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晨。」
林靜晨本已是準備離開的腳步卻在下一刻如同被注入千斤重鐵,她僵硬的回過頭,機械式的朝著來人的方向望去。
陳子軒不知是不是待了很久,他的神色很疲憊,連一向熨燙的平整干淨的外套也凌亂的隨意搭在身上,有些狼狽。
「最近你還好嗎?」陳子軒上前兩步,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林晨愛離去的方向,跟她在一起的五年,他們林氏幾兄妹的感情或多或少也是知情,只是,林晨愛的恨似乎在林晨澤死後更深了一些。
林靜晨本能的退後一步,與他的距離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最初的長度,她看著他,並沒有過多的表情。
「林晨澤死了,是因為你嗎?」陳子軒又一次上前一步,他想離她近點的地方。
「不管跟我有沒有關系,都跟你沒關系。請陳先生自重。」
「我知道我不該過問這些,只是林晨愛剛剛的態度——」
「她只是太激動了,等她平靜下來會想明白的。」林靜晨淡然的說道︰「如果陳先生沒事,那我先行離開了。」
「等一下。」陳子軒急忙跑上前,站在離她僅一米的距離處站定,深呼吸︰「靜晨,我大哥跟徐四小姐之間不是單純的在一起,我知道這些年我對不起你,我沒資格在你面前說這些話,只是我想贖罪,那些年我錯了,我把人心想的太復雜,更把你的感情看的太輕薄,我對不起你,我只想道歉,只想償還你的債而已。別誤會我,我是真心的。」
「陳子軒,你覺得我會接受你的道歉嗎?」林靜晨拂開他伸過來的手,冷笑,「給了我一巴掌然後再給一顆糖,是不是如果現在陳子昂又突然失蹤了,你又會跑來興師問罪,再用幾年的時間來自導自演一出我愛你?」
「靜晨,我當初是我太狹隘了,把我們之間的點滴看的太薄弱了,我知道你是善良的,當哥突然回來說是你推他下海的質疑時,我也選擇了相信你,我知道我的相信來的太遲,可是我不想再讓自己後悔一次,你不是那種人,你從來就不是那種人,是我剛愎自用抹殺了你的善良。」陳子軒激動的抓住她的雙臂。
林靜晨愣了愣,扯開他的手,問道︰「陳子昂憑什麼質疑我?」
「因為游艇上只有你們兩人。」陳子軒解釋道。
林靜晨想了想,止不住的大笑一聲,「真是個好理由,這一次為何你卻不選擇相信了?」
「靜晨——」
「五年前,陳子昂突然墜海,你不是懷揣著是我殺了他的心思陪我演了這五年的感情戲嗎?好不容易成功的報復到我了,怎麼現在又不繼續懷疑我了?」林靜晨突然間好想笑,笑自己五年時光的天真,笑自己懵懂無知的自以為是,更笑自己深信不疑的初戀,如今,一切都一文不值。
「我錯了,離開了你,我才發現自己真的離不開你了,我的心里在那些年滿滿的全是仇恨,如今,早已被時光磨得只剩灰燼,我想回到過去,我真的好想讓我們都回到曾經。」
「陳子軒,時間不是你家開的連鎖店,不是你想收回就可以收回的。」林靜晨直視他微微泛紅的眼簾,搖搖頭︰「請你回去好好的跟陳子昂說清楚,我林靜晨殺了他,只會落下一身的罪責,我本是一身清白,何苦讓自己沾上那永遠都洗不干淨的血腥?」
「靜晨。」陳子軒痴痴的望著她離開的背影,伸手掩住隱隱作痛的胸口,後悔,痛恨,一切一切都涂滿了整個胸腔。
夕陽成染,一片暈紅了天空,碎光傾灑在柳樹前的小河上,微風一拂,粼粼波光。
一道鬼魅的身影從大樹後安靜的走出,神色冰冷,雙手緊緊成拳,長長的指甲毫無知覺的瓖入皮肉中,沒有痛的意識,只有恨的綿延。
華燈初上,夜色漸漸臨近這方土地,都市上的大街小巷早已是人群涌動,行色匆匆的上班族踩著點有條不紊的走上公交車,一盞盞路燈寧靜的點燃,將這本是暗沉的夜空又一次照耀。
「三少,今晚是您入職的第一天,二少便把如此重要的合同交予您,果然是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我們jk集團,有了您和二少的共同執策,將來一定——」
「今晚的合同我無法參加,你讓公關部部長去吧。」徐譽毅直接打斷還在滔滔不絕拍著馬屁的經理,沉色說道。
經理微微愣怵,心底愕然︰「可是二少剛剛吩咐這次合同是由您親自負責,李部長不能隨意插手。」
「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們自己想辦法解決。」徐譽毅站起身,一身得體的西裝筆挺的身形,他隨意的扣上衣扣,淡然一笑。
經理苦笑,這下該怎麼跟二少交待呢?
「三少。」經理見已經不做停留的徐譽毅大步跨出辦公室,急急忙忙跟上前。
徐譽毅面無表情的站在電梯前,不再多言什麼。
「叮……」電梯打開,一身妖冶裝扮,畫著濃妝的女人笑逐顏開的走出。
「李經理你來的正好,三少說這次的合同交由你負責,你看你是不是需要跟三少商量一下?」
李筱沁臉上的笑意散了散,卻又在極短的時間內換上那公關式的笑容,「三少,不是我不願意負責,只是這是作為您初次上任總裁特地指派的任務,我作為下屬,不能越矩,您好歹也是領導,如果您真的不想出席也成,只是能不能請您親自跟總裁說一句?」
「電話給我。」徐譽毅目色不動,攤開一手。
李筱沁按下號碼放入他的掌心。
電話在電梯里短暫的唱了一曲,須臾,一人接听。
「二哥,我今晚有事,那齊氏的合同你讓李經理去吧。」直入主題,徐譽毅也懶得拐彎抹角。
「徐譽毅,公司是有制度的,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哪怕你只是給我去亮亮相也行。」
「如果我不願意呢?」徐譽毅皺眉,他答應了回家跟他的寶貝共進晚餐,說好了以後每天準時回家,現在第一天就出爾反爾,他的信譽度該降到什麼層次上了?
電話一頭飄來輕微的哄笑聲,「你不願意也成,反正我也困不住你,只是我不僅是你哥,還是你的上司領導,如若三弟你是我,對于你不听話的下屬你會怎麼做呢?」
不答反問,徐譽毅臉色更是沉了沉,語氣不悅,「隨你的便。」
「啪!」徐譽毅毫不客氣的掛斷電話。
李筱沁不敢吭聲的跟在他的身後,見他一路直接往停車場走去便知今晚注定要孤軍奮戰了,本以為這個徐三少第一天上班自己就可以跟他一同赴戰場,結果,人家根本就是有香也不憐,對打扮的如此性感的自己毫無興趣。
「今晚辛苦你了。」徐譽毅上車前對著車外的李經理公式化的一笑,所以不等回復便疾馳而去。
夜風繚繞,掀起她本是精短的裙角,來來往往的人影,紛紛擾擾的聲音,她嘴角抽抽,表情僵硬的離開。
林靜晨閑坐在院子里,從回到別墅後便一直坐在這里,嗅著隨風而來的淡淡清香,她平復了一下午自己的心髒。
陳子昂竟如此懷疑自己,也對,除了自己外,游艇上並無他人。
可是,明明在當時還是相愛的兩個人,明明他就知道自己從確定了戀愛關系的那一刻,心里全是他,為何他還要這般冤枉自己?
越想心頭越痛,自己這輩子究竟有多對不起他們陳氏兄弟,才會招來一個又一個仇恨?
「靜兒?」徐譽毅從車庫里走出,眉頭微皺,別墅內漆黑一片,難道她不在家里?
剛走到院子,便看見那個發呆的身影,夜風輕拂在她弱小的身體四周,有些涼意,而她竟絲毫未知這夜色的蒼涼,一個人依舊傻傻愣愣。
「嗯?」听到叫聲,林靜晨啞然的抬起頭望著他,眼前還迷蒙著一團水霧,朦朧到毫不真實。
「靜兒怎麼在院子里坐著?」徐譽毅心疼的月兌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當觸踫到她身體的剎那,心口又一次高高提起。
林靜晨反應了過來,對著他微微一笑,「我想等你回來。」
「傻瓜。」徐譽毅輕柔的扶起她。
可能是坐了太久,林靜晨竟發現自己雙腿有些麻木,伸手輕輕的捏了捏,苦笑一聲,「我好像又犯傻了。」
「靜兒餓不餓?」徐譽毅索性直接打橫抱起她,迎著天空上那微弱的月光,踱步入屋。
林靜晨枕在他懷中,清嗅著屬于他的味道,搖搖頭︰「徐譽毅,你能幫我調查一件事嗎?」
「瞧你這嚴肅的表情,說吧,什麼事。」徐譽毅將她平穩的放在沙發上,又急忙打開暖氣,確定屋內暖和了一點才稍稍放松的坐回沙發上。
林靜晨猶豫了片刻,低下頭輕聲說道︰「能幫我查查五年前陳子昂墜海的那只游艇是誰的嗎?」
「為什麼突然要查這件事?」徐譽毅不由自主的緊蹙眉頭,攬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雙掌中,「是不是他又跑來沒事找事了?」
「沒有,我只是在懷疑。」
「這事有什麼可懷疑的?」
林靜晨身體微顫,該不該告訴他今天發生的事?
「靜兒,別對我有所隱瞞,你應該知道你現在身體的特殊,別再把什麼事都藏在心里,我是你的丈夫,有資格替你想辦法解決問題。」
林靜晨抬頭,四目對視,「陳子軒來找了我。」
「他還敢來?」徐譽毅緊了緊手中的那雙柔弱無骨的小手,「他找你說了什麼?」
「陳子昂懷疑是我推他下的海,所以他才會揚言回來找我報仇。」
「這也虧他想的出來,靜兒這麼弱質縴縴的一個女流之輩,也能隨隨便便的推他這個七尺男兒掉入海里?他是不是太高估我的靜兒的體力了?」徐譽毅嗤笑道。
「我不知道當時是不是有人也在游艇上,或許是有人知道那一天我們會出海,我擔心我們都被人利用了。」
「有這個可能,靜兒放心,三天之內,我把答案放在你的桌上。」徐譽毅抱緊懷里的人兒,輕嗅著她發間的清香,忍不住的緊了緊眉頭。
午夜凌晨,本是安然入睡的大都市卻又一次的被一場戲劇化的新聞給突然驚醒。
無論是市中心的露天廣場,還是各大網站首頁,或者緊急印刷的當日晨報,每一塊版面,每一張報紙上都清清楚楚的刊登著一張照片,照片上曖昧的字眼,露骨的尺度,更是大膽的奔放,紛紛讓人嗤之以鼻。
徐家三少剛入門夫人私會前未婚夫,商討五年前一同謀害陳氏長子的精心陰謀;
五年後,陳氏長子突然橫空出現,兩人如同驚弓之鳥三番四次見面頻繁,有意欲蓋彌彰;
陳氏長子攜帶未婚妻徐家四小姐高調回國,欲在下個月初舉行婚禮,徐三少夫人強行阻止,聯合眾人拆散二人,居心叵測。
徐譽毅神色冷漠的摔下電話,閉上眼,捏了捏生疼的額角,好一出一石三鳥,陳子昂,你這次玩的不錯。
江俊擔憂的掛斷電話,在看到新聞的一剎那,他本想通知齊萱立刻封鎖網絡,幸好徐家的公關做的不錯,在新聞剛出來的半個小時內已經清毀了網絡上所有信息,只是印刷好的報紙已經被派往各地,正在全力追截中。
「這一次三少和靜晨可算是攤上事了,只不過徐家四小姐的婚訊還真是讓我出乎意料。」齊萱輕晃著手里的酒杯,有些意味不明的笑容掛在臉上。
江俊一手托住下巴,一手接過她遞過的酒杯,「在陳子軒的婚禮上他們兩人的恩愛不用現在報道都已經全城知曉了,他陳子昂的意圖很簡單,只不過是為了確定婚訊,成功娶了她徐晨怡。」
「我根本就不擔心徐家會不會同意這門婚事,我只擔心徐晨怡這麼單純的一個女人,她已經被陳子昂蒙蔽了雙眼,這種事一爆出,恐怕徐四小姐的矛頭就會指向她那個剛入門的三嫂了。」齊萱嘆了口氣,恐怕陳子昂的意圖便是在此。
「那你說我們要不要再添一把火?」江俊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齊萱皺眉,輕輕的一敲他的腦袋,「你還嫌不夠亂?」
「成,夫人說了算。」江俊輕靠在她身邊,兩眼微微閃爍,「良宵美景,萱兒,酒都喝完了。」
「祝你好夢。」齊萱丟下一句話,放下酒杯,頭也不回的直接出了臥室。
江俊哭笑不得的睜眼瞪著那扇還虛虛晃晃的門,索性放下酒杯,跟著她的身影一同出了臥室,這種事一般都是咱男同胞主動。
月光很輕很柔的撲打在地毯上,一人獨自站在窗前吹著夜風,一雙手從他的身後不帶聲響的環繞。
「怎麼不睡覺?」徐譽毅側過身,將她顫抖的身體攬入懷里。
「新聞我看到了。」林靜晨抱著他,屋子里很暗,暗到她只能模糊的看見身前的人的臉部輪廓。
「靜兒不用擔心,我會查出事情的真相。」徐譽毅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著她緊張的神經。
「徐譽毅,我們能不能找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然後不再理會這些雜亂的事情?」林靜晨聲音里帶著苦澀,心底的委屈暴露的徹徹底底。
徐譽毅越發的擁緊她的身體,淡笑道︰「行,只要我的靜兒想去的地方,我們馬上就去。」
「我想去y市,帶我去,好不好?」林靜晨眼底帶著淚光,她好想逃避,好想離開,這個城市有太多痛苦的記憶,她過得好累好累。
「明天我們就走。」徐譽毅將她抱起,朝著臥室的方向走去。
睡意朦朧的徐睿毅看了眼發出淡光的手機,不以為意的拿起翻開了一下記錄,只一眼,他便恨不得立刻沖出門跑去找那個好三弟干一架︰
二哥,靜兒心情不好,我要帶她出去散散心,不管是那莫名的新聞,還是公司的事情,或者是晨怡的無理取鬧,我希望在我回來後,一切都塵埃落地,那些是是非非,我相信二哥的能力。
天色未亮,徐譽毅趁著黑卷著林靜晨,一路疾馳在高速公路上。
睡意朦朧中,林靜晨只覺得有一雙手時不時的抱抱自己,然後一陣顛簸,最後,什麼聲音轟鳴的縈繞在自己的耳膜中。
「……」當刺眼的光照射進眼眸中時,林靜晨愕然的瞪著眼前的景物,是飛機的機翼聲,是氣流過後的輕微顛簸感,她怔了怔,揉了揉自己的雙眼,不敢置信的瞥向一旁熟睡過去的徐譽毅。
「譽毅。」林靜晨靠在他的耳邊,確信周圍同樣閉目養神的人沒有好奇的回頭看著他們,她才放心的又喊了一次。
難不成這一次是他們共同被劫持了?
可是劫持者敢上飛機?
「譽毅,我們怎麼會在這里?」林靜晨輕靠在他耳邊問道。
徐譽毅嘴角微微上揚,「當然是私奔了。」他睜開眼,雙手環繞在她的腰際,腦袋枕在她的肩膀處,懶懶的回復。
林靜晨愣了愣,撐過他的腦袋,「我們為什麼會私奔?」
「靜兒難道你忘了你昨晚說過了話了?」徐譽毅輕輕的踫了踫丫頭的鼻子,真是個睡意大,忘性更大的丫頭。
林靜晨皺著眉頭仔細的回憶了一下昨晚上發生的一幕一幕,自己看了一眼新聞,然後心口一陣窒息,找到了獨自吹風的徐譽毅,接著抱了他,最後說了一句想要離開……
思及如此,林靜晨尷尬的掩了掩自己羞紅的臉頰,就因為自己的一句想要逃避,他就連夜帶著自己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
「我們出去散散心,等過段日子再回去,陳子昂的事你也不需要擔心,我都交給大哥和二哥了,他們會替我們查清楚的。」
林靜晨只是靜靜的靠在他的懷中,耳膜間還是機翼轟鳴造成的嗡嗡聲,打開遮光板,濃雲似煙,金光鋪上,熠熠生輝。
飛機準時在十點降落在y市國際機場,徐譽毅準備的行李不多,就一個手提包,出行倉促,他也來不及收拾什麼,只得先替她收拾一點東西。
林靜晨欲哭無淚的盯著所謂的行李,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掩嘴輕咳一聲︰「我們是出門旅行,不是逃命,怎麼被你給整的真的好像在私奔?」
「靜兒,這不過就是預演,說不定未來的某一天,我們或許真的會有這麼一天。」
「沒見過這麼詛咒自己婚姻的。」林靜晨淡淡一笑,扭頭看向一旁的咖啡廳,「我好餓。」
徐譽毅牽著她的手,繞過那咖啡飄香的地方,徑直走向不過一百米左右的一家甜品屋,「我曾來過y市,這里的吃食住行,我還算清楚。」
「我听小易說過你在西南地方待過。」林靜晨坐在木椅上,隨意的點了一塊蛋糕和一杯牛女乃。
徐譽毅笑而不答,翻出手機,開機查看信息。
經過一晚上徐家的大清查,今早七點十分,所有派往各地的晨報一並被收回銷毀,至于透露者,目前已鎖定。
徐譽毅眉頭微皺,卻又在下一刻被自己那淡淡的微笑遮擋住︰「我先去趟洗手間,靜兒可別亂跑。」
「我又不是小孩子。」林靜晨嘴里嘟囔著,拿著一本雜志簡單的翻了翻。
離開了她的視線範圍,徐譽毅不露聲色的掏出手機,「是誰做的?」
「你永遠都想不到的一個人。」徐霖毅的聲音冰冷似寒,似乎正壓抑著什麼怒火。
「是小四對不對?」徐譽毅面不改色,平靜無痕,只是顫抖的手毫不質疑的暴露了他心底的怒,曾愛護備至的小妹,如今竟狠心到想要破壞自己哥哥的幸福?
徐霖毅沉默的幾秒,輕聲說道︰「晨怡這次太糊涂了。」
「她究竟想要知道什麼?」徐譽毅大喘一口氣,忍無可忍的大吼一聲。
「她想要嫁給陳子昂,前兩日還在我辦公室鬧過,威脅我說如果我不同意,她會做出讓我不得不同意的事出來,只是沒想到這一次她竟然會想到傷害弟妹。」
「大哥,我是心疼她,但我絕不會縱容她,有些時候犯了錯就得好好的改正,如若真的改不了,我不介意強制執行。」徐譽毅冷漠的掛斷電話,一手扣住自己的額頭,他還真是養了一個好妹妹。
林靜晨一邊切著蛋糕,一邊翻開雜志,嘴角處不知何時起沾上了一抹女乃油,在燈光的折射下,盈盈泛光。
徐譽毅不動聲色的走到她的身前,雙手捧住她的腦袋,拿著紙巾輕柔的抹去那嘴邊的痕跡,「真是個大意的丫頭。」
「我已經二十七了。」林靜晨就著他手上的紙巾擦了擦嘴,「不是丫頭了。」
「是,你是我的領導。」徐譽毅俯身輕踫一下她柔軟的雙唇,真是甜甜的蛋糕清香。
林靜晨臉頰一紅,急忙扯開他的腦袋,「這麼多人看著。」
「我不介意這千萬伏特的燈泡。」徐譽毅半蹲子,溫柔的眸光迎上她含羞的瞳仁,「靜兒,今天先會酒店休息,下午我帶你去香格里拉。」
「下雪了嗎?」林靜晨雙手環繞過他的頸脖,清甜的味道撲入鼻間,兩人相視而笑。
徐譽毅單手支著下巴,「看來得買一件羽絨服才行,靜兒這樣穿著肯定會生病的。」
「我不畏寒。」林靜晨揉了揉他不由自主微皺的眉頭,「我好想現在就去。」
「不累嗎?」
「飛機上睡了那麼久,怎麼還會累?」林靜晨站起身。
徐譽毅走在她的身邊,不時握握那雙還算溫暖的小手,「等下先去買兩件衣服,來的匆忙,竟忘記給你帶件厚外套了。」
偌大的冰海廣場,因著聖誕節的降臨,大街小巷早已是張燈結彩,每家商鋪前靜靜的亮著一棵聖誕樹,樹上懸掛著無數小禮品,五彩繽紛的燈光在白晝中顯得有些薄弱,卻依舊擋不住那絢爛多彩的顏色,一閃一爍,好不熱鬧。
「不是說去香格里拉嗎?」林靜晨驚愕的看著計程車停留的方向,這好像是城中區了吧。
徐譽毅欣然的付錢下車,攏著丫頭的外套,笑道︰「今天是平安夜,又是周末,這條老街一定很熱鬧。」
「你什麼時候也喜歡湊熱鬧了?」林靜晨淺笑的望著不遠處的人潮涌動,的確人流量有些驚人。
徐譽毅握緊她的手,「曾隨那些新兵來逛過一次,我一直想要買一個東西,可惜我一個孤家寡人,怎麼好意思開口,今年有了夫人,第一件事就是想來這里。」
林靜晨愣了愣,隨著他的腳步擠進人群。
人聲鼎沸的老城區,吆喝聲,采買聲,討價還價聲,聲聲不絕耳。
林靜晨亦步亦趨的緊跟著他的腳步,一手護著自己剛剛有些弧度的小月復,緩慢的擠在人流中。
徐譽毅有些後怕,一心只想著帶她走到商鋪前,卻忘記了本是身體特殊的她,當看到她因為過度勞累而漸漸蒼白的臉色,心口處一滯,慌亂的將她護在懷中。
「我沒事,到了嗎?」林靜晨喘了一口氣,好幾年沒有跟個小女孩一樣來這樣的鬧市了,突然又一次重懷當年懵懂的年紀,她嘴角自然而然的露出一抹淡笑。
徐譽毅微微搖頭,「還在前面一點,還能走嗎?如果走不動了,我們可以先去那邊坐坐。」
林靜晨看了眼他所指的方向,是一家中式茶園,老式的藤木椅子,硬質木料桌子,連那茶杯也是上世紀的蓋碗。
她莞爾,「我突然有了一種穿越時空的錯覺感。」
「這里到夏天全是穿著旗袍來往的游客,到時我再帶你過來看看。」徐譽毅領著她邁上石階,找了個比較清閑的地方閑坐下。
老板婦人不由點單就先送上一杯清茶,茶香四溢,茉莉在水面上飄動,掀起一圈一圈漣漪。
「今天真熱鬧。」林靜晨依靠在椅子上,看著還在竄動的人群,嘴角的笑意更濃。
嚓!
林靜晨回過神,只見拿著相機正在得意的男人。
「靜兒笑起來真漂亮。」徐譽毅看著上面留下的陽光下笑意溫柔的女人,不露皓齒的嘴角輕揚,眸光中帶著幸福的甜蜜,遙望遠方的隨和,微風輕拂,她散落在肩膀上的長發被輕輕撩帶而起,一點一點的彌漫在空中,剎那間,留下永恆的記憶。
「啊,有人殺人了。」本是平靜的氛圍瞬間被一聲驚耳的呼救聲打破。
隨後而來的便是大面積的涌動,一人踩著另一人,驚慌失措的逃竄。
「有人砍人了。」帶著點血跡的男人手足無措的沖出人群,狼狽不堪的跌倒在地上。
不過片刻,又是一人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空氣里,不知不覺間飄散而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驚擾著這本是祥和的城區。
徐譽毅不急不燥的將林靜晨護在身後,眸光清冷的朝著人群散去的地方看去,一人揮舞著手中的西瓜刀,那是一把長度三十厘米的長刀,冷冽的光映上鮮紅的血,被陽光一晃,滿是刺目。
「靜兒,快進茶園。」徐譽毅急忙將林靜晨推進店里,反手一扣,將店里的大門緊緊關上。
林靜晨驚慌失措的盯著站在店外的男人,雙手緊緊的扣著扶手,輕拍,「徐譽毅,你怎麼不進來?你怎麼不進來啊?」
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她似乎已經想到了他接下來想做什麼,她知道他的能力,可是她害怕,害怕這平靜的幸福再一次成為海上泡沫。
雙手被拍的麻木,她擔憂的望著那人冷漠的氣息迎上他,怎麼辦?
徐譽毅面不改色,扯下一旁懸掛的轉動木椅,用力朝著地上一摔,木架子散落一地,他選了其中一根帶著鐵釘的木條,雙手捏緊成拳。
暴動的y市,在清晨曙光來臨的那一剎那,隨風而來的還有那遲遲揮散不去的血腥味。
「救我,救救我。」一名女學生被那瘋狂的男人踩在腳下,奄奄一息的看著徐譽毅的方向,伸出手,渴望他能帶自己離開這深淵。
男人似乎已經注視到步步靠近自己的危機,警覺的回過頭瞪著那個不逃反而沖上前的身影,激動的揮舞著手里的西瓜刀。
徐譽毅不動,只是眯著眼盯著他雜亂無章的動作,一個躍步,他從男人的側腰閃過,帶著鐵釘的木條重重的拍打在男人的月復部,瞬間,一聲痛呼,男人手中的刀停滯了數秒。
這是一個機會,徐譽毅反守為攻,一腳踹過呼吸有些沉重的男人的手臂,長長的西瓜刀砰然墜落。
男人愣怵,還未來得及撿起,只見自己身前被一道影子遮蓋,他回頭,迎接他的是毫不遲疑的一拳。
「咚!」行凶男人被揍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危機解除,四處躲避的市民方才如夢初醒,一聲聲絕望的哭喊迎接著假日的清晨,是血的傾灑平復了這喧鬧的城區,最後,在警鳴中落下帷幕。
徐譽毅丟下手中的所謂武器,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隨後溫柔的朝著那家被他親手封鎖的茶園望去。
靜寥無波動的安全區域,他緩慢的走上台階。
「靜兒。」推開門,入目的便是她淚眼閃爍的一雙眸。
林靜晨哽咽的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強制壓下那心底正在升華的恐慌,看著他,看著他完好無損的回到自己的視線內,淚水最終倔強過了,如珠如串的滑過臉頰。
「靜兒,不哭,不哭,我這不是沒事嗎。不哭了。」徐譽毅面對殺手不怕,面對血腥不怕,唯獨只怕他心坎上那抹溫柔受到委屈,他抱緊她,擠掉她所有的驚慌。
「以後別再把我一個人丟開了,好不好?」她心悸過後的顫抖,一點一點的摩挲著他的面容,如果當有一天這樣的一張臉不再有精神,如果自己有一天面對的是他毫無回應的一張臉時,她驚愕的搖晃著腦袋,揮散那些莫名的胡思亂想。
「靜兒,我以後不丟了,再也不丟了。」他感受著懷里身子的輕顫,那種抑制不住的本能顫抖,他撫模過她的頭頂,怎可又讓她面對如此血腥的一幕?
平復好了心跳,徐譽毅帶著她離開了老城區,隨隨便便的找了家環境清幽的酒店,她需要休息了。
原本以為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可惜徐譽毅太過安心了。
後半夜,屋子里很暖和,暖和到她已滿頭大汗,身體也在輕微的顫抖,喉嚨很干,干到她想要叫醒旁邊的男人,卻吐不出一個字,身體很疲憊,疲憊到她睜開眼,卻無法扭動自己的身軀。
一點一點的意識在黑夜里被剝奪,她移動著自己的指尖,想要靠近熟睡的他,卻發覺自己掙扎了半天,依舊接近不了他的手掌。
明明就在咫尺,卻觸模不及。
「徐……」她聲音干啞,說話就像是煎熬。
「靜兒?」本是淺眠的徐譽毅感受到旁邊的人呼吸沉重,驚愕的打開台燈,當光線映照在她臉頰上時,驚得他手足無措。
臉頰被滾燙的氣息灼燒的通紅通紅,她虛虛的望向他,淺而一笑。
「怎麼會發燒了?」徐譽毅急忙撥打前台電話,可是轉頭一想,她還懷著孩子不能亂用藥。
林靜晨見他慌亂不安的尋找著外套,憑著最後一點力氣覆上他的手,「不……能……吃藥。」
當手背上一熱,他瞠目的感受著她體內的溫度,眉頭緊蹙,「我知道,我們去醫院。」
夜晚的醫院很是寧靜,卻出乎二人的意料,急診室門前沾滿了人。
徐譽毅抱著她強行擠進急診室,卻被門外的護士匆匆攔住,「慌什麼慌?剛剛發生特大連環車禍,現在值班醫生都在搶救重傷病患,輕傷的就好好的坐在那邊等著。」
「她高燒不退,不能等。」徐譽毅冷漠的瞪著護士,想要推開她,卻被一眾男女圍堵,顯然是那些情緒激動的家屬。
「不過就是高燒,吃點退燒藥就可以降下來了,你急什麼急?我家人還等著開膛破肚救命啊,你搶什麼搶?」
「大家都守著規矩,你一來就想看醫生,你看看我家小孩腦袋還在滴血都沒你那麼著急。」
「都安靜,這里是醫院,你在那邊拿號等著,這邊是給車禍現場的綠色通道,那邊才是夜間急診。」
徐譽毅著急的看向那空蕩蕩的醫生診療室,懷抱著她的雙手不由自主的緊了緊。
「譽毅,我好多了,就是頭有些暈,休息一會兒就好了。」林靜晨扯過他的衣袖,還是那面如白紙的臉色。
「你不能等。」徐譽毅面無表情,將林靜晨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掏出手機。
電話在一頭響了很久,久到自動掛了一次又一次。
本是漸漸熄滅的火,再一次不由自主的點燃。
「這位小姐看來燒的不輕啊,這溫度恐怕都快上四十度了,這太危險了。」一旁同樣是安靜等待候診的病人湊上前只是輕輕一模,驚愕的大吼了一聲,「你還懷著孩子?」
林靜晨虛弱的點點頭,「快三個月了。」
「才三個月?」婦人有些愕然。
「雙胞胎。」林靜晨毫無精神的露出一抹笑容。
「那可怎麼辦是好?你這樣下去,孩子也會很危險的。」婦人站起身望了一眼那人群圍堵的護士台。
徐譽毅撥了一個電話又一個電話,最後,徐霖毅的電話總算撥通,只是話還來不及說,就被一旁的女人喊了回去。
「先生,你別打電話了,你老婆都快昏過去了。」
徐譽毅掛斷正在通話的電話,急忙跑上前,雙手撐著她已經昏厥的身體,再一次抱起沖向急診室。
雙眸通紅,聲音顫抖,連帶著懷里的人都跟著在發抖。
「我不顧她的擔憂強行跟殺人犯搏斗,我不顧生命安全奪下那人的亡命刀,我成功的解救了那麼多人,我不求回報,我只求你們能救救我的老婆孩子,她害怕我受傷,她急火攻心才會這樣高燒,我徐譽毅這輩子沒做什麼後悔事,我不想讓自己的一次不計回報的好事最終成為我一輩子的夢魘。」
護士台前,無人吭聲。
「我徐譽毅這輩子沒求過人,只求你們讓我插一次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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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一點,妞真的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