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z區醫院里的一切都冰冷得讓程家森害怕，她不是沒來過醫院，也曾經當過義工，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母親躺在醫院的某個病房里，她就不禁全身發抖。
走廊空蕩蕩的，沿途能听到兩邊病房里傳出的所有聲音，親人間的談話聲、醫生的詢問聲、病人發出的申吟聲，甚至是哭泣聲……
程家森加快了腳步，跟在戎博維身後，忍不住拉起他的衣角。
戎博維在一間角落里的病房門口停下腳步，回頭發現她臉色蒼白，瑟瑟發抖，心里抽緊，拍了怕她緊張的手，說︰「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程家森勉強穩住自己的腳步，慢慢走了進去……
病房內有三張床，其中兩張床的病人，身邊都有親人陪護，只有最靠近門口廁所的那一位病人冷清地獨自躺在床上，身材瘦小，默默地朝里睡了。
程家森一眼就認出這是她的母親，雖然才過了四五天，可是她的身體已經驟然瘦了一圈。程家森再也忍不住，眼淚再次簌簌地掉下來。
隔壁的病人阿姨看到程家森，忙問︰「你是這位病人的家屬嗎？」
程家森木然地點了點頭，傷心欲絕，不知該上前叫醒媽媽，還是安靜地陪在她身邊等她醒來。♀
隔壁阿姨責備道︰「她在這里已經住了快一個星期，你怎麼現在才來。听說是很厲害的病，你們怎麼放心讓她一個人呆在醫院里！」
程家森淚如雨下，喃喃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她太對不起媽媽了。
程麗雲听到聲響，仿佛耳邊有熟悉的聲音，悠悠醒了過來。
程家森見她醒過來，慢慢起身，連忙上前扶住，顫聲叫了一句︰「媽……」
程麗雲吃了一驚，模了模眼前女兒冰冷的雙手，確定不是做夢，才問道︰「你怎麼來了，你是怎麼知道這里的？」
「你為什麼騙我？明明說是去老家住幾天，為什麼跑來這里？」
隔壁阿姨見程家森泣不成聲，十分心疼，想來自己是誤會她了，連忙叫自己的家人搬了把椅子給她，說︰「母女倆有什麼好隱瞞的，好好談。」
程家森腳步虛浮，只好坐下，淚眼朦朧中眼神依舊倔強，直直地望著程麗雲，似乎質問她的欺騙。♀
程麗雲幫著擦掉女兒的眼淚，擠出一絲笑容說︰「其實也沒什麼大病，我不想讓你擔心，以為自己一個人來看幾天病就好了，沒想到住進來以後，醫生非不讓走了，我正想著打電話告訴你呢。」
「你騙人，王嬸說你體檢報告上說的是肝癌，當時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當程麗雲看到體檢報告時，差點昏過去，她當然知道這個病意味著什麼，腦海里閃現過各種畫面，最多的就是該怎麼告訴女兒。
程家森是個孝女，乖巧懂事，從小就沒有讓她操過什麼心。如果知道這個噩耗，一定會比她更加傷心，到時候連累女兒惶惶不安，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她是怎麼也不願意看到的，所以思前想後了幾天，終于決定瞞著女兒，說是出門遠行一段時間，其實是獨自一人來到醫院檢查，如果有康復的可能，就接受治療；沒有希望，就一個人在外等著死亡的降臨。
「我是怕你傷心。」程麗雲終于說出了心里最大的擔心。
「我是你的親生女兒，我有權知道你的身體情況，並且一直陪著你，照顧你，你不能剝奪我的權力，更不能擅自離開我。」程家森說得擲地有聲，不容程麗雲反駁。
程麗雲發現女兒的神色憔悴，一定是因為得知了她的病，嘆了口氣，好不內疚︰「對不起，以後我不會瞞著你了。」
程家森緊緊抱住母親，害怕地輕輕發抖︰「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不能失去你！」
程麗雲听到「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這句話，內心震動，起伏不定，臉上露出悲痛的神情。如果她走了，女兒難道真的就要成為無親無故的可憐人嗎？
撫著女兒的背，程麗雲的思緒迷茫起來……
二
程家森照顧母親睡下，查看了她隨身帶來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還是決定得再去買一些物品和水果來。托了隔壁阿姨照看母親，程家森悄悄地走出病房。
一走出門口，一眼就與坐在對面長椅上的戎博維對上。
程家森一心只顧著母親，完全忘了戎博維陪她來到這里。沒想到兩個小時過後，他還守在這里。她原本寒著的心瞬間溫溫煨熱，走過去沖他勉強一笑說︰「晚上我想留下來陪我媽，你先回去吧。」
「我問過醫院了，家屬不能過夜，我送你回去。」他心里不忍，還是如實告訴她。
程家森臉色一沉︰「不行，我不能再離開我媽。」
「這里的住院病人太多，病房太擠，醫院不方便管理，所以是真的不能過夜。我們還是回去吧，我會找一個護士特別看護你媽，你不用擔心，我們明天再來，好嗎？」
戎博維就像哄個孩子，十分耐心。
程家森本來已經水腫的眼楮又一次紅了眼眶︰「你一定要找一個非常非常好的護士，不能讓我媽有一點閃失！」
「好，你放心。」
程家森抹了眼淚，說︰「那好吧，等我先去買一點東西，再和我媽告別一聲。」
「好，我陪你。」
三
秋涼如水，醫院附近的街道沉寂得靜靜無聲。
戎博維一手拎著程家森剛買的生活用品和水果，一手攬著程家森的肩膀，將她靠近自己的懷里，溫暖她的身體。
程家森低頭走路，完全無視四周的事物，只是無助地問他︰「博維，你說肝癌能治好嗎？」
這是她第一次沒有連名帶姓地叫他，戎博維雖然高興，卻心疼她話里的憂郁。其實在程家森進了病房以後，他去問過主治醫生，醫生的回復是︰肝癌晚期，病情並不樂觀。
但現在他哪舍得再打擊她，只能說︰「只要我們有信心，不放棄，癌癥也是有治愈的可能的。」
程家森點了點頭，听了他的話，似乎安心了很多。
一定會好起來的。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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