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事人錦言正吃得歡,忽覺得上方兩位大人物的眼神頗為詭異。
嗯?發生什麼事了?
永安侯明明問的是進宮的出發時間,難道也有什麼內情不成?
兩位,又想多了吧?
不過,永安侯這老大真挺仗義的!
給皇帝陛下拜年的同時還能體恤下情,惦記著下屬的安置問題,真好。
錦言想起自己剛入行時跟過的一位老板,那是位女王型的姐們,霸道無比,護短至極。
有次她們做了個公關活動,活動在上午,天氣突變忽然下雨,預約的客人有些沒來,效果沒有預期好。
客戶方一生氣,中午的聚餐居然沒安排代理公司的工作人員,不知是真忘記了還是故意如此,總之她們只好餓著肚子撤展。
活動現場在山里的一個養生會所里,飯菜特供,有錢沒地兒買東西。
老板在電話里知道了,立馬火了,將電話打到客戶老總那里,好一頓冷嘲熱諷︰
堂堂知名大公司,連頓飯都管不起,不管飯早說啊,我們自己帶方便面干啃就是!難怪老天忽然下雨,不是什麼品有問題吧?
巴拉巴拉……
結果,她們不僅吃了頓好的,臨走還被塞了份會議紀念品……
……
所以,錦言覺得護短是做老板的必要行為之一,有錯說錯,無過別遷怒,若自己都不看重自己的團隊,還指望著別人有多重視?
所以,任昆關心她去團拜時做冷板凳很正常啊……
去年她就孤伶伶呆坐了好長時間……後來是太後娘娘開恩,才得以入內。
不過。說真的,進去也沒撈到座兒,反倒是做了視線靶子,被眾多雙眼楮明著暗著來回掃描,也蠻難過的。
若是沒團拜就好了……
要守歲,再入宮,這一宿幾乎沒有合眼的時候。去到宮里,又要處處注意。言行不敢差池半分,真心累滴說……
長公主笑了笑︰
這孩子,團拜不都這樣?那上了年歲的不也照樣得餓著肚子等著?
比起其他人,錦言好很多了……
「我自是能照應錦言的,還用你交代?」
啐了兒子一口,酸溜溜道。這份關心倒是不做偽。這小子,也沒裝樣子的必要啊……
錦言坦然得很,她才不會因為任昆問這幾句就自做多情。誤以為人家對她有意,只有長公主這種做母親的,才總會在現實面前仍有各種期待……
「隨便說說而已,不是擔心您進了宮,人多忙亂,忘記了嗎?」
任昆低頭慢條斯理地在小面餅上涂抹甜醬,擺上細細的蔥絲,擱上片烤得焦黃的乳豬,慢慢包起來,手指縴長有力。動作優雅。
將包好的小卷遞給錦言︰「喏,吃吧。」
給我的?
以目相詢。得到確認後接了過去,開開心心地吃了起來。
斷背的男人果然細心!
她的確是不太會包這種東西的,食材放多了包不緊,放少了又覺不夠味兒,吃烙餅而已。
長公主在上首著急,不停地沖錦言使眼色︰你別光顧著自己吃啊。倒是給昆哥兒也布布菜什麼的……
奈何這往日最善解人意,有著水晶心琉璃肝的丫頭,愣是沒反應過來!只知道大咧咧接過來就吃!
「錦言,這白扒廣肚、八寶兔丁都是昆哥兒愛吃的……」
言下之意明著呢,你也給他布布菜,服侍一下自己夫君,別只盯著吃。
「謝謝公主婆婆……」
被點了名,再沒反應就不對了。
錦言忙咽下嘴里的食物,對一旁服侍的僕婦道︰「將這兩份菜換到侯爺跟兒前……」
長公主胸口一滯,這丫頭!哪個要你吩咐僕婦的!
待要數落幾句,卻見她眨著大眼目不轉楮地盯著昆哥兒,臉上是殷殷的笑︰「侯爺,您嘗嘗,這兩道菜味道不錯吧?」
她才不要給任昆挾菜!
永安侯從來不需要她這種服侍,想來還是心理上有障礙的吧,雖說能夠正常相處,但涉及這種親近親昵的行為,他可能會不自在,她也不自……
大過年的,干嘛要馬屁拍馬腿上,給人添堵?自己還沒得好兒?
任昆似笑非笑︰「……你沒嘗過?」
說話間還是伸箸挾了塊,慢慢品嘗著。
「沒,」
錦言搖搖頭,小小聲道︰「我不吃這個……」
「哦?」
任昆一挑眉,還有她不吃的東西!
「你還有什麼不吃的?」
他饒有興趣地問道。
說起來他還真不知道這小丫頭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仿佛所有的事物她都能接受,都很樂意的樣子。
錦言呶呶嘴,常人就算不挑食,有個別不吃的東西實屬正常啦!
若有可能,她不吃一切動物的內髒。
她也不吃兔子肉。
烤得再香的兔子腿也不吃。
當然這也是可能的前提下。
若真到了不吃就會餓死的境地,想來定會是搶著吃的吧?
只不過,從未到過如此窘境而已。
永安侯邊听邊記在心里……
確實不挑剔,是個好養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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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飯在溫馨祥和的氣氛下結束。
其實錦言一直有個小疑問︰任昆不是永安侯嗎?他們怎麼不與任氏族人一起過年?
話說除夕年夜飯,沒有老少族親齊聚一堂,只有一家三口外加一個兒媳婦的這種家庭結構,在大周應該屈指可數吧?
她當然不會傻傻地去問。人少清靜。
一家人一起守歲打葉子牌,破天荒首次沒有不和諧的聲音。
任何牌錦言學起來都很快,以前雖沒打過葉子牌,但听永安侯講了規則後。試手之後也還應付得來。
這牌,明顯是給中老年婦女們解悶的!
上手之後錦言就發現,這東西實在沒多少技術含量,連她都不願意玩,看來駙馬爹和任昆都是為了陪長公主才湊趣的。
要不要把國萃搬來?
四人搓麻,不多不少正正好!
或者撲克也行啊,四個人能打的牌種多著呢,哪種都比這葉子牌有意思……
估計任昆也覺得沒意思。愈打愈困,就是有彩頭也提不起興致來。
「……到時辰了,放炮放炮了……」
這局結束後他率先開了口,府外頭一直隱約傳來鞭炮聲。
雖還未到子時,也差不多了,全當預熱。錦言暗贊。
長公主點頭應允。也來了興致,要一起去院中觀瞧。
僕婦們忙給主子們取大氅風帽。一時各種忙亂。
等收拾妥當後來到二門外的一處空曠地,下人們早就搭好了架子。挑起了竹竿。
長長的紅鞭挑起,任昆接了小廝遞來的燃香,吹了吹,拿起芯子點了。
里啪啦!
響聲十足,頓時炸開了鍋……
濃濃的硝藥味飄散開來,圍觀者拍手的、叫好的、捂著耳朵跳腳的、尖叫著擠在一起的……
火光閃爍間,每個人臉上都是大大的笑意。
「響頭夠足!」永安侯贊道︰「采買的差事辦得不錯。」
像個孩子似的……
錦言暗笑,原來每個成年人心底都住著個小孩子,平時不出來,只是沒遇到適當的機會。
任昆平素老冷著張臉。拒人遠之蠻有威嚴,相處久了。才知道他也會笑,此刻的這般小男孩的趣味,是又一個第一次。
自動腦補,將永安侯幻化成小區里或街上那些拿著單根鞭炮,手持燃香,專等有人來。特別是小女生來時再點著了往人家前面或後方扔的調皮男孩,若路人被嚇得尖叫,更能引爆一番哄笑……
「……給你!」
一個聲音貼了過來,任昆笑吟吟地遞過一枝圓筒。
「什麼?」
好奇地接過來,拿在手里翻看,是大周版的魔術彈?
「一筒金!」
見她不認識,任昆解釋著︰「喏,點這里就著了,會向外噴花,給婦孺放的。」
讓她放花?
听著象是碎碎金,這東西是正規廠家出的吧?有安全保障沒?別炸手里可就慘了……
錦言正琢磨著,一旁長公主忙制止道︰「昆哥兒!看看熱鬧就好,這哪是嬌滴滴小娘子能玩的!」
听聞此言,她忙準備將圓筒遞回去。
「大過年的,放著玩玩,你不會是害怕吧?」
他揶揄著,轉頭沖長公主︰「母親,跟您說多少次了,這東西得自己放才有樂!」
那,她是放還是不放?
兩個老板意見不統一,錦言有點小為難。她自己是無所謂,可放可不放的東西。
「孩子高興,隨他吧。」
駙馬給了建議︰「讓錦言放一個,昆哥兒幫忙看著點。」
說著,從小廝手里也接了支過去︰「來,我們也放一個,過年嘛,同樂同慶。」
駙馬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只要他願意,其實他可以在任何場合下游刃有余啊……
錦言深表佩服。
你看,長公主立馬被轉移了視線,興奮地貼近了他︰「這個,我還沒親手放過呢……不會炸了吧?」
「不會,來,握著尾部,我來……別怕,有我呢……」
任懷元溫言暖語低低安撫著,手上做著示範。
「……這麼簡單,不用教吧?」
哪就那麼夸張了?三四歲小童放的東西!
父親教得太認真,任昆看不過眼,這本就是給婦孺玩的,響聲都沒有,只是好看而已。
「嗯,不用。」
錦言已經旁觀了任駙馬的教學,正待取了僕婦手中的燃香,只听得長公主尖叫一聲,一股金芒從她手里噴出,化作點點金星散落……
長公主興奮地不顧形象地叫喊,她還從沒玩過這麼刺激的!
「再來一個!」
兩眼亮晶晶地看向任懷元,象個討吃貪玩的孩子……
其實論起來,長公主才更象小孩子!
錦言與任昆相視而笑,耳邊忽然響起「咚!咚!」的撞鐘聲,厚重恢弘,一聲接一聲,雄渾的鳴聲徹響。
仿佛這一刻,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事,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整個京城的上空只回蕩著這震撼綿長的鐘聲……
子時到了!元日到了!
隨鐘聲而起的是響成一團的鞭炮聲,滿空綻放的煙花……
又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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