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想出個簡單的題目,在畫出那三角形之初唐憶也就做了好被嘲笑的準備,然而當時間漸漸過去,他才察覺出或許有些不妙。♀
勾股定理在當初的世界里或者早已被人詳知,也因為這個定理太過普遍,他才覺得相當的簡單。然而在時間大概過了兩個小時之後,望著一老一少兩人皺起的眉頭,他才突然想起這個定理的另一個名字。
畢達哥拉斯定理!
兩個直角邊的平方和等于斜邊的平方,說出來誠然簡單,在那個世界里,只是小學生便知道用它來當推論和計算的原始公式。然而若沒有這個基礎,想要將它證明出來,難度何等高深!這可是大數學家畢達哥拉斯花了力氣證明出來的東西啊。想到這一點,他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這樣刁難人家,自己實在太壞了……
以果汁作為遮掩,他躲在茶杯後偷偷地笑。這已經是第四杯,時間也確實有些晚了,答應過小雪會很快回去的,想必她也已經等得擔心了吧。
房間里的氣氛有些緊張,暖暖的魔法燈光照亮了四壁豪華的擺設,一老一少都不說話,正埋頭于桌上解題,那名叫凱瑟琳的貴族夫人先是僥有興致的看著,後來見過了很長時間兩個人都沒解開,也是好奇地思考起那道「簡單」的推演題來,她本就沒這方面的基礎,自然不得其門而入,只是拿著一支羽毛筆在羊皮紙上胡亂畫著。眼見著唐憶突然站了起來,幾人都將目光移向了他。
「呃……這個……你們慢慢想好啦,答案是五,我的妻子還在等我呢,不好意思,先走一步。」
他行了個禮想要告辭,克麗斯汀娜卻一把拉住了他︰「不行啦,這題目好難,我解不出來。你先別走,待會告訴我怎麼證明的啊。」
那老頭也說道︰「這回便當和局好了,不過,年輕人,這個真的是可以推證出來的題目嗎?」
听得他語氣中滿是置疑,顯然是以為這題目根本無解,唐憶咳了兩聲,心中也微有些不滿,從一開始這老頭就看不起自己,那也罷了,這時候還要阻礙自己回去見小雪的時間。當下順手拿起一支羽毛筆,落下在羊皮紙上。
然而,當第一筆劃下去,他才感到有些不妙。
是啊,勾股定理自己用的是多了,但是它的證明,到底是從何而來的呢?
心下忐忑,但這時候哪里能夠退縮,反正自己掌握的證明方法總比這里的人多吧。口中一面解說著,一面一條一條的輔助線畫下去。隨後,失敗,再從頭來……再失敗,再從頭……
如此反復了好些時間,唐憶自己都覺得相當汗顏,然而克麗斯汀娜的眼楮卻瞪得越來越大,斯坦利老頭的神色也愈發凝重,終于,當一口長氣舒出,兩個直角邊的平方和等于斜邊的平方這一偉大的定理終于出現,隨後十六加九再開方,終于證明出了結果。
「啊——好久沒證明了,有些生疏呢。實在沒想到這個原來這麼難證……」他轉頭望了望身邊的兩人,「呃?怎麼了?」
「沒、沒什麼……」克麗斯汀娜透過大大的眼鏡盯住了他,露出崇拜的神色,「好、好厲害哦,好多方法我想都沒想過呢……」
「哈哈,還好啦……」唐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隨後跳了起來,「糟了,已經很晚了吧,雪兒一定很擔心了。凱瑟琳夫人,斯坦利先生,真的要走了,抱歉。」
「沒什麼,耽誤雷撒督克先生這麼多的時間,真是抱歉了。♀克麗斯汀娜,你送送雷撒督克先生下去吧。」
「好啊,阿爾跟我來。」克麗斯汀娜說著,拉起唐憶的手往門外跑了出去,只剩下那斯坦利老頭還在盯著那堆羊皮紙發愣。過了好一會兒,凱瑟琳說道︰「斯坦利老師,那個阿爾真的很厲害嗎?」
「……當然、當然。」搖晃了腦袋好一會兒,斯坦利方才發出一陣驚嘆,「只從他所運用的這些推導方法來看,他的博學造詣遠在我之上……不,應該說已經遠遠超阿特羅卡現在的水平了,天才、真是天才啊……」
像這樣的老學究畢竟還是有他的優點的,在同樣的領域之中,當遇到了更博學的人,他們也會勇于承認自己的不足。那名為凱瑟琳的貴婦人皺了皺眉頭,她也看出了唐憶的確有些本領,但卻沒想到竟會被斯坦利推崇到這個樣子。
「對了,這年輕人到底是哪家的孩子,能夠有如此高深的博學造詣,想必出身不低吧?」贊嘆了好一陣子,斯坦利才想起問他的身世。凱瑟琳夫人搖了搖頭︰「據他自己說,他並非貴族,不過估計可能性不大,一般人不會有那樣好的氣質,估計是某個家族的遺人吧。他真有那麼厲害嗎?」她所猜的與當初索菲亞猜測的相差無幾,大抵都是認為這人是犯了事而躲避起來的貴族子嗣,這年頭,類似的事情並不少。
「只看他推導的方法,就可以知道他不僅造詣高深,而且竟還是當場推演出來,說明這並非由人教導,這樣的人若不是天才,我實在找不出可以與他相提並論的人了。」老頭嘆了口氣,「我從二十年前開始研究博學論,本以為在帝國之內也該是數一數二,但現在才知道實在是太過自大了……呵,說句實在話,其實公主殿下對于我改修博學的事情一直有些不以為然吧?」
「凱瑟琳早已不是公主身份,老師別再這樣稱呼了。何況老師在煉金術達到巔峰之後突然改修博學,自然是有老師的理由的,如果真的不以為然,凱瑟琳也不會請老師專門教導克娜了。」
「呵呵……」那老頭笑了笑,「凱瑟琳你的性格我還不清楚嗎?即便心中多麼不以為然,恐怕也不會說出來吧,教導克娜只是因為她喜歡這樣的游戲。說起來,煉金術的確得與博學論相結合,才會有到達巔峰的可能啊,不過相對于發展了千年的煉金術,博學論的基礎委實還是太低了一點,在我有生之年恐怕是看不到兩者融合的成果了……是了,既然克娜不喜歡讓我這個老頭子來教她,凱瑟琳你或許可以試試請那位少年來當她的老師,應該會比我教得更好的。」
面紗後的凱瑟琳夫人笑了起來︰「看起來,克娜這幾天給老師你添了不少麻煩啊。」
「呵呵,麻煩倒是小事,只是在這方面,克娜的確有著相當的天賦……對了,你問我的那件事,我想了想,還是跟你說了吧,這次我之所以會去丹瑪,主要原因是由于埃爾維斯來找過我,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不過,按照他的說法,似乎是他們找到了一樣遠古的煉金成果,因此邀請我過去一同研究。」
「遠古的煉金成果?」凱瑟琳想了一想,「埃爾維斯學長沒說是什麼嗎?」
老人搖了搖頭︰「你也明白,這樣的事情保密得相當厲害,一旦參合進去就難以月兌身,我原本不願加入進去,恰好你的克娜來了望海,我再想起埃爾維斯當時的表情,心中總是不安,所以才打算動身去丹瑪,打探一下其中的情況。♀這樣一來,在那里固然會有一段時間見見老朋友,但一旦參加進去,我想能夠教導克娜的機會也就不多,所以……」
「老師,你得小心。」這句話被凱瑟琳月兌口而出,老人笑了笑︰「放心,應該問題不大的,沃爾家就算勢力再大,也不敢對我怎麼樣。」
他行了個貴族禮,從門口退了出去︰「縱然稱呼有變,但在我的心里,公主殿下始終都是當初那個公主殿下而已。以一個老頭子的立場,公主殿下,請把握青春啊。」
「謝謝老師的關心,凱瑟琳記在心里了。」
門輕輕地關上,老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外,凱瑟琳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不一會兒,慵懶地拿起一旁的項鏈與手鐲,模仿著唐憶魔術的動作,口中卻發出一陣低低的嘆息。
「……老師……我並非對你的想法不以為然,只是您可曾想過,任何一次技藝的進步,最先用到的,總是殺人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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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通、撲通」的聲音中,戴大眼鏡的小女孩拉著唐憶跑下了船艙,到了下層方才停住。
「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啊,阿爾,你比那老頭子有用多了哦……」她雙手捏起小拳頭,大大的眼鏡後面分明泛起了一顆顆的小星星。唐憶笑了笑︰「別那麼說人家,那才是真正有真才實料的人呢,我只是瞎蒙而已,這麼晚了,我也得回去了,你上去睡覺吧。小孩子是需要做夢的時間的。」
「說了人家沒那麼小啦!」克麗斯汀娜捏著拳頭跳起來抗議,隨後一路小跑地跟著唐憶,「喂,阿爾,這樣吧,你來當我的老師好不好。就這樣說定了哦,我去跟媽媽說,她一定會答應的啦。」
「別胡鬧啦,我真是瞎蒙的,你沒看我做了好久才做出那道題嗎?真的是瞎蒙的,我當不了你的老師啦。」
「可是我們都沒有做出來耶,你沒看見那老頭子的表情嗎?哦哦哦……好沮喪,好丟人,哈哈,讓他知道厲害!」
「說了是瞎蒙的啦。小孩子別胡鬧了,再見。」他拉開所住的船艙艙門,隨後「啪」的一聲關上了,小女孩沖上去也想推開,卻听得里面傳來一陣響動,唐憶已經放下了門閂。
「小氣!」
她在門外推了兩下,終于沒有結果,握起拳頭高喊了一聲,氣呼呼地回樓上去了。
「真是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搖了搖頭,唐憶望向船艙內側的床上,因為見到他回來,小雪驚喜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上身沒了被子裹著,頓時露出白女敕嬌滑、玲瓏有致的身軀來,眼見她還想就那樣從床上爬起來,連忙沖了過去,給她裹好被子︰「干嘛爬起來,你不冷嗎?」知道小雪對于這方面的感覺遲鈍,他一向都很是心疼。
「有、有點冷啦……」
見了唐憶的表情,小雪縮了縮裹在被子里的身體,怯生生地說道。
「那你還跑出來?」
「人家……人家擔心你嘛,你、你說過會很快回來的……」小雪滿臉委屈地說道。
「呃……抱歉,是我不對,不過……先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洗得香噴噴的吧……」他將頭伸到小雪的頸項上輕輕地吮吸著,房內傳出一陣嬌羞的輕笑聲,不一會兒,放在床頭的燈燭滅了,房內陷入一片溫暖迷情的氣氛當中。
寂靜的夜里,「銀色蝮蛇號」穿過籠罩在伊倫河上的薄霧,安詳地駛向丹瑪的方向,不一會兒,一點黑影從船的後方飆飛而至,刷的一聲掠過了寧靜的船舷,精靈一般的女子舒展著蜻蜓般的雙翼,劃開水面,向著西方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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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原本陰霾的天氣開始放晴,唐憶和小雪窩在了船艙之中不敢出去,因為一見到他,那些同行的家伙就吵著嚷著要他表演節目。原本自己是沒什麼關系,但是小雪在這樣的氣氛下仍舊有些害怕,為了避免麻煩,便干脆一直躲在船艙內了。不過,到得中午過後,那名叫克麗斯汀娜的小女孩卻又找上門來了,這次大有不能善罷甘休的勢頭,一直在外面用手拍門,唐憶都有些害怕她的手會被拍壞。無奈之下,只好開門出去,這次小雪卻不願意離開他,挽著他的手臂跟在了後頭。
憑心而論,克麗斯汀娜雖然活潑了一點,但絕對稱得上可愛,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小雪倒並不怎麼排斥她,因為這樣,唐憶也願意再幫克麗斯汀娜一個忙,因為據她所說,只要唐憶再去見一次那斯坦利老頭,或許就能讓他放棄當她的老師了。
她說得含糊不清,唐憶卻自然明白意思。只要自己再一次把斯坦利老頭比下去,他也就沒臉再當克麗斯汀娜的老師,只是這個世界的東西自己未必真的明白,他出的題目自己多半是不懂的。這樣一想,也就欣然答應下來。
到得二樓時,依舊是昨天的那個房間,門口的守衛要求解下小雪身上的軍刀,小雪卻是怎樣都不肯,克麗斯汀娜不在意這些小事,但那守衛依然不允,待到小姑娘進去請求了母親之後方才放行。進到房內,凱瑟琳與斯坦利都已經等在了里面,那凱瑟琳夫人依舊是面紗夢著面容,穿的是一件灰色的長裙,斯坦利與昨天的打扮並無二致,只是目光柔和了許多。
「凱瑟琳夫人,斯坦利先生,這位是我的妻子雪兒,呵……她一向比較膽小,不跟人打招呼,希望不要見怪……」小雪听不懂大家的話,唐憶也就只能找出這個理由來敷衍一番。大家客套幾句,那斯坦利便立刻切入了正題。
「這次請雷撒督克先生上來,實在是因為一直有一道難題,想要請教一下……」
這老頭看來是個科學狂人,也沒什麼多的客套,直接抽出幾張早已準備好的羊皮紙來︰「事實上,就是這樣的九個方格,要求的是將一到九九個數字填寫進去,最後使橫豎斜的數字和全部一致,這方面的東西,不知道雷撒督克先生是否有所涉獵……」
此時的博學系統還未完善,往往了解一方面題目的人對另一方面完全不懂,那老頭看來準備了好些題目,目前還是第一張。不過,這個題唐憶卻是知道的,斯坦利一將那羊皮紙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唐憶便低喃了一句︰「九宮圖。」
這樣的問題對他來說實在太過簡單,況且他既然已經答應了克麗斯汀娜,原則上來說總得全力以赴,當即拿起羽毛筆將答案填上。這個世界的文字與漢語雖然有異,但數字和標點符號卻是差不多,他老早便弄清楚了,否則昨天也無法把勾三股四證明出來。看著他將那九格隨手填上,斯坦利的神情倒頗有「虎軀一震」的味道,隨後皺著眉頭拿出一張橫豎各四,一共十六格的圖表出來,這次沒有多說,唐憶又將一到十六的數字填了進去,橫、豎、對角的數字和仍然一樣。
斯坦利的目光愈發嚴肅了,手微微顫抖著抽出另一張羊皮紙來,這次卻是橫豎各五共二十五個空格。
這次就有些麻煩了,唐憶將羽毛筆拿在手上想了好一會兒,小雪感到無聊,從旁邊的座位上走到他懷里坐下,唐憶笑了笑抱緊了她︰「沒事的,馬上就好了。」
他們的這番行為倒沒有引起旁人的不悅,貴族的修養向來講究遇事不驚,何況這也並非什麼大事,因此凱瑟琳夫人並未有任何奇怪的神情。由于事情關系到自己,克麗斯汀娜拉著唐憶的手低聲說了一句︰「快點啦。」斯坦利神情緊張地站在前方,身形微躬,目光緊緊地跟著唐憶手上的羽毛筆。過了一會兒,卻見唐憶落下筆尖,一一填好了二十五個數字。斯坦利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
「天才、天才……」
只見他喃喃地低語著,雙手顫抖地捧起了那張羊皮紙,「想不到……我花了近五年的功夫才解決了這個問題,本以為再無人能解,想不到啊……雷撒督克先生,您看,我有一個推想,若是二十五格能夠實現這樣的效果,那麼三十六格、四十九格……是否都可以……」
這一次,他的語言中卻已經用上了敬詞,唐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的確是可以的啦,幻方有規律的,即使是橫豎一萬格,也能夠實現這樣的效果。你看,是不是還有其他的題目,呵呵……我其實也只懂這方面的東西而已,其他的方面……」
他想著斯坦利會出幾個他完全不懂的題目給他,誰知那老人卻打斷了他的話,表情倒是恭敬之至︰「您把這個稱為……幻方?」
「啊,我是這樣稱呼的沒錯。包括奇數階幻方和偶數階幻方,不過這些東西其實我也是一知半解,要說起來會很麻煩……斯坦利先生,您看是不是還有其他的題目……」他只是高中的數學水平,因為課外被強加了太多的東西,方才涉獵到幻方的課程,說是一知半解並不算謙虛。那老頭卻立即搖起了手來。
「不不不……憑雷撒督克先生在博學上的造詣,整個阿特羅卡帝國恐怕已經沒有人擁有給您出題的資格,以往幾次我的態度實在不敬,請見諒。」
唐憶本就對自己沒有過高的評價,自然也談不上生氣,此時見他恭敬的態度,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克麗斯汀娜已經大叫了起來︰「看吧看吧,斯坦利老頭,你輸了吧,看你以後還想當我的老師不!」
「不許對斯坦利老師無禮,克娜!」凱瑟琳語氣溫和地喝止了她,隨後轉向唐憶,「想不到雷撒督克先生對于博學竟有如此之高的造詣,失敬了。」
「呵……哪里,沒什麼的,其實我懂得的東西很少,只是湊巧知道了這些事情而已,也沒怎麼放在心上。相信斯坦利先生能夠知道的大多數東西,我都是不清楚的呢。夫人過獎了。」
「恩,既然這樣……有一個冒昧的請求,我希望雷撒督克先生能夠擔任克娜的博學論老師,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其實在剛才唐憶就料到了大概會有這樣的後果了,此時經她一說,克麗斯汀娜立刻在旁邊歡呼了起來︰「好啦好啦,阿爾你答應下來吧,答應啦,求求你了,答應吧……」
能夠在這樣的貴族家庭中擔任老師,每月必定有豐厚的薪金,自己便不用出去賣藝賺錢,委實輕松許多,不過……
「呃,抱歉了,我想我不能答應……」想了一會兒,他面上露出一個苦笑,「一來我從來都沒當過老師,而且我學的東西駁雜得很,真要想教,也不知道該從哪兒教起;二來、二來嘛……」
在幾人的注視下,他面有難色地說出一個無人信服的理由來。
「二來,我不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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