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禾,我很好,我不回國了,勿找勿念。」短短幾行字,夏曉禾覺得整個世界都塌陷了。這封郵件是在她發出的當天回復的,很迅速,沒有遲疑。這說明,她曾經的每一封郵件他應該都有看到,只是並不理會。
她不懂,她不懂得為什麼曾經對她那麼好的人忽然變了,她不懂為什麼明明承諾好的未來忽然就碎了,還碎的如此慘烈。她不是一直在等他回來嗎?為什麼他會這麼狠心的放棄了她?
是不是他的感情早在人事已非之前就面目全非了,只怪她一直自以為是的把約定信以為真,所以此時又能怪誰,又忍心怪誰。
秋季運動會的混合接力是夏曉禾一直不願意忘記的,因為她分明記得在入場準備之前蔣悅凡在她手心塞了一塊旺旺女乃糖,還傻乎乎的朝她笑,「喂!別為了爭一時之氣摔倒啊,你要是摔倒就更難看了。」
「什麼啊。」夏曉禾瞪著圓圓的眼楮,嘴角露出一絲不服氣。
「看在你這麼想贏的份上我得努力跑贏那個家伙。」說著,蔣悅凡側頭看走在他身後附近的陸司雨。他似乎一直看著這邊,溫柔安靜,帶著盈盈笑意的原因除了夏曉禾又會是誰呢。金池走在他身邊,看到蔣悅凡的時候笑的無比燦爛。
「夏曉禾,我跟你說個事情。」
「我不听。」曉禾沒辦法告訴蔣悅凡她緊張的連呼吸都不順暢,腦子更是不夠用,要知道跑贏金池是多麼困難的事情,尤其司雨的體育是出了名的好。
「蔣悅凡。」她忽的朝他伸出手,本來開口要說話的男生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是怔怔的「恩」了一聲。
「我不想贏了,你就慢慢跑。司雨很厲害的,你要是累到了怎麼辦。」
「你擔心我跑不贏那個家伙?」對面的人很不領情的挑著眉毛,然後翻翻眼楮說,「我要是跑贏了,以後我拉你手,你不許甩開。」
「大家準備下。」體育老師已經在講話了,曉禾還沒來得及對蔣悅凡的要求做評價就依照老師的點名站在了跑道上,根據體育部要求第一棒是男生,也就是說最後一棒是由女生收尾,而夏曉禾就是最後一棒。蔣悅凡怎麼看都是跑不贏陸司雨的,除非在前兩棒有明顯的優勢。
「你不要逞能啊!」夏曉禾用指尖輕輕的推了推蔣悅凡的後背,他抓住她作怪的手指又心疼的捏了捏,夏曉禾急忙逃月兌,還不忘記狠狠的瞪他,他得意的笑笑,「你記得剛剛答應我的事啊。」
「少臭美你!」曉禾和蔣悅凡你一言我一語的回應著,司雨覺得自己的耳朵里都是他們的對話,想停下來不去理會,卻克制不住自己。
林雨以前是體育生,因為理科耽誤的多所以才進了文科,第一棒自然是一班佔盡了優勢,可是第二棒明顯就有了不足,十九班是屬于平均實力都是九十分的人,而一班這種參差不齊的水平妄想贏實在有點力不從心。
張季嘉雖然希望司雨跑贏,可看著一直畏首畏尾的夏曉禾,又想給她喊幾聲。等到第二棒要交接的時候,蔣悅凡還在四處看天,夏曉禾憤憤的在他背後捶了一拳,他呲牙瞪眼,後又溫柔的撒嬌,「記得啊,夏曉禾。」司雨轉過頭佯裝沒看到,蔣悅凡就更是得瑟的大聲嚷嚷,最後從第二個女生手里接過棒的時候夏曉禾才知道,蔣悅凡是身體不好,但是不意味著他跑的慢。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司雨在接棒的時候有些不小心,棒掉在地上,明明和蔣悅凡還有些差距的,這一掉基本成了水平相當。蔣悅凡的實力讓許多女生都驚呼著張大了嘴,就算是沒有自己班參賽也大聲的喊著蔣悅凡加油,夏曉禾一直站在起跑線上等他,看著那兩個少年均是朝她跑來,她幾乎產生了錯覺,就像是所有的接力棒都是傳給她,而要的只是她的一個選擇。
此時呢?此時的她沒了選擇,因為蔣悅凡放棄了她,他沒有病,他好好的,是她病了,鬼迷心竅的覺得他們會永遠在一起。他說過的,一輩子那麼長,人生種種都是不確定的,要的只是當下,你願不願意和這個人在一起,就算分開了有沒有計劃過未來,原來她一直都不在他的未來里。
九月末的天氣,c市最近常常下雨,深秋的涼意時常將人折磨的筋疲力盡,夏曉禾從閱覽室跑出來的時候是一時意氣用事,看著圖書館外的大雨她才明白所謂處境艱難,進退不由自己是什麼意思。想走出去,好像少了勇氣,想回去又想起那封郵件。
「你撐傘,好不好?」一個女孩兒撒嬌笑著接過男生手里的書,男生撐起傘將她摟在懷里。多好,多般配的人,他們能走到最後嗎?高中的時候蔣悅凡不是也為她撐過傘,不也和她一起看過傾盆大雨嗎?最後呢?她還不是一個人。♀
或許是因為想起了蔣悅凡,夏曉禾懸在半空的腳終是走了出去,軟綿綿的,渾身都沒什麼力氣,她覺得那陣陣冷雨並不是淋在她身上,是心里,每一分每一寸都疼痛的如刀絞一般。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失去初戀的疼,可他們好像從來都沒說過‘在一起’。
「曉禾啊!曉禾!」方心意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她听到後更是覺得無地自容,恨不能找個縫隙。曉禾不理會身後的人,只是加快了腳步。直到後來那個聲音越來越模糊,模糊到漸漸听不見了。她該去哪里,為什麼總覺得哪里都是蔣悅凡,雨似乎越下越大,大到地上激起了層層水泡,又暈開波紋嗎,大到在蜿蜿蜒蜒的路上積滿了水,昨日生機勃勃的花草都低下了頭。從前她不會覺得冷的,如今心里像是溺滿了水,除了空曠無垠的思念外,還有想埋怨又舍不得的心情。
「夏曉禾!」楊靜找到她時,她雙眼無神,看到楊靜竟哇的哭出聲來,楊靜本來有一肚子的責備,看她這個模樣居然一句話都講不出。
「哭什麼哭!你說你!」楊靜心疼的把她抱著,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她的後背,也不管她濕了的衣服會不會一同將自己浸濕,曉禾摟著楊靜的脖子哭的更大聲了。方心意也趕了過來,劈頭蓋臉的就說她,「你說你!好好的陸司雨不要,招惹個什麼負心漢。還說跑就跑了,楊靜本來在上公共課,我硬是把她弄了出來。」曉禾只顧哭,也不理會方心意絮絮叨叨的。倒是楊靜軟了語氣,「行了,別說了。趕緊給她弄回去。你看看這渾身上下濕的,肯定要生病的。」
「楊靜!」夏曉禾冰冷的手挽住楊靜的手腕,她愣了下問,「怎麼了啊?回寢室說。」
「楊靜,我心里好難受。真的,我覺得心髒好疼好疼。」都說夏曉禾呆,真是上來了木頭勁兒誰也攔不住,一路上她自己邊哭邊說,以前讓她講的時候天天神神秘秘的,如今沒人逼迫她,她卻什麼都肯說。方心意只顧著嘆氣,中間接到了韓賾的電話,也變得沒精打采的。楊靜就像是個曠世女俠,似乎什麼問題都能擺平,中間時而對夏曉禾指指點點,又對方心意不解風情大肆批斗。
「楊靜,蘇哲會不會很愛你?」夏曉禾紅著眼眶問。
「愛?愛個屁啊!他那個人除了愛自己,他根本沒有愛上別人的能力!別跟我提他!」楊靜把夏曉禾弄回寢室,然後催促著她換身干衣服,她像是听不到,目光無神的放空著視線,「楊靜,我就是覺得蘇哲或許真的最喜歡你。」
「你認識他啊,你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好好的,替他說話做什麼。」楊靜提到蘇哲就全城戒備,像是隨時要和別人決一死戰的感覺。
「他不肯告訴你,但或許最珍惜你;他不肯和你在一起,但或許最愛你;這個世界上的感情怎麼會只有你情我願一種,總有那些想在一起又彼此逃開的人。」曉禾喃喃自語,褲子上的水一直往地上滴,方心意嫌棄的擦著自己的頭發。
「別在這兒矯情了,趕緊換衣服!你要寫詩就往校報上弄,在這兒給我和楊靜念叨什麼。」
「曉禾,世界上的人要是都這麼善良,阿麗就不會變成這樣。蘇哲要是真的如你說的那麼待我,我這輩子就算是不嫁,我也守著他。可他不是,我也不會為了他做王寶釧。忠貞可以,執著也可以,但是要分清對象。你要是對值得的人,就是美好,對不值得的人,你就是犯賤!」楊靜鏗鏘有力的說完開始親自動手給夏曉禾挑衣服,櫃子里的一件白色男士t恤格外惹眼。
「你……你說的這個人,難道是陸司雨?」楊靜拎著那件男士t恤瞪眼,方心意也湊過來看,是一件男式t恤。
「不會啊,他們這麼近寫什麼郵件,還回不回國的。」方心意說完又吐吐舌頭,沖曉禾眯眯眼,「曉禾,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就是擔心你。」
「衣服是司雨的,上次化裝舞會那天我去過男寢。」
「你這麼厲害?男寢好不好玩?」方心意又上來二百五的勁兒了,和高晶如出一轍。楊靜凶神惡煞的勒令她閉嘴,她不甘心的望了望曉禾。
「你和他發生過什麼?」楊靜的語氣嚴肅鄭重,還有點不太友好,曉禾明白她是被王媛麗的事情嚇怕了,只是淡然的答,「楊靜,我和司雨什麼都沒發生,你別那麼緊張。是竹溪的小狗在我身上尿了,我沒辦法才換了他的衣服。」曉禾明顯覺得楊靜的肩膀松了松。
楊靜拉著曉禾語重心長的講,「曉禾,我一直覺得陸司雨不錯。不是恭維,是真心覺得好。起碼對你好,倒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傷他,他還能不離不棄的。你知足吧。要是,要是蘇哲待我有他一半兒,讓我死都行。」方心意驚愕的看著楊靜,然後問,「為什麼喜歡一個人能讓你們變成另外一個人?要是那樣,我寧可一輩子不喜歡男人。」
「你說的好,有能耐你就一輩子和你男閨蜜耗著,我就是想看看那個韓賾到底是何方神聖,真當自己是柳下惠。」楊靜的話讓方心意氣結,懶于爭辯。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景色模糊的消失在雨幕深處,那令人喜悅沉迷的風景像是蔣悅凡的笑臉,在支離破碎後變得錯亂不堪。六個人湊齊的時候雨基本停了,也許因為最近每個人都不太順利,所以出去喝酒happy的主意立課引起的響應。
「今天都要穿的美美的,要化妝,要妖艷。誰也不許給我弄個大素顏就往外跑!」楊靜雖是北方女孩兒,長得卻很是水靈,大大的眼楮,白皙的皮膚,修長的雙腿和小蠻腰,如果她不說話,誰也不會猜想她是這般火辣的性格。
「楊靜,咱們這兒是d師大,可不是c外。這麼穿是不是有點太過了。」左杉抿著嘴巴,將一條細腿的牛仔褲套上身。她的頭發披散開來,顯得很是嫵媚,白色襯衣領口微開,尖尖的下巴和清晰的蝴蝶骨。
「c外怎麼了,邀我說c外挺好的。有出來做的勇氣就別裝鵪鶉。你脖子太突兀了。」說著楊靜從盒子里找出一條鉑金的細鏈子遞給左杉,她接過後又瞄了一眼楊靜的小盒子,然後興奮的說,「另外一條也給我看看。」
「不行!」楊靜本能的保護起盒子,方心意得瑟的跳出來,「左姑娘,這麼不懂人情世故呢。一看就是蘇哲送的,沒有眉眼高低!」楊靜沒說話,自己拿出那條鏈子帶上,幾秒鐘後又生氣的扯下來扔進盒子里。曉禾從雨中回來後就雙眼無神,楊靜決定親自出馬替曉禾換衣服。
「夏曉禾,剛剛是不是你說心里難受的。我提議出去喝酒你沒反對吧,現在別給我玩非暴力不合作。」曉禾沒說話,起身換衣服。
「又是白色!曉禾你都是素色衣服,穿的艷麗點。」方心意挑挑眉,又看看左杉,「還是左姑娘漂亮。」
「你懂什麼,她這是潛力股。我親自動手。」說著楊靜就開始給曉禾化妝,果然世界上沒有丑女人,那不施粉黛的臉只要遇到一點點顏色,立刻就不同了。眉毛彎彎,純白齒紅,剛剛哭過的眼楮似乎還噙著點淚。
「楊靜,你怎麼給她化成林妹妹了。看著都心疼。」曉禾不吭聲,也不反駁,就任憑楊靜折騰自己,一會是眼楮,一會是睫毛,再看鏡子的時候整張臉都不一樣了。
「完工。出發!」這種狂歡就像是c市漸漸暗淡的夜,既妖嬈又魅惑,在這個城市里,每天有多少人在失去自己還有愛情。今天的她們是相同的,都期待在酒精里放縱自己,也期待在酒精里遇到曾經最喜歡的某某某。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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