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啖王殿下光臨寒舍,草民有失遠迎,還望王爺恕罪。請使用訪問本站。」主座上的劍秋寒笑臉迎過去。
這一番話說得那是客套無比,讓人找不出一點兒瑕疵。
姬沐離穿一身紅艷艷的衣裳前來,要誰看都以為是來砸場子的,不然怎麼跟新郎官穿一種顏色,搞的新郎官好像是他。那臉上的笑容比新郎官都要燦爛,一下子就搶走了所有的風頭。
聯想到這炎啖王以前好男風的名聲,眾人還以為他是來搶新郎官的。
姬沐離似笑非笑地看著劍秋寒端著笑臉迎來,悠悠道︰「本王今日來是來討喜酒喝的,劍老爺還真不厚道,本王府里的人出嫁怎麼連我這正主都不請呢?」
眾人听後只覺得一頭霧水,這新娘子難道是炎啖王府里的人?!
劍秋寒顯然也是剛知道這事兒,雙眼一斜,偷偷瞄了一眼劍十一,卻見這混小子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當初這個小兒子也只說喜歡一個身世卑微的丫鬟,卻沒主動提及是哪里出來的丫鬟,當初劍十一回府是帶著這女子一起回來的,劍家的人向來不將這些卑微的人放在眼里,劍十一不說,他們自然也就沒問。
可是現在,就是這小小的疏忽竟把姬沐離這尊難纏的佛給惹來了!
「呵呵,王爺何意?草民的兒媳婦怎麼成了從王爺府中出來的了?」劍秋寒笑著打馬虎眼。
姬沐離輕笑道︰「劍老爺說笑了,本王的人本王又豈會不知?這禾闕姑娘可是王妃的干妹妹,你劍家偷偷地瞞著本王將王妃的干妹妹娶進府,可是連跟本王知會一聲都沒有,你們是不是從沒有將本王放在心上?」
這話說得不低不高,卻足夠在場的客人們全部听到,劍秋寒的心里不由咯 一跳,心里把劍十一那混小子罵了個遍。當初劍家出了那些事兒,他沒有護著劍十一是他的不對,可是這兒子的胳膊肘如今是要往外轉了麼?
「這……草民確實不知有此事,如果真是王妃的干妹妹,那草民真是唐突了,應該讓下人抬著八抬大轎去王府迎接新娘子的。」劍秋寒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劍十一的婚姻大事還不足以讓族里老輩親自來,所以在場的劍家人當中只有他的身份最高,如果連他都應付不好姬沐離,其他的人就更不行了。
今天炎啖王姬沐離以新娘子娘家人的身份前來,擺明了是要劍家人當著眾人的面站在儒王勢力的一邊,以後由不得他們打馬虎眼。
「劍老爺現在知道也不遲,王妃的干妹妹出嫁,如今王妃不在,只得有本王做這個娘家人了。」姬沐離悠悠道,一雙幽黑的眼里精光不斷。
劍秋寒干笑兩聲,「我劍家能有王爺這樣的親家,是我劍家的福氣。」話畢,朝僕人吼了一聲,「來啊,還不快給王爺準備上座!」
新郎官高堂的座位右側擺了一把做工精細的紫金軟椅,姬沐離風度翩翩地坐了上去,朝看著這邊的人懶懶地擺了擺手,「婚禮到哪兒了繼續便是,大家不必因為本王就拘束不自在,本王也是個凡人。」
言外之意︰本王知道自己長得妖孽了些,但你們還是把注意力放在新娘子和新郎官的身上。本王要是搶了他們的風頭,那多不好意思啊。
幾個劍家長輩氣得暗地里咬碎一口銀牙。如今他們當著這麼多賓客的面跟炎啖王做了親家,日後再說投靠太子豈不是要鬧笑話了神紋世界。
好,好得很,這件事分明是劍十一聯合姬沐離一起算計了劍家,如今當眾說開,由不得他們半路反悔。真真是劍家的好嫡子,竟然幫著外人一起對付自家人。
既然姬沐離逼著他們做出了選擇,那麼他們只能往姬沐離準備的坑里跳了。
姬沐離半眯著眸子,心里別提多暢快了。跟爺比心機,哼,你們比得過麼?
等到周圍的騷動都停下來後,禮官在劍老爺的示意下高唱了起來,「新郎官和新娘子一拜天地——」
劍十一微揚著嘴角,拉著新娘子一起拜了起來。大掌摩挲著禾闕右手手掌心,心里不禁有些疼惜起來。
禾闕手里的這道疤他早就發現了,他不知道這丫頭以前經歷過什麼,一只手竟被人拿刀刺了個透。當時的她一定很疼,這麼個柔弱的女子卻堅強得什麼都沒有抱怨過。
時至今日,他也沒弄清楚自己對禾闕到底是出于憐憫還是真的喜歡,他只知道若是這個女子嫁給自己了,日後定不要讓她再受到半分委屈!
禾闕似乎察覺到劍十一在模她手上的疤痕,微微縮了一下,對方也只是摩挲了一下便放開,新娘子有喜娘攙扶,哪里用得著新郎官親自去扶。
「二拜高堂——」禮官高唱到。
劍十一對著高堂的兩位行拜禮時,眼里不由閃過譏誚。當初他的父親可是巴不得他早死呢,一旦自己給他抹黑了臉,劍秋寒便會成為一個六親不認之人,恨不得親自拿棍杖打死他才好。
不過,現在他挺過來了,這些事再也不會發生。想要他劍十一的命也要問他願不願意給!
「夫妻對拜——」
劍十一同新娘子齊齊低頭,劍十一看到身前的女子後,臉色才稍微好了些。他知道爺同意他娶禾闕有一點兒利用在里面,但是他卻是真心想娶她。
「送入洞房——」
最後一聲落下,賓客們齊聲鼓掌。掌聲極為嘹亮,賓客熱情無比。笑話,炎啖王在這兒看著呢,能不熱情麼?
劍十一臨走前瞅了姬沐離一眼,兩人眼神很快交流了一下。
姬沐離微一揚眉,他在劍十一眼里除了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之外,還看到了點兒別的意思?劍十一那混小子到底在示意自己什麼?
新娘子和新郎官進了洞房,外面的賓客則開始開懷暢飲,炎啖王除了一開始擺了擺架子,後來可是親和得很,賓客們也沒有覺得不自在。新房里,劍十一拿秤桿挑開了新娘頭上的蓋頭,看到她並未上喜妝,微微一愣後,心里立馬就明白過來。禾闕跟王妃一樣,都不喜歡濃妝艷抹,這樣挺好的,看起來爽利得很,她本就長得好看,雖然皮膚較一般女子黑了些。
一邊的喜娘看到後倒是叫喚了一聲,「哎呀,新娘子怎麼沒上喜妝,這多不吉利啊!」
禾闕冷冷掃她一眼,嚇得那喜娘立馬噤口不言。
劍十一給了喜娘個裝得滿滿當當的荷包,將人遣了出去,屋中只剩下彼此兩人。
「我就說你為何非要娶我,原來你們安的是這心思。」禾闕嗤笑了聲。還以為這劍十一多痴情呢,到頭來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
劍十一眉頭狠狠皺起,忙道︰「闕兒,你想多了,因為是我想要娶你,才有了爺後面的主意。我娶你不是爺的指示,懂麼?是我自己想娶你。」
禾闕抿了抿嘴,不再說話。就算是這樣又如何,自己是不可能真嫁給他的,像今天這樣身著女子嫁衣拜堂成親已經讓他感到羞惱無比。
呵呵,他是個男人,又怎麼可能像個女人一樣!他根本不叫禾闕,他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真名叫秦闕。
他本生在一個富足的商家里,也算是個不愁吃穿的少爺,但他的這雙眼楮給他招來了禍害,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擁有一雙傳說中的鬼瞳,但他慶幸的是父母從沒有嫌棄過他。二老只是讓他少出門,不僅是因為他的這雙鬼瞳,更因為他的長相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
後來他偶爾的外出果然給家里帶來了麻煩,有個官家子弟竟想讓他做孌童,家里再富有也是平民,哪里斗得過這些官僚,後來家被抄了,他變成了奴隸。好在他自幼學武,才沒讓那官家子弟侮辱了自己,當夜他一刀子捅死了那人,然後逃了出去。
再後來……秦闕冷笑一聲,再後來便是遇到了火麒王端木碎風,本以為那是個好人,後來才知道他無意間發現了自己的鬼瞳,想要利用他這雙眼楮。
傳說中擁有鬼瞳的人活不過三十歲,不管傳言是不是真的,他都一直確信這雙眼楮有自己的存在價值。但他沒想到這價值足以讓火麒王將他私自藏在了密室里。
雖然每天依舊好吃好喝地供著,可那跟被圈養的肥羊又有何區別?!
他曾經尋死過,一頭撞在牆壁上,撞了一頭的血。他小心地控制好撞牆的力道,確定自己不會真丟了性命。可惜,本想讓端木碎風放松警惕的時候逃出去,最後卻還是被他發現自己身懷武藝一事。
之後,那人讓自己服用了一種打散內力的藥,短時間內沒法動用武功,就連把脈也把不出來他是學過武功的人。
嘗試了無數次,終于從那密室逃了出來,可是他孤身一人根本無處可去,加之那一身武功使不出來,竟被人牙子綁去做小倌。這群惡心的人!
他在身上藏了匕首,一刀子切下那客人的命根子,然後翻出了勾欄地的院牆。
在那後面,他第一次遇到了不怕他這雙鬼瞳的人,他以為那只是某個府邸里的小廝,因為他穿著小廝的衣服,直到後來又被他救了一次後,他才真正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不是個小廝,也不是個男人,而是雪璃國嫁來火羽國的捧月公主——水依畫。
他確定水依畫沒有認出自己,畢竟當初兩人是在晚上認識的,而且經過兩三個月的風吹日曬,他原本如凝脂一般的肌膚變得黑了起來,身量也長高了一些,更重要的是,為了躲避火麒王的眼線,他喬裝打扮成了女人,任誰都認不出來。
既然水依畫沒認出自己,躲在炎啖王府里無疑是最安全的選擇。只是後來,他完全沒想到從不多話的自己會引來劍十一的……愛慕?
真是可笑,他不像女人那樣嬌小依人,沒有豐滿的身體,更沒有白皙的肌膚,劍十一到底看上他哪點了?!
看到劍十一那鮮少露出的柔情,秦闕只覺得腦袋發脹。
「闕兒,咱們喝了這合巹酒,日後就算真的夫妻了。」劍十一將兩杯合巹酒端來,遞給他一杯。
秦闕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將那束起的女子發髻扯開,他受夠了!
劍十一見她煩躁地扯開梳得整齊的發髻,那動作在他看來幼稚又可愛,難得地輕笑出聲,「覺得難受就松了發髻吧,新房里不會再有外人進來了,你披散著長發的樣子也好看。」
秦闕狠狠瞪他一眼。這劍十一簡直就是個白痴,他都把頭發散開了,還是看不出自己的性別?
算了,此事以後再議,自己也算是促他辦成了件大事兒,日後就算知道他是個男子,也不會沖動地想要他的命。再說,他自己也從未親口承認是個女人不是麼?怪就怪在些人自以為是地將她當成了女人。
兩人喝了合巹酒,劍十一按照慣例還得出去應付那些敬酒的客人,吩咐了幾句後便離開了。走前還不忘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他一眼,直看得秦闕心里冒火。
不要用那種寵溺的目光看著老子,煩死了!
秦闕決定了,再過上十來天他就悄悄離開,看在劍十一一直照應他的份上,還是給這傻子留些美好的回憶,免得到時候發現殘酷的事實,惹得那小子發狂。賓客處一片熱鬧景象。有炎啖王姬沐離帶頭喝酒,其他客人自然沒了拘束,這劍府里的酒又都是上好的瓊花玉釀酒,不多喝點兒對不起他們精心準備的賀禮。
新郎官出來了,偷偷湊近炎啖王身邊說了句什麼,結果剛才還言笑晏晏的炎啖王一下子就怔住了,眼里竟閃過激動、欣喜、難以置信等各種情緒。「師妹,水夫婿都來了,你怎麼還如此鎮定?」北堂洌輕笑道。他們的位置離正廳遠,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從水依畫的角度也只能隱約看到那死妖孽的衣服角。
一身紅衣,真是騷包得很。
水依畫口是心非道︰「他偷偷離開蠱疆的賬我還沒跟他算呢,想我這麼簡單地原諒他,沒門!」
才說完這麼一句,北堂洌便忽然伸手將她的腦袋往下一按。
「別抬頭。」北堂洌囑咐道。
水依畫微微皺眉,不明白北堂洌怎麼忽然做出這個動作,難道是什麼人認出他倆的身份了?
她能清楚地察覺到周圍的說笑聲變得小了起來,有人在慢慢朝這邊靠近。一步一步的,看似悠哉實則比誰都走得快。這步調在水依畫看來再熟悉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