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澤是一大早出門的。♀
姜氏沒起來送，是蘇陽怡送他到路口。
鏢師，車隊和隨從人員，都已經到齊了，城門一開便可以趕路。太陽出來以前，他們要盡快趕路，也可以輕快一些。等到中午太陽辣了，自然會走得慢一些。晚上也可以早些休息。
葉澤上了馬，對蘇陽怡一笑，道︰「不用送了，回去罷。」
蘇陽怡點點頭，帶著雲兒退後了一步，笑道︰「盼相公此行一路順遂，早日歸來。」
葉澤笑了笑，轉身呼喝了一聲，帶著車隊走了。
蘇陽怡在後面看了一會兒，帶著雲兒也轉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心里都心事重重。
也不知道此行，葉澤到底會不會繞路到玉昌，將此事報給蘇家，蘇陽怡也說不準。
她只有一種感覺。那便是，她的時間不多了，得盡快把該做的事情做好，而不能再一日拖一日了。
回到家中的時候，姜氏剛起，玉媽媽在服侍她洗漱。
蘇陽怡一笑，道︰「母親起了。」
「澤兒走了？」
「剛走。正趕上開城門。」
姜氏嘆了一聲，道︰「這一去，又要去好幾個月。要辛苦你了。」
「不辛苦。陽怡不過是給母親打打下手。」
姜氏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可是蘇陽怡面色坦然，似乎也沒有情緒。
看她這樣，姜氏不禁就想著……昨晚，難道葉澤沒把報信的事情再給她提一提？還是說提了，她終于想通了？
「娘，陽怡想，從鄉下把春桃接進城來住一陣子。」蘇陽怡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
姜氏回過神，笑道︰「也好。」
李然跟著葉澤走了。蘇陽怡也要開始跟著忙活莊子里的事情，不像從前，好歹還能有一點閑暇。而往日姜氏在家的時候，雖說也不可能親自去照顧杏兒，可她畢竟對這件事上心，有她坐鎮，也不怕疏忽。可姜氏自己也要走動，更兼顧不過來了。
這個時候，把春桃接過來，是非常合理的。一則是為了照顧杏兒，再則，也是少給葉家人添一些麻煩。
姜氏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謝謝娘。陽怡待會兒就讓如意往鄉下走一趟，把春桃接來。」蘇陽怡笑道。
姜氏道︰「正好把親戚也接來做做客。吩咐廚下多準備些酒菜好招呼我親戚。」
蘇陽怡抿唇笑了笑，道︰「是。」
她立刻就去了廚下，吩咐今日買幾樣好菜回來。考慮到姜氏前幾日剛吃了素，應該饞肉，但是也不敢突然吃了太油傷胃。便指定了幾樣爽口開胃的菜色。酒的話，恐姜氏喝醉，便定了綿幽一些菊花酒。
這種酒濃度適中，後勁兒綿長，便是姜家那兩兄弟也沒什麼好挑剔的。
做完了這些，她又親自端著托盤，去了姜氏那里。
「母親，用飯吧。」她把早點放下，笑道。
姜氏伸長脖子看了一眼，今天廚下蒸的是幾樣糕點。
她道︰「沒有咱家鋪子隔壁的好吃……罷，囫圇吃些墊肚子罷。
蘇陽怡笑道︰「母親別急，晚些去隔壁鋪子買了做點心吃就是了。」
婆媳二人吃過早飯，姜氏便親自叫來了如意，打發他去鄉下把春桃一家人接進城來。
然後蘇陽怡就扶著姜氏上了馬車，一塊兒驅車去了葉記。
姜氏已經很久沒有親自出現在葉記了。她一出現，莊子里的人都帶了滿面的笑容，連趙管事都一改原來趾高氣昂的態度，對姜氏倒比對葉澤還要恭敬幾分。
「夫人到了。」趙管事笑著上前來作揖。
姜氏笑道︰「老趙客氣什麼。澤兒又出遠門了，又要麻煩你們幾個擔待些了。」
「有夫人在，我們幾個老的也就是給夫人打打下手罷了。」趙管事這話似乎說得別有深意，斜睨了蘇陽怡一眼。
姜氏知道他意有所指，便拉了蘇陽怡的手過來，親熱地拍了拍，笑道︰「先前你們幾個勞心勞力的，把澤兒教出來了。我這個兒媳婦，還得要麻煩你們才是。」
趙管事的面容便有些發僵。
姜氏又道︰「不過我這兒媳婦也不是個笨的。人是聰明，就是心腸軟弱了些。這做生意啊，就講究個果斷狠心的，她老喜歡躊躇不定，又容易被別人壞了主意。我啊，就擔心呢，萬一教不出來，我家陽怡就只能回去相夫教子了。」
趙管事面上配著笑，心里卻多了幾分小心。
看來老夫人……也是向著這典妻的。如此，那以後若是要越過這典妻，怕還不能做得太明顯。
不過沒關系，典妻再怎麼得寵也就是外人。幫葉家做事，也就八年。而且一旦懷孕便要擱置下來。八年之後自當被掃地出門。
要是老夫人覺得她真的教不起來，估計也就放棄她了。
趙管事一邊暗暗想著，一邊殷勤地親自送了姜氏上樓。
樓梯走了一半，姜氏突然道︰「讓賬房們把賬都交上來吧。陽怡幫我理著，我看得也快。」
趙管事笑道︰「少爺早就讓少女乃女乃跟著理賬了。夫人連賬都不用看，少女乃女乃就能給您說出個頭頭是道來。」
聞言，蘇陽怡不禁瞥了趙管事一眼。
趙管事這話說得好啊。若是姜氏點頭說是，賬本就被扣下了。若是姜氏說不行，那就說明姜氏不信任她。
因此，她主動道︰「趙管事這是哪里的話。母親既然來了，自然要親自過目的。陽怡到底年輕，若是出了紕漏，也好請母親指正。」
姜氏好像沒听出這兩人對話的彎彎繞，只笑道︰「陽怡都這麼說了，那得拿上來給我好好瞧瞧才是。不過這幫你看賬的事兒我就只做這一次，我年紀大了老眼昏花的，看那東西費神得很。你要是做得不好以後還得讓我受累，回去我可得罰你。」
蘇陽怡嗔道︰「母親，又說這話。您一點也不老。」
姜氏呵呵笑了一聲，好像很受用，便不再搭理趙管事，和蘇陽怡一邊上樓一邊商量道︰「做完了正好回家去和親戚他們喝酒。陽怡你待會兒去買些點心來，也給親戚嘗嘗。」
蘇陽怡笑著答應了。
趙管事只好去把下面的散賬都收了過來，交了上去。
當然，姜氏絕不老眼昏花。她的一雙眼楮，還是非常犀利的。近日的賬本一掃，便看出了端倪︰「存貨不夠了？」
蘇陽怡道︰「是不夠了。今年的生意比去年好些。相公已經和諸位管事商量過，打算去附近采購一些普通貨色來充裕倉庫。」
「庫存還有多少？」
蘇陽怡報了個數給她。
姜氏就皺眉，道︰「這樣一來，普通貨色倒比杭綢多一些。」
夏季貪綢，這樣怕是會壞了葉記的名聲。
蘇陽怡輕聲道︰「按相公的想法，也是和母親一樣，是寧願少賣的。利潤空余，可以想其他辦法補上。不若就做些其他瑣碎物。那些帕子，雖然先前做得不多，銷量倒是不錯……兒媳自做主，想多定一些。還有零零碎碎的繡鞋汗襪等物。還是可以賺些錢，把這個空子補上。」
「可是這樣一來，綢緞的生意就被其他鋪子搶去了。」
「媳婦也想過。只是相公剛出門走商，回來必定會有好貨。妾打算出去走動的時候多多說起此事，讓許多人跟著一塊兒惦記著。這樣一來，相公回來的時候，必定會有不少老客回頭的。相公的眼光自是好的，定的綢子一定是大家喜歡的。這樣一來，入秋時記上了咱們家的綢子，冬季也該不會去其他鋪子買才是。」
姜氏哈哈大笑，道︰「你考慮得周到！」
這是在表揚了。
蘇陽怡有些不好意思，只道︰「大半主意都是相公想的。陽怡只不過是依葫蘆畫瓢罷了。」
那段時間葉澤和姜氏鬧別扭，兩人說不上幾句話就要吵架。姜氏雖也過問鋪子里的事情，但是並沒有問得很細。如今倒有些跟不上進度了。
不過她本來的想法就是，今年有蘇陽怡在，不用提前準備也沒什麼。
如今看來，蘇陽怡果然沒有讓她失望。
翻過了冊子，姜氏又問道︰「鋪子的人可有給你臉色看？」
蘇陽怡略一猶豫，道︰「沒有的。」
「那是因為有澤兒在。如今又有我在。陽怡，我待會兒可就走了，和我親戚喝酒作樂去了。你要是不行，趁早說。」姜氏嚇唬她似的，道。
蘇陽怡猶豫了一下，最終硬著頭皮似的，道︰「娘，您放心罷。」
她不是個怕事兒的人。雖說趙管事那群的人態度實在很棘手。不過葉澤臨走的時候已經指了個羅越給她。還有宋青在一邊撐著。再加上她的人緣本也不錯，除了幾個老資歷，其他人對她的敵意也沒有這麼明顯，雖幫不上忙，可最起碼不會落井下石。
姜氏點點頭，道︰「看，就得像這個樣子。你是葉家的兒媳婦，當家的少女乃女乃，馭下是最起碼的本事。」
蘇陽怡听了卻苦笑。若真是名正言順，倒好了！偏偏她不是啊！所以才束手束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