看著前面因為落選而嚶嚶直哭的秀女,退出時的背影哀哀怨怨,箴兒心頭不禁噗通直跳。她心中也開始有些擔憂,若是她也落選了,以後可如何是好?
很快,箴兒的額前就冒出些細汗,既巴不得能快點臨到自己,讓自己少受些等待煎熬,又怕結果不盡人意。
「少府監少監韓登之女,韓葵兒。♀」馬上報到了這個名字,箴兒吃了一驚,沒想到韓葵兒的身份與她一樣,都是出自從四品官員之家。
韓葵兒上前跪下,揚起臉略帶稚氣的叩拜道︰「臣女少府監少監韓登之女,韓葵兒,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文景帝靜靜的看了眼韓葵兒的臉,沒有說話,突然偏頭對從一開始就沉默的皇後問道︰「此女,皇後覺得如何?」
長孫皇後眼也未抬,輕飄飄的就回了句︰「皇上覺得好就留下吧。」
元凌似乎有些失望,怔怔的望著長孫皇後半晌,回頭對侍立在側的宋志銘吩咐道︰「留牌子。」
箴兒見韓葵兒成功被晉選上,松口氣,很為她感到高興,誰料很快便輪到了她自己。身旁,太監高聲的報道︰「柳州參軍事鄭天恆之女,鄭箴兒。」
箴兒深吸口氣,擠出一個端莊柔媚的微笑,正待邁步走上前去。剛要撩起裙擺跪下時,誰料之時長孫皇後懷中的小貓不知為何,竟然從長孫皇後懷里跑下來,直直的朝箴兒身上撲來。
「啊——」箴兒沒有防備就迎上一只毛茸茸的活物,嚇的一聲尖叫,臉已經白了。低下頭,只見這只小白貓不知為何,總是在她腰間摩擦著,似乎在追著什麼味道嗅著。
「小白!」長孫皇後也許也沒料到是怎麼回事,一驚之下緩緩從位置上下來,邁著急步就走到箴兒身旁。
箴兒雖然受驚,可如今迎上長孫皇後,連忙屈屈身子拜道︰「臣女拜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死!」箴兒心中大亂,覺得自己是否闖禍了,好端端的皇後懷里的貓為何會跑到她身上來?
長孫皇後將自己的小貓從箴兒身下抱起,轉身交給身旁的宮女,對箴兒微微一笑的溫聲說︰「小白是本宮養了多年的貓,一向是挺乖巧的,沒想到今日竟不知是怎麼了,嚇到鄭姑娘了吧?」
箴兒忙搖頭︰「沒有,多謝皇後娘娘關懷,臣女很好。」
長孫皇後無意中與箴兒靠近了一些,似乎是發現了什麼,臉上的笑意一僵。她風輕雲淡的瞄了箴兒一眼,點點頭,卻什麼也沒說。
箴兒很是奇怪,總覺得長孫皇後剛剛望著她的眼神,十分的不對勁。
身後,元凌問道︰「發生什麼事了?皇後無礙吧?」
竟然一開口就是關心長孫皇後如何,箴兒在心里暗想,這位長孫皇後面慈溫柔,怪不得能讓元凌柔情相待。
長孫皇後回身,由宮女扶著緩緩坐上原位,輕聲說︰「皇上,看來臣妾與這位小姐有緣呢,就連小白都極願意親近鄭姑娘。」
整個上午,這是長孫皇後第一次主動開口說話。
元凌聞之十分開心,哈哈一笑,柔情似水的看著皇後說︰「鄭氏原也是朕中意的秀女,如今皇後既然也喜歡,那今日朕便讓皇後來冊她的位份,皇後看如何?」
箴兒在台下大吃一驚,接著便欣喜若狂,沒想到自己今日不但被元凌晉選上,而且還能提前定下位份!
要知道在大盛朝,普通晉選的秀女們通常都是在晉選後回家,一個月後才能得到位份確立的聖旨。听元凌剛剛的話,不就是要在今日冊立她的位份嗎?
箴兒一時真是又喜又憂,喜的是如此殊榮竟然被她撞上,憂的是殊榮太盛,實在是太招人顯眼,難保旁人不眼紅啊。
殿上,長孫皇後搖搖頭,淡淡的說︰「還是讓嫻貴妃來吧,臣妾想嫻貴妃為安排這次的選秀,勞苦功高,實在是臣妾這個皇後體弱的失責。」
「皇後您客氣了,能為皇上和皇後分憂,是臣妾的職責所在,臣妾不覺得累。」嫻貴妃忙謙恭的搭話。
元凌看著嫻貴妃,「貴妃這陣子為了選秀的事,確實出了不少功夫。整個後宮的事又都是你在幫著皇後協理,皇後說的沒錯,你幸苦了。」
嫻貴妃聞言十分開心,面帶嬌羞之色,「多謝皇上關懷。」
元凌點點頭,見長孫皇後與嫻貴妃都沒有敢擅自給秀女定位份的意思,再看台下跪著的箴兒端莊嬌柔,實在是此時秀女里的佼佼者。
他說道︰「既然皇後與貴妃都不願定位份,那便還是由朕來冊吧。」
長孫皇後看著箴兒,微微一笑說︰「鄭姑娘貌美如花,嫻靜溫柔,皇上可要善待佳人才是。」
元凌俊容一閃,琥珀色的眸中一瞬不瞬的盯著皇後看,半晌才點頭高聲說道︰「鄭氏,得天獨厚,端莊持重,朕今日破例提前定你位份,冊立你為從七品少使,是為鄭少使。」
箴兒心里一喜,激動的情緒刷的便傳遍她全身。她進宮了,終于進宮了,如此以後她便更加有機會接近元凌,更加有機會挽救她的家族了!
箴兒欣喜不已,但也沒忘記如今還是在毓秀宮大殿,趕緊叩首在地,恭恭敬敬的跪拜道︰「多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嫻貴妃在一旁笑眯眯的說︰「恭喜皇上,又得佳人了!也恭喜鄭妹妹得蒙皇恩!」
箴兒與嫻貴妃的視線驀然對上,箴兒趕緊撇開眼,悄悄的捏緊身側的裙紗,努力的使自己保持端雅模樣,力求旁人看不出她激動的心情。
元凌在龍椅上揮揮手,吩咐說︰「給鄭少使賜坐。」
如今箴兒的身份已經是得封的嬪妃,自然比不得一被選便要離宮的其她秀女,很快便有宮人替箴兒安排好了座椅。
「賤妾多謝皇上恩典!」箴兒屈膝謝恩,被宮女扶著小心入了坐。對面正好對著程縈,程縈對著箴兒眨眨大眼楮,還悄悄做了個祝賀的小手勢。
箴兒一愣,望見元凌和長孫皇後等的注意力都不在這里,趕緊點點頭,也對好姐妹嫣然一笑。真好,她們總算都安定下來了!
雖然以後都要長鎖深宮,可是能夠有彼此在宮里相伴,日後就算真的深宮多寂寥,她們也不怕了吧?箴兒與程縈都在心里如此安慰的想著。一對好姐妹,彼此都心心相印,此刻的她們都還很單純。
她們還並不知道人生中有許多的變數。也許日後讓她們再回顧人生,她們真的會有很多的後悔。只是還來不及訴說,流光便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正在兩個好姐妹高興之余,她們並不知道,彼此親密的眉眼交流,早就在不經意間被一旁的嫻貴妃盡數收入眼底。嫻貴妃瞥一眼箴兒,再看看已經是貴人的程縈,揚著嘴角微微一笑,神態嫻靜而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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