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情況是這樣的,代婉正鬧著起床氣,一眾宮女內侍很沒有眼色的端著大碗小碗請她用膳。♀
瞄了一眼,然後爆發。她發脾氣還跟其他人不一樣,不吵也不鬧,但是說出的話足以將對方噎死。
「御膳房里廚子的手藝是木匠教的吧,這都多少天了,怎麼吃來吃去還是這幾樣。你過來?」
代婉將畏首畏尾的小太監抓到自己眼前,指著自己那張顛倒眾生的臉︰「你覺得我長得像罐子嗎?」
小太監縮著脖子猛搖頭。
「那你們還整天的給我灌這些難喝的要死的湯水。」
「代小姐贖罪,這些都是太子殿下吩咐的,奴才們不敢擅作主張。」
氣撒的差不多,代婉也知道自己的脾氣發的莫名其妙,不欲多說,擺擺手︰「下去吧,記得把桌子上的這些一起帶走。」
百無聊賴的趴在桌子上,氣勁兒過去後肚子就開始咕咕叫,剛剛那些家伙竟然真的把東西撤的一干二淨。
一股酥香沖進鼻尖,猛然睜開眼楮,面前赫然出現一只焦黃的烤乳鴿和一張笑容可掬的老臉。
立刻精神一震,激動地捧著他的臉:‘小鶴,這麼久不見你臉上的褶子又多了幾條。‘
「」
「蘇逸把你叫來的?」
「他把你說的像是快不行了一樣,害的我連太上老君的論道會都沒參加,那個老家伙有多記仇你是清楚的.誰知道待我不辭辛苦趕過來之後,那小子卻告訴我他最近事情比較多,無暇顧及你,讓我陪你逗逗樂子。」
逗逗樂子、逗逗樂子
代婉抖著身子笑的前佝後仰,玩笑間便被天鶴抓住手腕,知道他在為她檢查身體,代婉也不再掖著藏著,大大方方任憑處置。♀
天鶴的眉頭越皺越緊,待收回手時整個人都快哭了。
「姑姑。我已經警告多次,盡量避免再用法力。按照如今的情況來看,你非但沒有好好休養生息,反而比之前更加變本加厲,且不久前才受過重傷至今未愈。」
代婉臉上顯出又驚又喜的表情,是一種吾家子女初長成的欣慰之情。
「沒想到你的醫術進步如此之快,與太上老君相比也是毫不遜色的,你以後在那個老頭兒面前大可以昂首挺胸。」
天鶴卻不接收她的褒獎,繃著臉,怒氣橫生︰「您還有心情開玩笑。你知不知道如此發展下去。你怕是連」
剩下的話如何也說不出口。深吐一口氣︰「你的傷是怎麼來的?天下間竟還有能將你傷的如此重的人?」
收回玩世不恭的表情,代婉半靠在椅子上,視線毫無焦點的聚集在某處,聲音飄渺虛幻︰
‘小鶴。就在前幾天,我被一個凡人綁架並扔下了城樓。‘
「我很害怕,你說當時蘇逸若是沒有接住我,我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連一副軀體也沒有,直接化作一縷青煙。」
「對啊,我原本就只是一口無形無狀沒有感覺得怨氣,我怎麼就忘了呢?」
「你哭什麼?」
天鶴一張臉上老淚縱橫,倒是讓代婉嚇了一跳。趕忙柔聲快慰,就像他小時候在別的仙鶴那里挨了打時一樣。
不過那時在仙子的寬慰下很快就重拾笑顏,如今卻是哭的越發不可收拾,那時的難過在臉上,現在。卻在心中。
接下來的日子里,在蘇逸與天鶴一內一外一剛一柔的前後夾擊下,代婉的身體漸漸好轉,臉上也有了血色。
見她如此,蘇逸的心也跟著安了下來,其實他之所以請天鶴來,除了代婉的身體原因,還有一事相求。
「你想讓我幫忙查找殺害你父親的凶手?」
「我懷疑簡清璋,但直覺告訴我,事實要比我想象中復雜的多。蘇逸能力有限,是以想請師傅相助。」
雖然自小在身邊長大,他卻從來沒有向他提過任何請求,只這一次,他又如何能夠拒絕——
終于被允許出宮殿,即便後面跟著小尾巴,代婉的好心情依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以前以代相千金的身份倒是進過幾次皇宮,只是那時候多少有些束手束腳,哪像現在這般,隨心所欲。
「還沒當上皇妃,就擺出皇妃的架子,顯擺給誰看呢?」
代婉眨眨眼,看了看四周,最後才意識到剛剛那句含酸帶刺的話是沖著自己來的。
倒也不鬧,似笑非笑的將聲音的主人打量一番,不過是一個小丫頭,看她眉宇間的驕縱,不知是哪家世家大族里嬌生慣養的小姐。
「小女圭女圭,你斷女乃了嗎?」
孫萍兒沒想到對方會一點情面都不留的頂回來。她長著一張圓臉本就顯得年齡小,今日為了進宮特意選了略顯成熟的衣襟,卻還是被人踩了痛腳,當即便氣紅了臉。她身邊的貼身丫鬟倒是牙尖嘴利︰「我們小姐可是未來太後娘娘的親外甥女,安城孫家的大小姐,代小姐說話還是客氣一些。」
代婉一聲嗤笑,望向二人身後亭子里那道若隱若現的身影,正主兒也該出場了。
「代小姐是宮里的貴客,你們二人休得無禮。」
慕容瀾適時出場,話雖是向著她的,仔細琢磨卻又變了味兒,反正她又不是第一次被明著暗著提醒著「客人」身份,倒也沒覺得有什麼。
撐腰的來了,孫萍兒三兩步來到慕容瀾身邊,扯著她的衣袖︰「表嫂,你干嘛給她好臉色看,我娘親說得對,一看她的長相就知道不是好的,你是未來的皇後娘娘,一國之母,怎可讓這種女人惹得整個皇宮烏煙瘴氣。」
「萍兒,休要在胡說。」
代婉冷眼看著對面一唱一和的二人,慕容瀾這聲喝止時間抓的可真是精確,正好讓小女圭女圭將自己想說的一字不差的全都說出口。還真是…假的可以。
向後面勾了勾手指,一個小太監苦著臉上前,恰巧還是前幾天早上的那一個。便是連代婉都忍不住為他感到悲催。
柔著聲音︰「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啊?」
小太監的身子哆嗦一下,頭垂得更低。
「老虎是百獸之王,管轄著森林里的水源,所有動物要想喝水就必須要听他的話。可是有一天老虎生病了,猴子就伺機佔領了水源,他們身材矮小,怕其他動物們不听話,就把老虎搬到自己身後。好不好笑?哎,你跪下做什麼,我又不是那只老虎?」
耳朵敏感的捕捉到一聲輕笑,蘇逸在不遠處的樹蔭下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身邊只帶了成林一人。
「二表哥。」
見到來人,孫萍兒嬌滴滴的湊了上去,蘇逸的反應有些冷淡,點點頭便再沒有將視線都留在她身上。孫表妹挫敗的回到慕容瀾身邊,一雙大眼楮時不時望去,淚水搖搖欲墜,那叫一個委屈。
從她出言諷刺的那一刻,代婉便清楚,這位小女圭女圭根本不是在為慕容瀾撒氣,而是惦記上了一國之主。蘇夫人將其接接進宮中小主,怕也是打的如此主意。皇帝的後宮向來是朝堂上的縮影,如今蘇逸的後宅只有慕容瀾一人,大批的空位正待人填補,這還只是開始。
突然覺得索然無味起來。
「我有些累了,你們自便,我先回去了。」
轉身便走,必要的禮節都省了去。
她剛一轉身,蘇逸便邁著步子跟上,看著二人並肩而行的背影,剩下的三個人心思各異。
「身體不舒服?要不要讓師傅過來看一下。」
「他不是替你辦事去了,我沒事,只是不想跟小女圭女圭一般見識而已。」
想起她的那番老虎猴子之說,蘇逸嘴角泛起笑意,她的罵人水平可謂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放心,你不會再在這里看到她。」
沒了一個孫萍兒,以後還會有趙萍兒、李萍兒,她們又該你如何?
代婉本想問這句話,可一想,這跟她又有什麼關系呢?
「登基大典準備的如何?」
「一切順利,後日如期舉行。我希望那一天,能由你親自替我穿上龍袍。」
代婉呲起來的毛被順了一半,無聲應承。
轉眼便到了蘇逸行登基之禮的那一天,因為國庫不寬裕,典禮的規制被縮了大半,好在有軍隊助陣威壯未減半分。
大典的前一天蘇逸和代婉兩個人都沒有睡著,並肩坐在紫禁城的屋頂上默默無語的看了半夜的星星,一路走來,他們都辛苦了。
代婉第一次觸模到龍袍,並不像看起來那般又厚又硬,听說縫制龍袍的綢子一年才能產出半匹,珍貴至極。
穿上龍袍的蘇逸,周身氣勢大變,王者之風盡顯。
蘇逸的登基大典代婉並未參加,站在逐鹿台上遠遠看著,心中五味陳雜。天鶴陪在身邊,看著她的側臉,心中突然生出悲戚,她的姑姑,是天下最傻的人。
「蘇逸的事情已了。姑姑的精力該回歸到尋找靈珠上來,時限快到,若在那之前不能化身成人,姑姑便會永遠在三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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