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哥哥緊緊跟隨在族長身後進入祠堂,這里他們其實沒少來,小時候犯了錯都要跪祠堂,祠堂里陰冷,是不允許女人進的,即便跪拜也是在外面不許進去——
就是老太太每逢忌日大日子,也是由侯爺帶著一家老小在祠堂外跪拜後,侯爺帶著兒孫們再次前往祠堂內再度叩拜祭祀,女人們則在祠堂外磕頭,小孩也不許進去。
族長點了香,幾個哥哥人手三炷香,跟在族長後頭再次三叩首才起身。
楊家的靈位很多,上下三層擺的滿滿的,讓人看有了種壓抑悲嗆,卻也驕傲的情緒,當你看到這些靈位的時候,你才會恍然這就是世家大族的底蘊,是家族團結的力量,他們用自己的鮮血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在一排排靈位前端放了一個黑匣子,族長上前深深的嘆口氣,聲音沉重卻包含了感情,里外家眷都能听得很清楚。
「當年也是我偷偷打開了祠堂,讓旭兒看了這塊鐵卷,給他講述了得鐵卷的歷史,我想你們對這個歷史一定不陌生,因為和我一樣打小就要學就要听的故事,這是我楊家的驕傲,也是楊家最深的痛。
為了這塊鐵卷,為了不讓它蒙塵,楊家子孫從沒有出過叛徒,更沒有出過通敵不孝的兒孫,楊家子孫為了不辱鐵卷威名,我楊家兒郎……優秀的兒郎都在這里留下了……靈位!今天我想告訴你們的是,為它去證明你大伯的清白,別讓它蒙塵,我楊家兒郎要有血性,有傲骨!這不是為了你大伯一個人,而是為了所有楊家子孫的清白,發揮你們每一個人的力量。去做你們能想到,能辦到的事,為我楊家出力。找到幕後黑手,相關聯手之人的手筆。記住他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族長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句的往外蹦著,心頭是掩飾不住的怒火和恨意。
憑什麼?憑什麼我楊家兒郎在外拼殺浴血奮戰的時候,生死未卜,你們卻為了狗屁遭遭的事往我楊家人身上潑髒水,扣屎盆子!居心叵測,一群黑了心肝的混蛋!你們等著。最好求神拜佛祈求我楊家不要翻身,否則我發誓我楊家絕不會放過你們這群混蛋,我要把你們生吞活剝了,你們必須要承受我楊家的怒火!
四哥五哥和六哥跪在地上。眼淚忍不住的流淌,心中卻第一次充滿了仇恨的怒火,憤怒,寒心,還有更多的是化作仇恨的動力。
一夜之間三個哥哥在發生著驚人的蛻變。他們深切地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為長輩擔憂的同時,也為自己不能立刻強大起來感到羞愧和難過。
面對白發蒼蒼的祖母,面對母親驚懼卻強裝堅強的眼神,面對姐妹們勇敢信任的眼神。這些都化作讓他們成長成熟的動力,總有一天雛鷹會長大,會離開巢穴,勇敢的搏擊藍天,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
族長將匣子里那明黃色包裹的鐵卷雙手捧在手中,老淚直流,一百八十年了,多少好兒郎為它犧牲流血,只為了讓它為楊家兒郎驕傲!
族長捧著鐵卷緩緩的出了祠堂,眾女眷再次跪倒三叩首,老太太激動萬分,望著鐵卷復雜難言,老淚縱橫,一時激動地無法言語,二女乃女乃再旁,兩妯娌淚眼朦朧,互相攙扶。
族長將鐵卷捧到楊嵐面前,一點點解開明黃色布絹,終于讓她們看到了鐵卷的真實面目,鐵卷成長方形半月扇形狀,上面刻了很多小字,這是太祖皇帝親自賞賜的。
它代表的不僅僅是象征性的意義,還有一個更重要的,那就是憑丹書鐵可保闔族性命,只要你犯得不是通敵叛國的大罪,若是其他罪一般來說皇帝會奪爵,會砍頭,但絕不會對家族實行滅九族的手段,它猶如保護傘一般保護著家族,卻也在某種程度上限制著一個家族。
楊嵐眼中含著淚光,目光直直的望著族長,希望能從他的目光中找到前行的方向。
「當年我把他拿給你父親看,問他是不是真的想當將軍,那個時候你父親和現在的你差不多歲數,只比你大一點點而已,和你很像,倔強不服輸,認準了死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性子,為這大哥沒少揍他!常常打的他皮開肉綻,你爹卻一滴淚都不肯掉,梗著脖子那眼神好似狼崽子,讓人的慌!
今天楊家出了這樣的危機,我不能給你們什麼建議,我把鐵卷交給你,你想怎麼做,做什麼都由你來決定,一如當初我和大哥信任你爹那樣信任你,去給楊家爭回清白,去給你爹和你哥爭取點時間回來,我相信他們還活著,他們一定會回來的!」族長看著手里的鐵卷,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令人唏噓感慨。
老太太驚得愣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出聲阻止道︰「二弟,這不行,怎麼能給一個孩子呢?你給我吧!我來!」她急著想要去接鐵卷。
族長搖著搖搖頭,嘆息一聲說道︰「嫂子啊!你真的以為是我打開的祠堂的麼?沒有大哥的命令我怎麼開得了祠堂呢?沒有大哥暗中保護和同意,我怎麼可能動得了楊家核心力量呢?沒有大哥拼命的打壓,旭兒怎麼可能得到皇帝看重和發小的情誼呢?
大哥一次酒醉時跟我說,老大是他今生最大的驕傲和傳人,有此子一生無憾!」
他說完後深深的嘆口氣,眼神復雜,說起往事讓他頗為唏噓感慨難言。
老太太沉默了半響,忽然嚎嚎大哭起來,哭倒弟媳懷中,泣不成聲,聲音中有委屈,有釋然,更多的是對曾經的那些紛紛擾擾做一個告別,讓一切都隨風遠去吧!
族長轉過頭對楊嵐溫和的笑了笑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把它交給你麼?」
楊嵐看著鐵卷,幽幽的開口,「因為我是皇上的外甥女,因為我是楊家的嫡女,受多大的恩寵就要付出多大的責任,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保護楊家這個姓氏是我的責任!」
沒有人比她更能明白家族榮耀的重要性,家族團結力量的凝聚力,這些都會給兒孫帶來無數的機會。自然帶給你機會和榮耀的同時,你也要為家族做出貢獻。付出代價!
上一世她出自紅色家族,父親哥哥們做的一切努力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對家族她有著深深的崇拜和驕傲,當然也明白自己的使命和責任,只要能為家族帶來利益和機會,注定的聯姻命運又算什麼,沒那麼委屈。各過各的唄!
既然享受了這個姓氏帶來的無限好處,該你付出代價的時候,你就不算委屈,提前都被預支了。現在只不過是還賬而已!
族長欣慰的點點頭,「委屈你了,孩子!」
三姑娘仍舊跪在地上突然朝前爬了兩步,滿眼驚恐,嘶聲道︰「二爺爺。你要妹妹做什麼?有沒有危險?我去!我也是嫡女啊!我也可以的,我是姐姐該我去的!」她心里忽然慌的很,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跳出來了!
四姑娘和五姑娘捂著嘴,低聲的嗚咽著。
族長伸出手輕輕的模模三姑娘的頭,滿臉的欣慰。「丫頭長大了,懂事了!以後要好好的照顧你妹妹們!一家人爭個花搶個草不算什麼,但出了門記得你們姓楊,要團結知道麼?」
三姑娘愣愣的仰著頭望著族長,眼里帶著茫然和不解,更多的是無力,只能任憑眼淚肆意的流淌!
楊嵐雙手接過鐵卷,緩緩站了起來,重新用明黃布絹包好了鐵卷,此時的她心潮起伏,很不平靜,該怎麼做才能為挽回楊家名聲呢?名聲對一個家族,對族人太重要了,它決定著整個家族還有沒有希望,還能不能出仕了!此事拖得越久,對楊家就越不利,應盡早解決為好。
還有兩天時間,後天就是端午節,要和祖母一起進宮了,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對策,就算不能全部挽回,也要拖拖時間,爭取攪亂大家的視線,對父親叛國一事讓大家充滿懷疑也是好的,這對流言方向有著延緩的作用,而不是一面倒的針對楊家。
「明兒一早要去平安姑姥姥家賞花,姐姐們記得早起,要穿的喜慶些,高興點,我楊家人還沒死光呢!讓他們看看我楊家人的風采!祖母您回去吧!好好的休息,後天我們要進宮慶祝,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楊嵐淡淡的笑著,望著前方眼神堅定而有力。
老太太擦干淚水,踉蹌的站了起來,這個時候她決不能倒下,她還要守著楊家,守著兒孫,等兒子回來!
擦干眼淚,緩了情緒,冷聲道︰「老三媳婦你負責緊閉大門把家看好,有那心思浮動的,直接打發出去,有想離開楊家另尋高明的,發還賣身契免了贖身銀子,直接讓楊管家帶他們離開。婉兒你明天帶著妹妹們出席宴會,大大方方的,挺直脊背,我楊家還沒倒架子呢!別哭哭啼啼晦氣!」
說完由許媽媽扶著拖著沉重疲憊的腳步回了松鶴堂。
楊嵐的心情也很復雜,更多的是沉重,她一個人恍惚抱著鐵卷慢幽幽的朝前走著,不知道要去哪里,就這麼漫無目的亂走。
而族長和其夫人也並沒有離開,楊家出了這樣的大事關乎整個宗族名聲和臉面,由不得他們不慎重,這個時候楊家不能再出事了。
族長夫人義無反顧的留了下來,和老太太做個伴,幫著三夫人長長眼,起個看護的作用,免得有那心大的奴才想趁機作亂,害怕三夫人壓不住。
族長則帶著三個哥哥去了前院的書院,交代些男孩們的事情,這些就不是女人該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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