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言一直在走路。
向前,一直向前,只要不停,你就以抵達想到的地方。
加油哦,別在他人的風景中停留,忘記自己的路……
努力哦,沒有做不到,只要你想,一定以地!
前面,前面就是你的家,你的爸爸媽媽,你的親朋好友,你熟悉的城市就在前面,只要走過去,只要走過去……
開始時,四周一片黑暗,她只能模索著前行,不知道是在哪里。無邊的黑寂里隱藏著未知的恐懼,她哆嗦著模著粗糙的牆壁前行……
好大的房間啊!
她一直在向前走,指間傳來的觸感提醒著牆壁始終沒有到終點,不會是在一個圓形的屋子里轉圈吧?
不是沒有疑惑,是不走,停下來做什麼呢?等著黑暗將自己淹死嗎?
好黑啊……
好累!
真的走不動了,又渴又餓!如果有瓶水有塊巧克力就好了……
有人往她嘴里灌了口濃濃的液體,味道特別地很,苦中帶酸,象臭了的女乃酪汁。
搖頭拒絕著不啃下咽,想要停下休息了……
眼前的黑暗似乎越來越淡,不斷地有人給她灌各種味道奇怪的液體,不過,她已經顧不得拒絕,因為……
她知道這是哪里了!
她知道了!
黑暗漸消,有燈光由遠而近,由暗而明,照亮了眼前的路。
她知道了!這是一條隧道啊,出了這條隧道,就是她的城市她的家!
太好了太好了!
為什麼她會獨自走在隧道里,她的車呢?隧道是不允許非機動車進入的,她怎麼會步行在這里?
疑惑的念頭微閃,立即被喜悅的風飄散,管那麼多!她要回家了!
只要走出隧道,她就回家了!
陡然生出無窮力量。她一路走下去,對身後越來越多的雜聲充耳不聞,走出去,走出去就回家了!
是。那些煩人的聲音緊緊尾隨,喋喋不休地在她耳邊不停地叫︰
錦言!言兒!言兒我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錦言!
簡單的表白如魔音,直入耳底心底,不容拒絕,反反復復,仿佛誰的電腦按了循環播放鍵,顛三倒四地放著相同的內容。
錦言我喜歡你!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錦言!
似乎是熟悉的聲音,叫的是熟悉的名字……
閉嘴!
我不是錦言!不要叫!
我要趕路回家,不要吵!忍無忍之際,她用力揮了揮手臂。狠狠地吼道︰煩死了!
……
錦言以為的用力揮臂,在現實中,任昆只覺得自己掌中的小手微微動了動……
言兒!
他不置信地瞪大了眼楮,驚喜萬分︰
動了動了!言兒的手動了!
原本因侯爺的表白不好意思退避出去的太醫等人聞聲推門而入,是要醒了嗎?
……
完了完了……
錦言驚恐地現。隨著自己吼出的那一嗓子,隧道變得越來越明亮,越來越淡薄,那些黑色的輪廓線如滴在水中的墨滴,慢慢氤氳開來,明暗之光混合著,漸漸地。由實質化為虛質,被蠶食般,一點點消失殆盡……
隧道!
我的家……
回來回來!
她張大了嘴,伸著手,拼命想將剩下的部分捂住,已然徒勞……
隧道沒了。只余她一個,站在空蕩蕩的天地間……
言兒好象很害怕,她慌亂地搖著頭,抗拒之意明顯,嘴里喃喃著。喊著……隧道?還是歲到?
永安侯一遍遍摩挲著她的臉頰,柔聲安撫著︰
言兒,不怕,沒事了,沒事了……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言兒總算要醒了!
沒事個p!
錦言忍不住破口大罵,她終于知道那恨的聲音是誰了!
任昆!永安侯!混蛋!該死的大周!
差一點,差一點點她就回家了!
要是沒有永安侯一直在旁邊吵鬧,若是沒有他的干擾,她一定以走出去的!
完了完了,再也沒機會了……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絕望由心生,眼淚如泉水般涌出。
落在永安侯與眾人眼里,侯夫人閉著眼喃喃自語後,就開始流眼淚,汩汩的淚水似小溪般從閉著的眼楮里淌出來,看得人心酸眼酸。
言兒……侯夫人……夫人……
各種她最不想听到的稱呼齊齊響在耳邊,提醒著她好夢成空,現實殘酷。
都閉嘴!
眼見希望落空的巨大絕望引爆錦言心底黑暗小宇宙,她猛地睜開眼楮,準備爬起來把這些人都趕出去……
煩死了煩死了!
出去!出去!都滾!
然而,多日臥床的身體卻不給力,既沒有爬起來,也沒有歇斯底里成功作,僅僅是眼皮響應號召,眼楮睜開了,視線暫無焦點,淚水不止。
「太醫!言兒……」
永安侯喊著太醫,心疼不已,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安慰才對,搶過去小心翼翼地擦著眼淚︰「言兒,別急,太醫診了脈我們就起來。」
這回還不笨,看明白錦言想坐起來了。
「夫人無事,乍醒來,情緒有些激動,大喜大悲最易傷身,侯爺多勸慰開導些……」
馮太醫以為錦言是乍獲生機,心中欣喜,想到受到的冤屈以及流產掉的孩子,又悲從心生,情緒激蕩在所難免。
病情未痊愈,平和養身為上
「……夫人需要清靜。」
太醫一句話,喜極而泣的眾人戀戀不舍地退了出去,這回好了,夫人醒了!夫人要大好了!
喜訊如風,瞬間吹遍了府邸的每一個角落,下僕們放下了心口的重石,長舒了口氣,這下好了!總算敢喘口長氣兒了!
駙馬不在,夫人病著。殿下與侯爺急壞了,特別是侯爺,人都要瘋了,做下人的。哪還有別的心思?
壓力去了,娛八卦回歸︰
哎,听說了吧,夫人醒了!
早听說了,你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吧?
這下好了,侯爺不用日夜守著,也能松口氣,沒想到侯爺對夫人這般情深意重,朝會也不上了,差事也不管了……
說的是。以前怎麼沒現呢,侯爺素來行事真沒顯出來!
任家男兒歷來好出情種,你懂什麼?侯爺對夫人上不上心,還能告訴你?
說起來,夫人也真孝順。為了給殿下侍疾,把自己累成重病……
誰說不是,夫人何時不好,不孝順?對殿下對侯爺,都沒得說……
……
對侯爺沒得說的侯夫人,對上侯爺深情款款的雙眼,猶如對上自己的生死仇敵。幾欲瘋。
誰阻了她的回家路,誰就是她的仇人!
而且,回家不成,清醒過來後,混亂的現實也隨之而來。
歡迎再回大周!
孩子來了又沒有了,長公主的誤會與囚禁。與永安侯的關系,未來如何自處……
各種問題如一座座大山綿延而來,壓得她胸口憋悶,之前的作不成功,也沒了再次歇斯底里的潑勁兒。干脆閉上眼楮裝鴕鳥。
不管了,睡覺!
睡著了,沒準就回去了,也就什麼事都沒了!
偏身邊有只蚊子嗡嗡地,擾人清靜。
「言兒,要翻身嗎?」
「言兒,擦擦臉,想喝水還是吃東西?太醫說以進些米粥,小米粥好不好?」
「言兒,要方便嗎?」
「言兒……」
煩死了!閉嘴!
錦言睜著紅通通的眼楮,直愣愣瞪過去︰「……孩子沒了!太醫沒說嗎?」
他是為了孩子吧,性情大變的!懷了崽兒的母豬成寶貝?
……
「……」
永安侯怔了怔,沒想到她一直不吭聲兒,開口說的卻是這個。
他小心地察看著她的臉色,輕輕點點頭︰「……別難過,只要你好好的……」
只要你好好的,比什麼都重要。
你知道?
那擺出這副溫情脈脈的蠢爹樣兒給誰看?嘮嘮叨叨壞了別人的大事!煩死了……
閉了眼,不理他。
言兒她,是為孩子才哭的?她,其實也在意的吧……
任昆輕輕順了順她凌亂的頭,又掖了掖被角,見她閉著眼,不知睡了還是沒睡,又擔心她心情郁郁,悲傷過度,心情甚是忐忑。
「言兒……」
他應該陪她說會話兒,讓她心情好些呢,還是讓她睡一會兒?
任昆拿不定主意。
……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啊……
數步之遙外就是夙願得償,回家路啊……
離自己那麼近,就在眼前,明明走過去,就是風和日麗,就象觸手及的螢火蟲,明明收掌握,是握緊的掌心空空如也,再跳起來去抓,它始終與你隔著一個指尖的距離,每一次攥緊的都是徒勞……
細細密密的悲痛與絕望如芒刺,瞬間扎遍了身體的每一處,傷心摧肝,癢痛難耐。
她有自己的傷自己的痛,滿目悲涼,縱有笙歌也斷腸,哪里還多余的力氣去理會他的噓寒問暖小意溫柔?
「……你沒事?」
我需要安靜!安靜你懂不懂?不想听人說話,也不想回答!
即便痛徹心扉,刻進骨子里的教養還是令她無法謾罵驅趕他,而且看樣子說了也徒勞,白浪費不多的精力。
錦言再度睜開眼楮,一字一頓道︰「我想一個人安靜會兒。」
「好,好,我沒事。我不說話。」
任昆點頭又搖頭,你想睡就睡吧。我就在旁邊坐著。
……
一個人的意思,你不懂?
錦言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看向任昆的目光帶著不耐煩與冷漠……
噫,他怎麼這幅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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