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此一言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心,通與不通

作者 ︰ 鬼十則

簡單?

任昆看了看她︰

怎麼個簡單法?

這朝廷事務可不象他倆人在花園聊天,想怎麼說就怎麼說,無所顧忌。

朝野之事,牽一發而動全身,特別此事,波及範圍廣,涉及子孫後代家族興盛!

大周世襲罔替的可不止雲州一家,動了雲州,會驚動所有吃老本兒的,勢必引起反彈,屆時從上到下,凡是走蔭恩一脈的,必是反對到底。

先帝早有此意,陛下亦然,意早遲未動,沒有契機,就是皇帝也不能輕舉妄動,說下旨就下旨。

誰不為子孫考慮?真要一意孤行,勢必會引起上下動蕩。

「……可以先不直接說嘛,」

錦言發現,永安侯做事,素來堂堂正正,極具大局觀,用策多選陽謀,很少會用歪門邪道,不知是在她面前裝,還是本不屑于陰私行事——

不過,陰謀也是謀啊,兵者,詭道也!

于是,某個無良月復黑的小道姑給侯爺出主意︰

「那張刺史不是請罪了嘛?等張大謀害人命的事情大白于世,張刺史就不僅僅教子無方,這是家風不正!令他整飭家風,嚴格管束余下二子。若他提出新的承蔭人選,就留中不發,待吏部考察其人品心性後再做定奪。」

「先只針對他一家,朝廷也不是故意為難,他確實家風不正,兒子有人命在身!」

「此事了,就勢要求各蔭恩人家嚴格約束自家子弟,朝延將不定期對其承蔭子弟做考評,凡風評不佳者,酌情責令改正或是取消資格,新的承襲人選按先嫡後庶,先長後幼的次序順延,由各家主提報朝延批準。每家有三次換人的機會。」

既師出有名——張大的事確實鬧得太難看;

又保證了各府的利益——誰家也不會只有一個兒子,長子不行。次子來嘛!無嫡可選庶,總歸是肥水不留外人田……

哦,府上只一個兒子?

念在你祖上對朝延有功,允許你從本家同姓過續一子……

若過繼的又出問題——

對不起。這資格就取消了,三次機會啊,你自家不爭氣,不能怪朝延。

這個辦法……

任昆越想越覺得絕妙!

溫和至極,任誰也不能跳出來反對!

承蔭者,都是要為官主政的,品行不端怎麼可以?

因為是承蔭,朝延都不考校學問了——不問才只取德,已寬待至極了!

陛下要求各府整頓家風,約束子弟。難道不應該?

哪個敢提反對意見?

那一眾走科考路線的官員吐沫星子能淹死他——

知足吧!朝延如此體恤,若府上的子孫就是不爭氣,還能怪誰呢?

誰叫你們自己不學好呢?

蔭恩中多紈褲,特別世襲罔替的,生下來就是準官胚子。不習文不習武不學無術,只會吃喝玩樂的佔了多數,大家都睜只眼閉只眼——

誰家沒幾個這樣的兒孫?

你眼紅?

誰叫你命不好不投胎在這樣的人家?

祖宗不爭氣,怪誰?

怪自己命不好,只能發奮讀書去擠科考路……

任昆敢擔保,這一舉措,定會得到科舉入仕一派的大力擁護……

就算大家對聖上此舉的深意心知肚明。卻也無法反對,這是冠冕堂皇的陽謀,誰也駁斥不得!

「……對,這就叫溫水煮青蛙,雖不能一步到位,但能逐步解決。」

錦言不覺得自己的建議有何不對——

哪有世世代代鐵定為官的道理?

皇帝還輪流做呢——當然這話可不敢同任昆講。

好主意!

明天下了朝就去找皇帝舅舅稟告此事。回頭先解決張大,之後因勢利導,頒發新旨意……

這件關系朝野的大事,究其原因,竟是從錦言憎惡張大開始的!

張大若有先知。是不是就不會娶平妻虐發妻了?

這小丫頭,看似溫良無害沒有攻擊性,若真惹惱了她,竟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

此時,有星無月,涼亭一角的紅燈籠,在暖暖的春風中輕輕搖曳,蕩起一圈一圈的光暈。

園中各色花木開得正熱鬧,空氣中仿佛有香氣演奏的樂音,縹縹緲緲,在夜色中裊裊而來,翩翩而去……

那人的臉掩在夜色中,半邊朦朧半邊白暫如玉,天上最亮的星辰也比不得她明亮的眼楮,含笑的眉眼與上揚的唇,比春風還醉人……

這樣的夜色太美太迷人,任昆禁不住心旌搖曳,語調親昵︰

「……夫人這般厲害,本侯心有戚戚然,不敢有負……」

錦言知他在調笑,亦笑言回復︰

「侯爺說笑了,何來的辜負之說?妾身愧煞也!」

談辜負,是您與水公子的事,咱們之間可說不著啊……

任昆的心莫名就是一沉,有個地方好象突然就空缺了,有些難受。

強笑道︰「你我夫妻,為何無辜負之說?」

老大,您還演上癮了,那就繼續配合唄︰

「……呵呵,名義上,硬塞進來的,那個,要論辜負與否,也應該是您與別人,那個,我這個算不上……」

聞此言,任昆沉默片刻︰「……別人?誰?」

哪有別人?

除了她,何曾有女子令他青眼相看過?

何曾有女子能與他夜下促膝相談?

莫名就有點不被理解的委屈……

「水公子啊。」

人人皆知的事,錦言從不覺得任昆與水無痕關系不正常,提起來自然是落落大方坦坦蕩蕩。

「無痕?」

任昆一頓,莫非她以為自己會與無痕白頭攜老?

她到底懂不懂?

「……無痕他,他到了年紀就會放出去……」

陡然覺得在她面前談此事,很是尷尬。

「放出去?」

對于小相公們成年變老後的去向,錦言略有所知,可是,水無痕應該是不同的啊……

永安侯對他,不是喜歡得緊嗎?

自從得了水無痕後。他就忠貞無二,再沒有去過煙花之地,只守著井梧軒就心滿意足。

話說,長公主恨得咬牙切齒卻不敢動水無痕。不就是因為任昆對他的看重勁兒嗎?

誰都知道,永安侯是因水無痕收的心……

「是,他本是自由身,隨時都能出府的……」

水無痕的賣身契確實不在永安侯的手里,贖他出來時就放還給他自己收著了……

只是沒永安侯發話,水無痕不敢也不能離開。

自由身也不奇怪,這更是從一個方面說明水無痕對任昆的意義非凡︰

「侯爺有情有義,令人敬佩。」

錦言送上真心贊美,任昆還是很懂得尊重所愛之人的,不因其地位低就視為奴僕。

……

任昆苦笑。就知道她還是不懂!

在她眼里,自己若對不起無痕,才是辜負吧?

換個說法再問︰

「若將無痕放出府去,你眼中我是不是就成了背信棄義的小人?如張大之流?」

「當然不會!」

斷然否認。

永安侯怎麼了?

如此春風沉醉的晚上,他看起來竟有幾分憂郁。難道是與水無痕的感情出現問題了?

「他那是始亂終棄!與有感情的分分合合好好壞壞有著本質上的不同,不能混為一談!有緣相識相守,亦可能緣盡分離,這都很正常……」

錦言絞盡腦汁搜刮著語言安慰失意的老板,殊不知,她愈是好言相勸,任昆的心就愈堵得慌!

「……若沒有無痕呢?」

心底的話不經大腦沖口而出︰「你就當他一開始就不存在……」

一開始就不存在?

這倆人是鬧矛盾了吧?

看來火氣還挺大的。直接就到了當對方不存在的程度!

「若沒有水公子?」

錦言笑了︰「那我定然還在塘子觀,侯爺您早就是我大堂姐夫了,你我肯定是不會相識的……」

若您早早娶了大小姐錦雲,就沒我什麼事了,這個時候必定還在塘子觀,做她逍遙自在的小道姑。

呃!

永安侯一口氣滯在胸口。上下不得——

的確,如她所說,若是那樣,自己娶的就應該是衛家大小姐……

而衛府,若不是因這樁婚事。也不會想起被遺棄在外的衛四,那樣,誠如她所說,他們根本不可能認識……

心底莫名其妙地就涌上一股後怕的悸動︰

若真是那樣,豈不是一輩子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這樣的小丫頭?

這一生,他們都是陌生人!

在不同的地方各自生活,彼此不知對方的存在……

若那樣,若那樣,這小丫頭自然是閑雲野鶴,逍遙自在!

可自己的呢?

自己的生活豈不是要無趣至極?

任昆盯著星光下那張帶著甜美笑容的臉龐,心如海潮洶涌,忽爾漲得滿滿的,滿足地要笑著溢出來;忽爾又空落落的,失落地想掉淚……

忽酸忽甜忽澀忽苦,百感交集,心潮澎湃,個中滋味他嘗所未嘗……

「侯爺?」

耳邊是錦言試探地輕喚,在夜晚的微風中,她的聲音宛若天籟。

滿滿的全是快樂的味道……

任昆忽然就生出滿足與自豪︰

哪有所謂的如果!

這是他的小丫頭,小丫頭是他的!

不在塘子觀不在衛府,而是在他身邊!

只要他願意,她就在榴園,在這里等著自己!

忍不住就縱聲大笑,聲音里滿是歡暢。

錦言被他突出其來的笑聲嚇了一跳︰

這人,不是受刺激過度了吧?忽悲忽喜一驚一詐的……

怎麼看都是一幅為情所苦的模樣……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水公子那樣的人物,也確實有令人神魂顛倒的本錢!

就她這顆閱盡千般美男如老僧入定般波瀾無驚的心,每每對上水無痕,還猶自撲騰撲騰自做主張地亂跳——

她尚且如此,何況用情已深的永安侯?

這倆人之間出了什麼問題,沒听說吵架啊?

若真吵架了,長公主定是最高興的……

不行,這倆人不能鬧僵了,否則殿下就會乘人之危惦記起抱孫子的事來……

「侯爺,生活中難免會有些小意外小麻煩……」

為了自己不變成欠債的,錦言決定好好勸撫任昆︰

「換個角度看事情,凡事都會有不同……沒有問題的相處多無聊多平淡啊……」

「平靜中總要有些意外嘛……」

某位客串的知心姐姐掏心掏肺,沒看到暗寂中的那位臉色愈來愈沉︰

哪個要你講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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