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微一猶疑,便伸手到了郭老板的懷里,里面似有織錦之物。她取出來一看,原來是一條手帕。可再拿近些仔細一看,這手帕顏色赤?,上面繡著日、月、星辰,更有一條飛龍,張牙舞爪,蜿蜒其間。碧落大驚失色,低聲叫道︰「郭老板,這是皇上御用的東西,你從哪里弄來的?是誰要殺你?」
郭老板張口要說,卻只發出嗡嗡的聲音,碧落忙將耳朵貼在郭老板的口邊,郭老板的聲音幾乎不可聞,斷斷續續,啞聲道︰「給……四……平……四平……」
他靠在碧落懷里,碧落坐在牆邊,伸手模著郭老板的的手,近乎僵冷。他說完這句,嘴角微微抽動一笑,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碧落怔怔地望著郭老板僵硬的身體,她和郭老板雖只相處了短短幾個月,可眼見他在自己面前死去,碧落突然憂懼齊涌心間。她驚魂未定,心中卻未慌亂,一個箭步,躥上了馬,朝常明侯府沖去。
她推開門,便大叫道︰「四平叔。」府邸深闊,無人答她,只有她的回音傳來,她四處尋找,可喬瑜和四平都不在府內。♀偶有幾個婢女下人見到她,見她身上染了鮮血,面色慌亂,都嚇了一跳,只是說未見到四平和喬瑜,便退避了開去。
喬瑜下午去了泰王府,莫非還未回來?可四平叔又去了哪里?碧落念頭一轉,便想到了邱繹。不如去皇宮,將事情告訴邱繹。可這郭老板要自己將手帕給四平,若事情牽連到四平,甚至連累了喬瑜又如何是好?
她到了門口,見到門房里那似乎從未醒過的老趙咂嘴咂舌,睡眼惺忪的抬了抬頭。碧落跑進了門房,推了推老趙︰「老趙,四平叔去哪里了?」
「我怎麼曉得?」老趙嘟囔了一聲,又趴倒了桌上。碧落又急又惱,可也曉得自己是病急亂投醫。她微一躊躇,還是決定直接去尋邱繹,決心一下,一抬眼卻看到門口有一個人,絳色長衫,發束金冠,面帶微笑,慢慢踱進了常明侯府。
碧落見到這人,心中又是一驚,電光火石之間,她念頭一閃,一邊伸手去推老趙︰「老趙,你醒一醒。」一邊側身便將那條赤黃手帕塞到了老趙的懷里。才直起身,便見到喬桓微笑著站在門房外。
「謙王,」碧落出了門房,笑迎道,「怎麼深夜前來?」
「如此深夜,碧落你不是也未歇著。」喬桓道。他面上雖微笑,聲音卻冰冷,掃了一眼老趙,又道︰「六皇弟呢?」
「侯爺進宮去了,」碧落道。她怕喬桓曉得喬瑜去了泰王府,又無事生波,隨意便扯了謊。
「他去宮里做什麼?」喬桓一怔。
「我不曉得,皇上有事尋他,怎麼會告訴我?」碧落笑道。
喬桓面色遲疑了一下,隨即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在這里等他回來。」又對碧落道︰「你陪我去中堂等著吧。」說著便信步朝中堂而去。
碧落瞧了瞧四周,老趙酣睡,四平不在,這府里下人本就少,她推托不掉,只好跟著喬桓進了中堂。
喬桓隨意便坐了下來,指了指一張椅子︰「你也坐。」
「我怎敢與謙王平起平坐,不怕折了福麼?」碧落笑了笑,「常明侯府里下人少,招待不周。我去給謙王奉茶。」
「不用。」喬桓斷然拒絕,「你候在這里。」
碧落一怔,笑容有點僵,哼了一聲道︰「謙王今日不是來尋侯爺的麼?我便不奉陪了。」轉身便要離去。
「我是來尋碧落你的。」喬桓微笑道,「你今日這裙子,好看的很。」
「我這裙子……」碧落這才想到自己這裙子上染了不少郭老板的血跡,她頓時明白了幾分喬桓的來意,淡笑道,「今日午時,西市法場,謙王不都瞧得清清楚楚麼?倒是謙王,一向白衣勝雪,怎麼今日換了一件衫子?」
「今日西市的喜事,你和六皇弟不也都瞧得清清楚楚麼?」喬桓冷笑道。
他這話里的意思,已經明明白白,原來這泰王的哀事,便是他謙王的喜事,甚至特地換上絳色長衫,以示歡喜。碧落心中說不出的厭惡,也不願藏著掖著,冷笑一聲,道︰「謙王今日尋我,不知又是為了什麼喜事?」
喬桓嘿嘿一笑,道︰「你在曄香樓時,對我倒是柔情款款,怎麼來了這常明侯府,便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提起往事,碧落便想起當初自己幾乎認錯人付錯情之事。這點困窘在她心頭只一掠而過,便笑道︰「我何嘗變過?許是謙王如今別有他念,謙字便成了內低外高,于是瞧別人也大不相同了。」
她言含譏諷,喬桓又怎麼听不出來。他面上狠厲之色一閃而過,哼聲道︰「你莫要耍貧嘴。我也不同你廢話,你適才從郭正一那里拿了什麼東西?」
「郭正一?」碧落一愣,悄悄將自己靠近了門邊,「我不認識。」
「曄香樓的郭老板,你也不認識麼?」喬桓冷哼道。
「郭老板自然認識,可他在曄香樓,我已經許久未見過他了。」碧落嘴上隨意一答,腦子里卻不住地在作計較。莫非這手帕是謙王的,因此他才殺了郭老板,又追尋自己來此。可郭老板叫自己將東西交給四平,喬桓明知道四平在常明侯府,怎敢大大方方地進來尋自己?可若不是他的,他為何要追來至此?
「郭正一的東西呢?你交出來吧。」喬桓道。
「謙王爽快,我也明人不說暗語。那東西,我叫侯爺送到宮里去了。」碧落曉得左右瞞不過他,干脆笑道,「我同侯爺說,先叫阿清幫我保管著,過幾日我隨侯爺進了宮讀了書,便叫阿清還我。若非不然,再叫阿清轉交給皇上。」
她想著只怕喬桓是要來奪回手帕,因此殺了郭老板滅口。她念及此,怕喬桓一時心狠,便撤謊誆他,再扯上章清,好教他有所顧忌。喬桓听到阿清兩個字,面色果然漸漸柔和,半晌才道︰「阿清,她可還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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