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一路小跑,一直跑到了城南山腳的一條小溪邊。♀她站在溪邊,伸手抓起一把石子,砸到溪里。她只是怔怔地望著小溪里的倒影,不哭不笑也不叫,只是發愣。
「你若傷心,便大哭一場,何必這樣憋著。」邱繹一直跟著她,原見她在花艷樓將顧銘勝嘲弄了一番,以為她心情無恙,可現在見她,又似生著悶氣,忍不住勸道。
「我怎麼會傷心?」碧落淡笑道,「如今曉得他這個樣子,我求之不得。」
「我只是怪自己一時未想周全,被他句句含沙射影地指摘,怪上了我爹爹。」碧落嘆氣道,「爹爹又格外看重他,若讓爹爹知道,豈不是傷心。」
邱繹這才松了口氣。碧落忽然想起一事,轉身問道︰「你那日為何問我他穿什麼衣服?你是看出了他這樣齷磋,是不是?」
「我看他儒衫穿得隨便,下面還有一件綢衫,顏色鮮艷,分明是曉得是你在外面偷瞧他,才隨便做了樣子給你看。只怕你一走,他就月兌了儒衫出去了。我本想提醒你,可是……」邱繹和聲道,「我听你說他這個人性子迂腐,只當你曉得自己的未婚夫婿,便也未多事。♀」
「你若昨日告訴我,我今日有了準備,也不必倉惶應戰。」碧落輕笑了幾聲,又嘆道,「只怪我從未有江湖經驗,竟被他騙了那麼久。虧我還自作聰明,常常去查探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原來他一清二楚。」
「我幼時爹爹到處奔走,不曾好好教我識字;我不喜歡針線,也懶得學那些琴棋書畫。這些小事情,我自己都未放在心上,憑他顧銘勝,也配來數落我?」碧落坐到了溪邊,自言自語,過了許久她又道,「我也從未覺得,須得學會這些,才算是一個好女子麼?邱繹,你說是麼?」
她笑盈盈地望著邱繹,邱繹微笑道︰「你聰明伶俐,仗義執言,豪氣干雲,在我心里是個十足的好姑娘。」
碧落瞥了他一眼,眉眼俱笑︰「你少來恭維我。」
「我說的是實話。」邱繹蹲到她身邊,輕聲道︰「你忘了你小時候住在我家,我爹爹嫌我讀書不用功,用戒尺打我,你仗義替我擋了好幾下。♀」
「是麼?」碧落疑惑著抬起頭,「我那麼英勇麼?可我怎麼都記不起來?」
「你真的忘了麼?」邱繹苦笑道,「那時你還同我和爹爹說了一大通話,你也都忘了麼?」
「我不記得了。」碧落喃喃說道,「我到底說了什麼?」
「我也都忘了……」邱繹微笑道,「我只記得你十分勇猛,撲到我身上,替我擋了我爹爹的戒尺,救了我的小命。」
碧落「噗嗤」一笑︰「原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正是。」邱繹笑著朝她做了一個揖,「救命大恩,沒齒難忘。」
碧落見他這樣說,得意地揚起頭︰「等下回家,你好好告訴我爹爹,我曾經救了你一命……」可她想起一件事情,又低下了頭︰「今日之事,我不知怎麼向爹爹交待,他若跑到我家里來同爹爹告狀……」
「他去喝花酒,在大庭廣眾之下罵了你,捎帶還貶低你爹爹,本來就是不佔理的事情。怎敢鬧到你家來,被你爹爹知道,他便吃不了兜著走了。」
「他不敢就好。」碧落笑哼了一聲,「不過我正好叫爹爹退了這婚,再想個法子好好教訓他一頓。」
「碧落,你一心尋他的錯處,便是想要退婚?」邱繹忽然問道。
碧落揚頭微微一笑,卻不答他。邱繹若有所思,又道︰「我陪你回去,同你爹爹說你今日所見所聞,叫他去退婚便是了。」
「他平日里裝出一付謙謙君子的樣子,爹爹一直對他交口稱贊。」碧落有些遲疑,「便是你幫我說話,爹爹也未必信我們。」
邱繹笑道︰「那我們便想個法子,一則能叫他退了婚,二則叫他的劣跡被人發現,三則再幫你出了這口惡氣。」
碧落歪著頭想了許久,叫道︰「既知道了他的癖好,我們改日將爹爹帶去花艷樓,親眼目睹一次便成了。」
「他方才被你在里面教訓了一頓,最近幾日只怕不敢再去了。」邱繹沉吟道,「你若要退婚,便要速戰速決,若拖下去,只怕便被他搪塞過去了。」
邱繹伸手要拉她起來,可碧落微一使勁,他一時便拉不動她。他斜睨了一眼,碧落翹起鼻子正笑望著他,他心中一動,不由自主屈起了手指,在碧落的鼻子上刮了一刮,笑道︰「我自然會幫你,我們回去再合計。」
碧落伸手捂住了鼻子,瞪起了眼望著邱繹。邱繹笑意盈盈,好似毫無他意。碧落自己的心中竟然也全無芥蒂,反倒有一種久別重逢的親昵感。她怔愣許久,訕訕一笑,卻自然而然地耍起賴來︰「邱繹,我走不動。」
邱繹雙眉一皺,轉身蹲了下來。碧落一愣,不知怎得,竟然雙手一伸便摟住了邱繹的脖子,將身子趴到了邱繹的背上。邱繹回過頭,靜靜地瞧她。碧落蹙起了眉,低聲道︰「邱繹,我曉得要男女授受不親。可怎麼,我……我……便覺得從來都是……你該背著我?」
邱繹淡淡一笑,一聲不吭,背起了碧落。他背得穩當,一步一步穩穩地走著。碧落輕輕地將自己的頭靠在他的肩上,雖覺得有些累,卻又十分愜意,放佛兩人從來便是這樣合契,毫無隔閡。她冥思苦想這其中緣由,卻不得其果,終于喪氣道︰「邱繹,我以前一定見過你,可我怎麼卻全忘了。」
「你忘了多少事情?」
「嗯,爹爹說我十歲那年,娘親過了世,我便生了一場大病,將許多東西都忘了。」碧落回憶道。
「你以前識的好多字,也都一並忘了?」
「嗯,可我又還記得你們?輪萑慫禱暗目諞簟!?p>「那閬華山呢?」
「閬華山是哪里?我不曉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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