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才落,方才還牲畜無害的美貌男子在一瞬間渾身散發出強烈的殺意。
這蓮月公主竟然會武功!水依畫心中驚詫,飛快退開幾步,離開這迫人的氣場。
上官迭洱依舊笑得無害,只是那雙眼里的殺意越來越濃郁,強烈得仿若織就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網,然後等著眼前的獵物落入其中。
水依畫冷冷盯著他。
果然,長了一雙鬼瞳的男人都是變態!上一個恩將仇報,這一個干脆見人就殺!
「躲得還挺快。」上官迭洱的嘴角往上牽了牽,幽綠的眼楮宛如一對漂亮的瑪瑙石,卻被寒冷和殺意覆蓋,讓人難以直視。
「就憑你,也想殺我?」水依畫冷笑一聲。自從練了裴雨萱留給她的武功秘籍,她的內力和輕功都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在增強,而她也能很快判斷出對方的實力。
眼前這人內力或許稍高她一籌,可惜實戰經驗卻遠不及她。
上官迭洱有些惱怒地瞪著她,「你在小瞧我?」
可惡,這女人居然敢看扁他!
右手飛快探入懷中取出一個掌心大小的東西,然後將那東西一扭轉。
水依畫還來不及看清那是個什麼玩意兒,便見他右臂輕輕一揮,那東西飛速旋轉著朝她襲來,伴隨著那種金屬攪碎空氣發出的低嗡聲。
側臉忙一偏,那東西堪堪從她的耳邊飛快,刮起一陣冷風,鬢角的兩根發絲飄飄然地落了下去。
那飛速旋轉的東西越過她之後竟然旋轉一周,又飛回到那人的手中。
上官迭洱微微一笑,手探入那還在旋轉的銀光中,竟然就那麼輕輕一握,旋轉的東西便立馬停了下來。
水依畫這才看出,那是兩把刀柄背對相嵌的彎刀,看起來就像是一個s形。
「沒想到,你反應挺快啊。」上官迭洱眨了眨那雙幽綠的眼楮,朝她贊了一句。
水依畫輕笑一聲,「第一次防不勝防,你不會再有下一次機會了。」
話畢,眼中冷芒一現,她慢慢伸手解開腰間的衣帶,看得上官迭洱臉頰瞬間變得通紅。
「你……你這女人想要干嘛?」
水依畫一只手已經探進了夜行衣掩蓋下的腰肢,粉女敕的唇瓣緩緩一勾,戲謔地吐出兩個字,「干、你。」
話音還未完全落下,那只白皙靈巧的手已從腰間抽出一道血色長鞭,腳下動作極快,一眨眼便飛掠而過,伴隨著空中紅光飛舞,血鞭宛若游龍破空,速度卻甚之百倍。
嗚嗡嗚嗡的聲音響起,是血鞭擠壓空氣的聲音,細微的聲音被擴大十倍,兩人听得極為清楚。
黑影和血鞭趁他不備狠狠襲了過去,在他反擊之時又迅速退開。
兩人分開之際,上官迭洱還維持著偏頭的姿勢,左側臉蛋上留下了一條細小的鞭傷,皮肉綻裂,傷口雖小卻殷紅嚇人。
上官迭洱伸手捂著左臉,半垂的眸子一點點抬起,幽綠的眼瞳在這一剎那變成了墨綠色。
「呵呵……呵呵呵……」他忽然低笑起來,周身殺意比先前強烈了數倍。
「女人,敢傷我的臉,你、找、死!」
上官迭洱周身空氣波動起來,眼看著他手中的彎刀就要再次擲出,那一雙變成墨綠色的眼瞳卻在掃到水依畫手上的血鞭時微微一瞠,詫異一閃而過。
與此同時,水依畫忽覺腰間一緊,一只結實有力的臂膀箍住她的腰,接著一股強大的力道帶著她迅速往後退去。
那種熟悉的味道將她緊緊包裹住,鋪天蓋地而來。
雖然他穿著打扮都十分騷包,但是水依畫不得不承認他身上的氣味一點兒也不難聞,反而有種皂角的淡淡清香味兒,只是在這清香味兒之下隱隱遮蓋了一股清淡的血腥味兒。
「畫畫,你只可以干我,怎麼可以干別人呢。」似嗔帶怨的聲音貼著她的耳畔響起,曖昧得像是情人間的呢喃。
水依畫一偏頭就對上那張精致血色的面具,面具下那雙深邃不見底的眼楮正直勾勾地盯著她,此時眼中帶笑,戲謔綴于其中,縴薄的兩片唇微微一勾,風流不羈。
一只手臂還牢牢圈著她的腰肢,只是掌心微涼,那股涼意透過薄薄的一層衣衫傳到她的四肢百骸,令她心頭跟著一涼。
「放開。」水依畫掃了一眼他放在腰間的手臂,冷著臉道。
妖孽男挑了挑眉毛,有些不太甘願地松了手。
「畫畫,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你恐怕就被這小子傷著了,難道你一點兒也不感動麼?」他幽怨道,眼里隱隱含了幾分期待,似真似假。
水依畫瞄他一眼,「多事。」就算沒有他,剛才她自己也能躲開「蓮月公主」的攻擊。
兩人短短幾句話卻讓對面的上官迭洱心中大吃一驚。
眼前這人真的是那個冷清嗜血的鬼煞血尊?為何跟他見過的根本不像一個人。他知道那人從不讓人近身,更不會主動接近別人,可是剛才,他居然抱著這女人的腰肢,跟她緊密想貼,還耳鬢廝磨。
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麼來歷,竟讓尊上破了例?
上官迭洱緩緩放下手中的凌空刀,身上的殺氣也慢慢褪去,墨綠的眼瞳顏色一點點變淺。
「如何,可還要繼續?」水依畫看向上官迭洱,語氣冷然。手臂跟著一收,那條血色長鞭便如一條蛇般靈活地纏上了她的腰肢。
妖孽男瞄了一眼她縴細的腰肢,眼楮笑得眯了眯。
上官迭洱掃了兩人一眼,伸手模了模自己臉上受傷的地方,然後坐回了椅子上。
「你們走吧。」他淡淡道,又恢復了一開始那純真無害的模樣。
水依畫微微皺了皺眉,先前還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怎麼從這死妖孽一來就換了個模樣?
上官迭洱輕哼了一聲,「我打不過他,所以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了。」
話落,他執筆開始描繪那張沒有畫完成的美人畫像,當兩人完全不存在一樣。
沒想到這陰魂不散的死妖孽還要這種用途,水依畫也不浪費這機會,瞄準窗口就欲鑽出去。
「畫畫,等等我!」
不等她走出兩步,妖孽男已經動作熟稔地箍住她的腰肢,在她發飆之前,妖孽男輕笑兩聲,腳下一動,幾個恍惚間便離開蓮浴宮七八丈外,帶著懷著的女子隱藏在了牆角的陰影里。
「你是怎麼做到的?」
水依畫眼中精光閃閃,她承認這個男人的本事太大了,自己遠不是他的對手,特別是剛才,她只覺得耳邊風聲刮過,周圍景色模糊一片,再睜眼時,蓮浴宮已經離開很遠。仿佛只行了兩步,一切便被他甩在了身後。
「想學?」妖孽男語氣促狹,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面容上。
兩人挨得極近,他就以這種親昵的姿勢環著水依畫的軟腰,嘴角總是掛著一抹懶散又風流的笑。
「怎麼,舍不得教?」水依畫含水的眸子盯著他,似笑非笑。
妖孽男听了這話,嘴角的笑意越深了,壓低了腦袋,湊近她耳邊低聲道︰「我的功夫從不外傳,你若願意做我的女人,我就教你,畫畫覺得如何?」
水依畫微微側臉,避開他直直噴吐而來的灼熱氣息,眼眸子低垂的一瞬間有冷光一閃而過。
妖孽男將她的反應半點兒不差地收進眼里,就連那眼里稍縱即逝的寒光都沒有漏掉,心中只覺好笑。
小狐狸,想在我面前耍花招,你還太女敕了。
「那真是可惜了,明日我便要以捧月公主的身份前去火羽國聯姻,嫁給傳說中風流倜儻英俊無比的炎啖王,你怕是沒有機會了。」水依畫狀似可惜道。
妖孽男听後卻是微微一愣,眼里閃過一道亮光。
「畫畫,難道你不知道,火羽國的炎啖王喜好男風麼,你去了豈不是往火坑了跳?只要畫畫你說一句話,我立馬帶你走,咱們一起浪跡天涯海角如何?」
水依畫瞧他那半真半假的樣子,淡淡問道︰「你有炎啖王風流英俊麼?」
妖孽男微頓,搖了搖頭。雖然現在這張人皮臉也不錯,可是當初特意讓陵做了塊燒傷的疤痕,自然沒法比。不過听她夸炎啖王風流英俊,他的心里還是美滋滋的。
「你有炎啖王位高權重麼?」
搖頭。逍遙宮令人聞風喪膽,在江湖中無人能及,可是要比位高權重,還真是沒法子比。
「你有金山銀山麼?」
還是搖頭。他不喜歡太過庸俗的東西,逍遙宮里雖然沒有金山銀山,不過瑪瑙珍珠夜明珠什麼的倒是一大堆,還有各種武功秘籍、經書醫書等。
「什麼都沒有,我干嘛跟你走?」水依畫若有興味兒地看他。
妖孽男微微有些受傷,卻不死心地問,「可那炎啖王又不喜歡女人,畫畫你去了豈不遭罪?」
水依畫撇撇嘴,「就是因為他不喜歡女人,我才同意嫁過去。」
「此話怎講?」妖孽男微微正色。
「這樣的話才容易達成協議。以後他去寵幸他的三千男寵,我便去找幾個青樓小倌作陪,我倆各過各的,互不相干。」
妖孽男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又臭又黑,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你竟然想去找青、樓、小、倌?!」
水依畫嘴角一彎,「我這還沒進門呢,他就搜羅了那麼多美人兒,若是他不介意我挖他的牆角,我可以在他的數千男寵里挑上那麼一兩個湊合著用。」
妖孽男的臉色已經黑成了鍋底。數千男寵?哪里有那麼多,不過外人以訛傳訛罷了。這女人還真是膽大包天,竟敢抱著這種打算!
「畫畫,既然你不喜歡他,為何不跟我一起走?」妖孽男忍著怒火問,心里其實還有那麼一小股酸意。
「走,遲早是要走的,不過得等我從炎啖王府拿到我想要的東西。」水依畫若有所思道。
「你想拿什麼東西?」妖孽男微微眯了眯眼。
水依畫睇他一眼,「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些?」
妖孽男靜靜地盯著她,眼里的兩團火苗子還沒有消去,周身環繞的氣流不知何時變得涼颼颼的。
「畫畫,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是不對的,我剛才可是救了你的命。」他控訴道,見她不以為意,不由嘆道︰「你以為那小子的凌空刀是鬧著玩的?凌空刀一出,見血方收,第一刀不過是試刀,第二刀才是弒殺。就算要不了你的命,也必定能傷著你。你還太弱了,畫畫。」
最後一句听起來包容又寵溺,水依畫不由一怔。
「所以畫畫,我要跟你討點兒報酬。」妖孽男忽地一笑,趁她失神之際,兩手迅速捧著她臉蛋,低頭就湊了過去,在那粉女敕的小嘴兒上干脆利落地落下三個響亮的吻,發出啵啵啵的聲音。
水依畫才一抬手,那人便咻地一下消失了,身邊空蕩蕩的啥也沒有。
「畫畫,你遲早會成為我的女人……」某妖孽臨走前不忘內力傳音,在她耳邊宣誓道。
水依畫用手背在嘴上拭了拭,翻了個白眼,然後一提氣,朝晨露宮飛去。
*
「主子,你可算回來了!」秋葉見一抹黑影從窗外翻身進來,立馬迎了上去。
「怎麼,發生了何事?」水依畫便問便將身上的夜行衣月兌了下來,放到了自己的聚寶箱里。
「方才皇後娘娘身邊的大丫鬟來過了,送了這個過來。」秋葉回道,然後將一個小折子遞了過來,見她目光落在那折子上也沒多問,秋葉好奇地問,「主子咋不問奴婢是怎麼應付的?」
水依畫笑著看她一眼,「若是有事,你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兒?」
秋葉撇嘴,「好吧,主子對待萬事都從容不迫,奴婢不及主子萬一。」
「以後可以不必自稱奴婢,如果你已經習慣了,那就算了。」水依畫淡淡道,然後認真看起了折子上所記錄的嫁妝數目。
秋葉抿著的唇忍不住一勾,低聲回了一句,「多謝主子。」
「嘖,上官玄冥不愧是上官玄冥,我提的那些嫁妝,全部一個不落地記在了這折子上。」看到那些令人心動的數目,水依畫說話間都變得眉飛色舞起來。
秋葉掩嘴偷偷笑了笑,提醒道︰「主子早些睡吧,明日一早會有嬤嬤專門來伺候公主梳洗,到時候又是好一陣折騰。」
想起明日的事情,水依畫忽然就有些煩躁,遣退秋葉後便早早上了床就寢。
長而卷翹的睫毛懶懶扣了下來,可惜不到一刻鐘,那雙黑而亮的眼又唰一下睜開,然後整個人翻了一個身,如此反反復復了好幾次才終于睡了過去。
*
雪璃國新冊封的捧月公主出嫁火羽,舉國同慶。
著了新娘裝的女子在長長的大道上端莊緩步而行,姿態悠然卻不失優雅,迤邐的裙擺拖拽在地上,整個人紅艷艷的如同一把火,所過之處,引起一片倒吸氣聲。
知道水府的女兒一個比一個美,卻不知這水依畫盛裝下如此耀眼,美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水依畫身著絳紅色新娘拽地裙,在文武百官的目光下徑直走向高座上的皇上及皇後面前,微微俯身。
按照雪璃國皇室禮節,皇室之人出嫁前都要聆听「教誨」,水依畫自然也不例外。
「皇妹今日以我雪璃國捧月公主身份出嫁火羽國,同火羽國的炎啖王共結連理,朕和你皇嫂先住你一路暢行,皇妹到了火羽國,切記萬事以我皇室臉面為主,為我雪璃國爭臉爭氣,也要同未來夫君好好相處。」上官玄冥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朗聲道。
「臣妹謹記皇兄教誨。」水依畫垂頭道,抹了朱丹的唇瓣略略一勾。
上官玄冥,看在你準備了這麼豐厚嫁妝的份上,我便乖乖做一次準新娘,至于我到了火羽國後想怎麼做,那便不關你的事兒了。
聆听教誨完畢,火紅掩映下的女子又施施然走遠,來來去去沒有任何留戀。
睿王上官玄墨和三皇子上官青城身為皇室成員,自然也在隊列之中。上官青城偷偷拽了拽王兄的衣角,「二哥,我怎麼覺得你看這女人的眼神怪怪的。」
上官玄墨冷著一張臉,沒有說話。
「也對,如果沒有出那些意外的話,這女人已經是我的二嫂了。」上官青城見他不搭理自己,便悄悄嘀咕了一句。
這話中所指的「意外」自然就是當初傳聞水依畫不知檢點,與野男人苟且,還珠胎暗結一事,因為這傳言,睿王與水府二小姐自幼定下的婚姻也被太後退了,後來改娶水府大小姐為側妃,只是沒想到水依琴會鬧出那種**苟且之事。
不過,眾人更沒有料到的是,皇上這幾日竟特地為水依畫正了名,當初診斷有孕的太醫主動負荊請罪,承認了自己的誤診,還主動請辭,而宮中老嬤嬤也表示,水依畫的守宮砂還在,人家根本就是個純潔不懂情事兒的乖娃。
這下子,民間沸騰了。百姓知道這件事後無比唏噓喟嘆。真沒想到啊,一直被認為水性楊花的水府二小姐竟還是清白之身,而人們心中溫婉多才的水府大小姐以及三小姐才是那不知廉恥之人!
「我就說嘛,這女人根本不像傳聞中的不堪,人家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二哥你還不信我。」上官青城又嘀嘀咕咕了一句。
「你說夠了沒?!」上官玄墨忽地怒喝一聲,垂下的拳頭捏得咯吱響。
上官青城嚇了一跳,對上上官玄墨那一雙利眼時,心里不由怔住,平日里那雙很少裝得下其他東西的眼楮,此時竟布滿了密密麻麻駭人的紅血絲,像一頭怒火中燒的野獸。
上官青城不敢再提水依畫,直到那抹亮麗的紅色走出殿門,身邊這人眼里的血絲都沒有褪去。
二哥這是後悔了麼?上官青城在心里嘀咕道。也是,如今水依畫和水依琴就像是調了了個兒,水依畫雖稱不上溫婉可人,可是卻恣意膽大,這樣的女子別的男人或許不喜歡,他卻十分敬佩,而水依琴呢,原本溫婉多才的女子,如今卻發現竟是個虛假做作之人,還被傳出有磨鏡之癖。
如此一比較,是個男人都會選水依畫!
等到禮畢,上官玄墨悶聲不吭地便拂袖離去,所過之處,一片低氣壓。
皇城外,送嫁禮官及隊伍已早早恭候在此。
隊伍之首是一匹白色高頭大馬,看起來英武不凡,而馬背上的白衣男子風華依舊,溫和的目光看向皇宮宮門,直到那穿著嫁妝的女子出現。
水依畫看到馬背上光艷奪目的白衣男子,不由輕笑一聲。三大家族之一的溫家小公子、如玉卓華的墨玉公子親自為她護駕,這面子也掙夠了。
「溫公子,真是委屈你了。」經過溫瑾軒面前時,水依畫低聲道了一句。
溫瑾軒輕笑,「公主無需客氣,這要求本就是公主你提出來的。」
言外之意,你當初提這要求的時候都沒有客氣,這會兒就更不需要客氣了。
「溫公子,這是你欠水依畫的。待我順利抵達火羽國後,你我便各不相欠了。」水依畫若有所指道,掃了他一眼,然後錯開身,被秋葉攙扶著坐進了馬車。
以後便各不相欠了麼?溫瑾軒側頭看她,目光微微閃了閃。恐怕事情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嘴角略略一勾,抬手示意,整個隊伍便開始攢動起來。
雪璃國國土不算小,加之隊伍龐大,光是從皇城到邊城便花費了整整兩日的功夫,之後出了邊城大門,才見到大片大片的叢林,隊伍一路向西,自此後的幾十里路都鮮少有人煙。而這幾十里路便是雪璃國同火羽國的交界處。
火羽國位于西部稍偏南的位置,所以同雪璃國一樣山林叢密,而且更加潮濕,這交界之處的幾十里地有很多便是黑沼澤地,所以根本沒有居民。
水依畫掀開車簾子望向遠處,密密麻麻的都是高大的草叢灌木。
「劍十一,你們火羽國境內該不會也是這般叢林茂盛吧?」水依畫瞄了一眼坐在馬背上的男子。
劍十一是火羽國留下來的一等護衛,奉命時刻保護未來王妃,所以他一直是騎馬伴在馬車一邊,而他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周圍無人敢上前跟他搭訕,這一路上他也是話也不多說一句。
忽然听到有人搭話,劍十一便斜斜睇了一眼,見是那女人,冷哼一聲後才回話道︰「我們火羽國是住人的地方,可不是栽樹的地方,你覺得這個樣子能住人嗎?還是你見到了什麼人煙?」
水依畫沒有在意他鼻孔朝天的傲人模樣,呵呵笑了一聲,目光在周遭高大的灌木里掃視一周,喃喃道︰「人煙沒見到多少,人影倒是不少,不然這周遭的灌木里攢動的……又是什麼東西?!」
此話一出,劍十一臉色驟然一變,而為首的溫瑾軒也已伸手示意隊伍停了下來。
靜,周圍太過安靜。
沒有鳥獸的叫聲,更沒有蟲鳴的聒噪。這說明,之前肯定有人已經來過此地,驚走了飛禽走獸。
溫瑾軒臉色如常地目視前方,慢慢從箭囊里取出了一根長箭。
弓被拉至飽滿,箭頭對準正前方大樹上的茂密枝葉中。他從容不迫的態度讓他拉弓的樣子都變得十分優雅。
「再不出來的話,這一箭頭射出去,沒的可是你的命。」溫瑾軒淡淡道,即便說著這種取人性命的話,目光依舊帶著他慣有的柔和。
眾人屏氣凝神,紛紛看向周圍的茂林密叢,腰間佩刀已經拿握于手上,隨時都可以作戰。
「還不出來?」溫瑾軒微微笑了笑,不過瞬息之間,眼神陡然轉為冷厲,長箭對著遠處那棵大樹狠狠破空飛去,穿透過空中飄下的一片落葉,然後力道未見半分地沒入了枝葉中。
眾人皆以為溫瑾軒對準的是遠處那棵大樹,直到一個黑衣人從更遠的一棵大樹上墜落下來後,心中不由一驚,難不成墨玉公主方才瞄準的地方一直是那兒?
兩百步之外,弓箭的力道也能絲毫不減,好厲害的箭術!
劍十一耳力甚過常人數倍,清楚地听到了剛才那箭穿肉刺骨的聲音,神色微凝。溫家以做生意買賣起家,沒想到溫家竟然也有這種本事了得的後人。不過,若只有這麼一個算得上人才的話,溫家依舊遜色于劍家,或者永遠都超不過劍家!
「倒也聰明,知道從離得最遠的人下手。」劍十一不情不願地贊了一句。
水依畫聞言,嘴角一勾,闔上了眼楮,像是在閉目養神,實則是在听外面的一舉一動。
埋伏最遠的黑衣人被一箭斃命,其他隱藏在暗處的刺客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溫瑾軒朝後面做了個手勢,數十精兵立馬將公主所在的馬車團團包了起來,圍得密不透風。
濃密的草叢中忽然響起一道低低的哨聲,短促而果斷。
下一刻,草叢中射出了無數根長箭,宛如一片箭雨,灑向包圍圈中間的馬車,織成了一張密密的大網,將所有人都網羅其中。
侍衛們紛紛拔刀擋箭,雖然當中都是數一數二的精兵,但畢竟精力有限,這每一箭的力道也不同尋常,有幾個侍衛已經中了箭。
靜觀其變的溫瑾軒微微擰眉,三箭齊發,對準那草叢射了過去。草叢中響起幾道悶哼聲,三支箭都無虛發。
然後又是三箭。
還不出來?那我看看你們究竟能藏到多久。溫瑾軒目光淡漠地又支起了三根箭。
在這種時候,誰先動誰便失了契機,箭雨慢慢變小,還未完全靜止時,但聞草叢里又響起一聲短促的哨音,數十個蒙面黑衣人紛紛從草叢樹林里飛竄了出來。
為首的黑衣人有三個,而先前吹哨子的是正中那個最高大的黑衣人。
這次,哨音又轉,另一種指令下達。
黑衣人听到這哨音,立馬拔刀攻了上去,兩對人廝殺成一團。
三個黑衣人之中最左邊的那個冷哼了一聲,提氣便朝溫瑾軒飛了過去。
「老六,回來!」那拿哨子的黑衣人低喝一聲,可惜晚了一步。
「每次都是這樣,也不知他那性子是怎麼混到如今的位置的。」剩下的另一個黑衣人冷嗤一聲,「就算他再努力,也比不過小七。」
「老三,你少說一些吧,今日的任務完不成的話,我們幾個別想有好日子過。」拿哨子的黑衣人沉聲道。
听到這話,另一個黑衣人臉色稍變,低聲道︰「我知道,今日的任務只是取轎中那人的性命。所以,我們還等什麼!」
話音一落,這黑衣人已經飛快朝轎子那邊掠去。
……
「劍十一,你怎麼不出手?」轎中的水依畫見劍十一冷眼旁觀,忍不住皺了眉。
劍十一仍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懷中寶劍尚未出鞘。懶懶地回視她一眼,「我為何要出手,爺說了,我的任務就是保護你的安危,等到你快死的時候我一定會出手。」
水依畫喉中一噎。得,跟這位爺說話等于自找沒趣。
目光倏然一凌,水依畫盯著他身後,「劍十一,這次可由不得你了,有人找上門了。」
劍十一滿不在乎地抿了抿嘴,「來的最好不是什麼小嘍,不然我一定讓他死的很難看。」話音懶懶地落下後,他才松了臂膀。
噌的一聲,寶刀出鞘,銀光獵獵。
那黑衣人眼中不由一亮,冷笑道︰「沒想到這還藏著一位高手。那麼我們試試,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暗器快!」伴隨著最後一個字狠厲擲出,黑衣人手腕一翻,兩只手上各捏拿了數支飛鏢,形似柳葉。
手臂一揮,數支飛鏢對準劍十一的幾大命門射去。
「無聊透頂。」劍十一冷冷地吐出四個字,手中長劍迎面飛去,在半空中停住,飛快旋轉起來,形成一個銀色的盾牌,將飛來的暗器一一擋了回去。
那黑衣人微吃一驚,「銀絲韌劍?!你是劍家的人!」
劍十一嘴角一勾,「現在才知道,會不會太晚了?」
手中寶劍仿佛有靈性般,帶著凌厲的氣勢朝那黑衣人襲去,每一劍都攻他要門,而他就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高頭大馬上,神態萬分悠閑。
殺人殺到這份上,不得不說是一種境界。
黑衣人躲得狼狽不堪,身上已被銀絲韌劍劃了數十個口子,一雙眼變得陰寒無比。忽而他哈哈大笑起來,目光陰鷙,「你若沒有這銀絲韌劍的話,哪里會是我的對手。你們劍家的人若離了劍,個個都是廢物!」
劍十一听了這話,雙眼變得通紅,周身殺意瞬間釋放出來,「今天我便讓你看看,我劍家之人離了劍,到底是不是廢物!」
「劍十一,別听他的,回來!」水依畫連忙叱道。可惜,那人已經收了劍,飛身攻去。
激將法都听不出來,這小子也太沖動了!
「別擔心他,他擅長的不止是劍。」轎子中,突兀響起的聲音讓水依畫呼吸一窒。
她的左側不知何時已經坐了個人,依舊是一身騷包的紅色長袍,精致的血色面具下,那雙狹長的眸子帶著淺笑。
「畫畫,上次我送你的面具你還收著嗎?」妖孽男湊近她耳邊,柔柔道︰「前兩次行事匆匆,都忘了問這件最重要的事了。」
水依畫發現來人是他後,竟不知不覺地松了一口氣,听他問話,便淡淡道,「一個破面具而已,分文不值,我早就扔了。」
妖孽男卻低低笑了起來,「你這小騙子,我知道你收在你那個聚寶箱里了。那個面具同我現在戴著的這個完全不同,畫畫你要好好收著哦。」
水依畫正想貶低幾句,沒想到身邊一陣清風刮過,那騷包妖孽眨眼間又不見了。
「畫畫,你別擔心,今天誰都沒有本事取走你的命……」走後的余音響在她的耳畔,如同回音一樣來回回蕩。
「滾吧,死妖孽!」水依畫低咒一句,卻不知為何听了這話後放心了許多。
片刻後,水依畫耳朵一動,眼里閃過詫異。
周圍在一瞬間靜了下來,死一般的寂靜。
------題外話------
這一章少了點,爭取下一章上萬,因為沙子臨時有事。這一章早早地放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