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在這里?」
白鶴大大方方朝他行了個君臣之禮,似乎刀刃貼著的,並不是自己的脖頸。♀
「許久未見,大王子可好。」
這句話听在剛剛無功而返的索格耳中,譏諷意味十足。
大國師在的時候西域大軍勢如破竹,連下三城,士氣空前高漲,就在他離開不足十日,他便丟了玉門城,自此之後勝少負多,此時更是被逼出天朝國土。
軍中已有傳言,說是就因為他趕走了大國師,惹怒了天神,才會得不到眷顧,甚至還有副將勸他將大國師迎回來。
堂堂一軍統帥,未來的西域之主,何曾受過這般窩囊氣。此時听他說的這般隨意,不由得怒從心生,手里力道失控,待他恢復清醒之時,大刀已經沒入脖頸一半,鮮血染紅了腳下的土地。
收回手,十分錯愕。
大國師的本領他是見過的,呼風喚雨,指人為萎,如何連一把兵器都躲不過。
「你就這麼想死?」
白鶴面色如常,嘴邊仍掛著溫和笑意,就像一個包容調皮孩子的長輩。
只見他伸出沾了血的手,握住刀柄,一點一點向外抽出,濃稠的鮮血因失了阻力一股腦兒向外涌出,就連距離兩人十步之遠的書案上都濺落點點紅梅。
便連殺人無數的索格,看到如此場景都不由得心驚膽顫。
大刀完整拔出來的同時,白鶴脖子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動愈合,完美的一絲痕跡不留。
若非滿地的暗紅,還有刀刃上仍往下滴著的血珠,剛剛的一切似乎從未發生。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寒顫。索格僵硬著聲音︰「我念你曾為我西域立下功勞,功過相抵。♀仍保留祿品宅院,你不好好在王庭頤養天年,跑到這里做什麼?未經通報擅自進入主將大帳,憑的是我不敢殺你,還是殺不了你?」
「本道身上背負著助大王子入主中原的使命,豈敢怠慢。」
言畢,從皰袖中掏出一卷明黃布帛遞過去,安靜站在一旁,微垂著頭,等待回復。
見到這個東西的第一眼索格便猜到里面的內容。只是沒想到母後對此人如此信任,不僅恢復大國師之位,還撥給他將近三分之一的兵權。而這一切。他這個最高將領只是剛剛才知曉。
隨手將加蓋璽印的布帛扔在書桌上,緩緩踱起步來,刀尖拖在地上翻起一層泥土。
一改之前的陰霾沉色,一側嘴角微微上揚,卻讓人越發感到脅迫。
「本將還奇怪向來恪守本分大國師怎會變得如此肆無忌憚。原來是找到了更大的靠山。也是,你與母後有過救命之恩,于情于理在她身邊得到的優待要比在我這個王子這里要豐盛的多。」
白鶴怎會不知他話中隱藏的意思。
西域王庭內的大位之爭並不比天朝緩和,其中最強大的兩股勢力,便是這對母子。
老可汗早早便立下旨意待他去世後由大王子索格繼承王位,可他卻在可汗去世的半個月前被自己母親以莫名奇妙的理由遠遠調離。待得到消息匆匆趕回之時,大局已定,王位上坐著的雍容華貴一人。正是自己的生身之母。
民間曾傳過一個留言︰老可汗其實在半月之前便已病逝,只不過死訊被王後壓下,目的就是趁大王子離開之時入住汗位。
其中孰真孰假,個人心中自有一番考量。
如今索格王子此番言論,已然將他劃歸為王後一翼。若是得不到一軍主帥的信任,便是他有三分之一的兵權在手。也會寸步難行。
態度越發恭敬,這一點便是他與天鶴最明顯的區別,天鶴心高氣傲,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放低姿態,所以當年,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他趕下了凡間。
「索格王子足智多謀怎會看不出上次乃反間之計,王子當日被表象蒙蔽雙眼,未待解釋便將本道遣回王庭,向王後求助實乃無奈之舉。
說句不敬的話,本道乃修仙之人,道行不淺,無論在哪個國家都該得到禮遇,王子如此對待方外之人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早就斷了緣分,本道之所以不顧道友嘲笑自請回到大營,只因看中你身上的帝王之氣,想要幫助王子成就一番霸業。
反倒是大王子,從始至終都認為本道心懷不軌,本道便是六根清淨也不免有些心寒。」
一番話在情在理,將索格的疑心打消大半。仔細想想,除了一處十分隱秘的住宅,他沒有提過任何要求,便是母後賞下來的金銀玉器他都原封不動送回國庫,無一例外。確如他所說此人道法高深,必能成為他的一大助力,且近來士氣低迷,將士們極需要一場勝仗逆轉形勢。
「我知道了,你暫且留下。」
背對他的方向,白鶴不動聲色舒了口氣。凡間的爾虞我詐比天庭更盛百倍,怪不得連他那個老實巴交的弟弟也學會了使陰招。
「王子眉頭不展,可有需要本道幫忙之處。」
反正瞞不過他,便將上午發生的事細細道了一遍。
「王子是在為未能活捉左冷而感到遺憾還是在為代婉擔憂?」
被索格警告的瞥了一眼,白鶴略有收斂。
「本道的意思是,若是後者王子大可不必擔憂。」
「此話怎講?」
「她同本道一樣,並不是凡人。」
對他這番話,生性多疑的索格意外的並覺得一絲不妥,那般風華絕代的風姿,總是出人意料的行為,再加上時不時迸發出的令人驚訝的力量,無論哪一項都是凡人所遙不可及的。
「我派人在他們落水之處搜尋了數個時辰,直至此刻仍然沒有收到任何消息,而且,她之前似乎有些不對勁,你們修仙之人也會有身體抱恙的時候?」
白鶴眼中閃過詭色,煞有介事的微微頷首︰「世間萬物相生相克,便是天上的神仙也絕非毫無弱點。他們該是都還活著,只是受到外力庇護,暫時感覺不到他們的方位。圍堵之事便交給本道去辦,王子不若將精力放在軍務上,何不趁現在主將失蹤之際,給對方狠狠一擊。」
正好他也想知道,他們悉心教導出的人究竟有多大的本領——
昏暗中顯出一絲光亮,仿若重生。
左冷張開眼楮,迷惘退去,下意識坐起身子,身子如閑置了許久的織布機,發出 的骨節聲。
警戒的看著四周,這是一間普通的農房,裝飾雅致,床頭木凳上還放著一只藥碗。
看來是得救了,記憶最後一幕是冰冷刺骨的潭水與窒息的悶痛,還有被緊緊握住的右手,那一刻感覺到她的張皇失措,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心上。
掙扎著起身,這副身體不知道躺了多久,雙腿僵硬動彈不得,張了張嘴,嗓子如干涸了許久的河床根本發不出聲音。
掙扎著伸出手,東西明明近在眼前,拿在手中時卻已滿頭大汗。奮力將它摔在地上,瓷碗破碎聲終于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木門吱呀聲過後,一位面色慈祥的老婆婆出現在眼前。看到他已經坐起身,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快步走過去,掰過他的臉左瞧右瞧。
「年輕人身體就是好,還以為你過兩日才能醒過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左冷掙扎著躲開她的,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老婆婆這時才反應過來,迅速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出門端了半碗溫水進來,細心喂到他嘴邊。
左冷那種性格的人最討厭別人的踫觸,尤其還是剛剛見面的陌生人,即便很可能是他的救命恩人。
「跟我在一起的那個人呢,她在哪里?」
「你是說那個漂亮的小姑娘?」
「她的腦袋撞到了石頭,身上也有幾處骨折,不會這麼快醒過來。我家老頭子正在幫忙照顧,你就安心待在床上。」
她退到距離木床三步遠的地方,模著下巴上下打量著他,「小姑娘受了這麼重的傷,怎麼你就只膝蓋擦傷了點兒。
那小姑娘是你的愛人對不對,所以才會在危難時刻,不顧自己安慰護你周全。」
左冷神色怔忪,配上散落耳邊的黑發和蒼白的膚色,難得露出一絲脆弱,看的老人家直想上去模兩把。
「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麻煩你,帶我去見她。」
知道阻攔沒什麼效果,倔強的孩子又不肯讓她攙著,便從門後翻出一根粗樹枝讓他暫且當拐杖用。
就在隔壁房間,短短幾步距離,一瘸一拐,左冷竟花了將近一刻鐘。
推開門,撲面而來一股濃厚的藥膏味兒,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只幾乎要扶上白皙面頰的蒼老手掌,瞳孔緊縮,拖著傷腿匆匆往里面邁進,卻被門檻絆倒在地。
像一只發怒的豹子,對著里面的人大吼︰「你別踫她。」
老婆婆隨後趕到,「哎呦」一聲忙扶起地上的人,身子看似蒼老瘦弱力氣卻出奇的大。
左冷在她的攙扶下三兩步來到床邊,一掌拍掉愣在原地的咸豬手,這一下幾乎用盡了他所有力氣。
*d^_^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