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人輕輕地坐在了她面前。♀
蘇陽怡抬起眼皮一看,頓時怔住。等葉澤沒來,這沈康怎麼來了,真膩煩。
沈康有些不敢看她,只是低著頭道︰「你,你這些日子都好嗎?」
「承meng沈舉人關照,我這些日子,過得好極了。」說著,她自己都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要不是沈康!她哪里會多那麼多事!
沈康訕訕的。半晌,他才道︰「上,上次的事,是我欠考慮了。」
蘇陽怡怔了怔,連忙道︰「我可不可以問一句,你是怎麼突然想起我來的?」
要說,他是個面團似的人,平素都被人拿捏著走。突然做出這麼一件,嗯,看起來還算是比較「爺們兒」的事情,倒的確不像他的作為。
沈康聞言,只覺得坐立難安,有些苦澀地道︰「我知道你是這輩子也不能原諒了我。」
蘇陽怡簡直想罵他,可是想了想又忍住了。沈康是個軟柿子,最好套話,她不能錯過了這個機會。
她只冷冷地看著他,不說話。
最終,沈康被她看得不自在,滿臉通紅地道︰「我,我,這些日子也想了許多,覺得當初不該這麼對你的。可是事已經晚矣。有人勸我,亡羊補牢,總好過無所作為。我一時沖動,便,便……」
其實他沒有說的是,他那些朋友,哪一個都在譏笑他。
蘇氏如此貌美,又魄力過人,端莊賢淑,听說還識文斷字。他放著此等jiao娥不要,卻去要一個不識字的商家庶女,還被mi得團團轉,做出這等典賣嫡妻之事。
如今他是舉人老爺,那等女子便是做妾也嫌的,如何配得他?
他心里亦是這樣想,渾然忘了當初他可不是什麼舉人老爺,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窮書生罷了。
在眾人的耳提面命之下,沈康就沖動了。
蘇陽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說來奇怪,葉澤的心思她看不透,這個沈康,在她面前,便像個孩子似的,有點什麼心思,也都一覽無遺。
他說有人勸他,「亡羊補牢,總好過無所作為」。那麼勸他的肯定是他的朋友,應該是學院里的書生,不然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沈康這人要查起來也十分容易,只需查一查他都有些什麼人相交便好了。
知道了這些,蘇陽怡便沒有興趣和他多呆著了,直接下了逐客令,道︰「多謝沈舉人抬愛。只是妾已是葉家fu,與舉人這樣獨坐,還是在這人來人往之地,只怕不妥當。」
沈康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站起來之後,似是下了極大的勇氣,道︰「你放心。」
然後就轉身走了。
蘇陽怡沒理他。
葉澤果然又及至傍晚才來找她,並且不吝夸獎︰「這次學聰明了,知道找個樓子坐著。」
「不坐著就餓壞了。」蘇陽怡有些委屈地道。
葉澤也有些愧疚,道︰「我倒不是……把你忘了的意思。」
他就是故意的!眼下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蘇陽怡倚在他肩頭,不說話。
回去以後,為了安撫蘇陽怡,葉澤很是讓人給她做了些好吃的。
他是知道,他這個小娘子,也是嘴饞的。
可是看蘇陽怡吃的歡,仿佛心無芥蒂那般,葉澤又有些愁絲。
這樣下去總是不行的。
蘇陽怡一邊吃飯,卻在琢磨著顏華的屏風的事情。
這次顏華的手筆格外大,繡了一整個六扇的百花孔雀圖。在松陽這樣的小地方,這樣的繡工,品味,都是已經首屈一指了。便是京城中的貴人,一人家中也就只藏著一兩件這樣的好貨se,只給家里有實權的人物用。
只是松陽並無奢富之風……
葉澤看她發呆,突然道︰「今天你見過沈康?」
蘇陽怡一個ji靈回過神來,連忙道︰「見過的。他來找我說了兩句話,可是我也沒當成一回事。」
言罷,她就發現,葉澤面上似有些懊惱之se。她有些不明白,他在懊惱什麼?
葉澤深吸了一口氣,道︰「沒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就是問一問。他沒有為難你就好。」
蘇陽怡的心放下了一半。
然而不等她徹底放下心來,葉澤吃過晚飯又要出門。
蘇陽怡是有些難過的,但只能送了葉澤到門口。
他正要走的時候,倒是突然回過頭來。看蘇陽怡神se黯然,便伸手拉了她在自己懷里,當著眾人的面,蘇陽怡的臉臊得通紅。
可是他瞧著她的眼神卻是無比專注,仿佛有千言萬語在心頭。
最終,他嘆了一聲,松開了手,先走了。
隔日,蘇陽怡到了鋪子里,又蔫蔫的。
白赫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道︰「喲,少女乃女乃。」
蘇陽怡被他嚇了個半死,怔了半天,才道︰「白管事。」
葉澤已經給他正了位。像他這樣的人,掌管一家小綢緞莊,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他很快就上了手。
今天他看見蘇陽怡,笑眯眯地把她打量了一遍。大膽的視線掃過她細膩的脖頸,然後是尖尖的十指。看得蘇陽怡簡直想抽他兩個嘴巴。
但她不敢lu怯,只道︰「白管事,有事?」
「這是昨天的賬表。我已經對過了,沒什麼問題。還有,听說少女乃女乃又繡了個大屏風?」
蘇陽怡手里翻著賬表,聞言一怔。她顰眉想了想,道︰「是。宋賬房告訴你的?」
白赫笑道︰「大件繡屏風,在小地方倒是不多見的。不過少女乃女乃上次那副屏風雖然賣了高價,但也生出了些是非。這次這件,恐怕不宜像上次那樣大張旗鼓了。」
蘇陽怡近日確實一直在憂心此事。聞言她面上便也有些憂慮之se,半晌才道︰「白管事既然提了出來,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辦法?」
白赫自然有辦法。
他讓蘇陽怡以葉記的名義,給葉記幾個稱得上號的老客戶寫信,提出顏華新做出了屏風。一則表示她對老客戶的尊重,讓他們提前知道這件事。再則也客氣地表示,他們若是感興趣,可以自己到顏華去看看未完工的屏風。
蘇陽怡想了想,覺得白赫這個辦法雖說不倫不類,但是也還算可以。她道︰「白管事的意思是,這樣屏風就能讓人訂出去?」
白赫笑道︰「還需得加一把火候。」
「什麼火候?」
「到時候少女乃女乃就知道了。」
這痞子倒是有趣的很。
蘇陽怡放下手里的賬表,似笑非笑,道︰「爺對白管事一向夸贊有方。這件事這次不若就交給白管事做罷。」
白赫點點頭,道︰「可以。」
他的樣子,仿佛這件事于他不過是小事一樁。實際上,也的確不算什麼大事。
等白赫領了任務,走了。
蘇陽怡立刻把宋青叫了過來,細細問清楚了這件事,才道︰「你跟著他。」
宋青卻是一臉的笑意。
下午的時候,蘇陽怡來了興致,想要下樓看看。
鋪子里人聲鼎沸,生意十分不錯。葉澤這次大膽進回來的新綢子,很受吹捧,輕易就將那些古板又畏首畏尾的老字號給比了下去。
人群中卻還有她的熟人範氏。
前些日子,蘇陽怡這里出了些是非,範氏等人雖然心里不以為然,但是顧忌著夫家,也不敢造次,並沒有找她。如今見了蘇陽怡,光彩依舊,範氏也放了心。
她連忙過去,把蘇陽怡叫到一邊。
只是人聲鼎沸,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
蘇陽怡索xing請了她上樓坐。
到了樓上,範氏顧不上喝茶,急急地問了幾句那日的事情。
蘇陽怡知道她不是嘴碎,是真的關心自己,便覺得心中有些暖意。她輕聲細語地解釋了一下之前的事情,方低聲道︰「這次的事情,我不過是個替罪羊。所以相公讓我回家暫避,等收拾干淨了,再回來了。」
範氏听得心驚肉跳,道︰「你家相公正正當當的商戶,怎麼會招惹上那麼惡毒的人,竟然想要謀他xing命?」
蘇陽怡一怔,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範氏又道︰「不過人為財死,你家根基淺,這些年愈發業大,招了人的紅眼,也是有的。」
蘇陽怡卻覺得並非這麼簡單的。
只是當著範氏的面,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溫聲感謝了範氏的關心。
範氏嘆了一聲,道︰「我自恃比你多吃過幾年飯,也就逾越告誡你一聲。那沈舉人,就是個銀樣蠟槍頭。男子權位多高,或是有多少銀錢,其實都是不要緊的。」
她想想覺得不對勁,又連忙道︰「我知道你不是貪圖那些東西的人,畢竟你的出身那樣好。只是,姐姐是個過來人,心知這良人,不怕壞,不怕窮,最怕的,倒是個面團人。你捏一下他就倒了,別人捏一下,他也就癱了。若說,女子跟著什麼樣的人最苦,我看就是這樣的。」
聞言,蘇陽怡深吸了一口氣,半晌,哽咽道︰「是……我知道了,多謝姐姐。」
範氏的話,真真說到了她的心坎里去。沈康,若是壞便罷了,起碼招她怨恨,或許不會讓她這樣難受。
可你偏不能說他是個壞人,只是……xing子綿軟罷了。可就是因為他這樣,才讓她心里像被最鈍最重的刀子割了那樣痛苦不堪。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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