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留一縷甜香,若芸愣愣的看著眼前空無一人的楓林,想著身後涼亭獨自坐著程清?,她便脊背發冷。
他是異姓王卻不為官,弟弟是個混球,兄長是同榮王爺當庭爭執的權臣,曉紅提起時也不知底細,今日所見他似乎略懂醫術又是個風雅之人……
但,程清肅同榮逸軒多番有摩擦,她是榮王府的人,程清?會不會趁機下手?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卻瞧著鼻尖飄過一點雪白。緊接著,兩三點抖落,細細密密的開始下起雪來。
她恍然方才昏黃的天色原來是要下雪,捧起手接了些雪花,白點頃刻化成水珠透涼。
楓林靜的很,偶有樹葉在雪中簌簌響著,殷紅的葉不多時便覆了層霜似的模糊起來。
「蘇姑娘莫要站在雪中,若不嫌棄進來坐吧。」程清?目光沉沉,瞧著她的背影淡淡開口。
听著他暖如春風的嗓音,她脊背一僵,在這雪天幾乎鼻尖冒汗。
「百澤是我友人,性子便那般不拘禮數,方才得罪姑娘萬望別放心上。」見她不動,他柔聲相勸。
若芸這下才點了點頭,緩緩轉身入座,埋著頭不敢去看他。
往空杯里添了熱茶、推到她跟前,似是看準她的心事,程清?低低開口︰「這是城西十里地、于王府的後山。)
「那我可以將此稟報榮王爺?」若芸挑眉,笑著試探道。
約莫炭火燒起的緣故,他手中的糖人慢慢的不成形狀,程清?的眼神忽然變得哀傷,末了垂手嘆息,「榮王爺想問的,怕不是姑娘這等問題。」
觸到他淡然的目光,她又語塞了。
這王爺瞧人的目光同那日長安街一樣,像是在看卻也不是在看,仿佛能透過眼前的人看到很遠的虛無。偶爾露出的情緒又是轉瞬即逝,存在于世卻沒什麼感覺一般,叫她莫名的惆悵起來。
程清?兀自飲了口茶水,又同她添了一杯,同白皙光彩的百澤不同,那玉色的手縴塵不染、素雅淨白。
不僅目光,怕是整個人都不曾活在這世上一般。
若芸不知怎的更為不舒坦了,待她回神,驚覺楓林的雪已積了半寸。
這里城西十里,可榮王府在城南朱雀大街盡頭再往東。
若芸再也坐不住,站起身行禮道︰「王爺恕罪,若芸見天色不早還是先告辭,本是出府隨意走走,怕回去遲了陳老叫人尋我。」
程清?聞言微微頷首,自桌下模出把白紙傘交予她。
她伸手去接,卻听他說道︰「既是皇上召見,姑娘要保得自身安危才是。」
他欲言又止,終于還是嘆了口氣︰「我既與姑娘一面之緣,日後自當行個方便。你沿小路下了坡再沿街走,便能找到城西大道了。」
若芸不敢置信的瞧了眼他幾乎沒有表情的臉,緊緊抓住傘忙低頭道謝︰「謝王爺,若芸告辭。」
她若沒有听錯,他方才說他不會害他,甚至還可能小小的幫她。
她撐傘走進雪里,也不再回頭看,急急的順著小道沒入楓林,驚起雪團簌簌的落。
她前腳剛走,程清?的臉色倏地陰沉起來,緩緩步出涼亭,伸手摘了片楓葉下來。
楓樹一抖,隨著雪團落下,自四方楓樹林里殺出幾個圍著白頭巾、身著灰色緊身衣的人影,手中皆握著柳狀尖刀而來。
下一瞬,那柳狀尖刀便幾乎已抵到程清?的咽喉。
再往前一送,那身著銀色織錦袍的頎長身影一晃退進亭中,柳刀絞了輕紗張曼碎成數段飄落。
程清?卻又從亭側離開到了數丈開外,指尖捻著的那片楓葉隨手一擲,竟如輕薄的暗器一般旋轉而出,兩人的脖子出現抹紅痕頹然倒下。
他衣袖翻飛,擋過一人的柳刀,反手三枚暗針對準了其余人的印堂彈出,那偏離的刀鋒被衣袖一帶轉了個向沒入執刀之人的胸膛。
雪靜無聲,流淌的血已將霜白的地面染成了樹梢的顏色、猩紅一片。
「告訴你主子,與其浪費時間造這些的兵器,不如多加研習得報大仇。」他略不耐煩的低語一聲,楓林深處有人急急忙忙的快步逃離。
一人輕功落地,火紅的薄衫、裹著紅色的頭巾,對著程清?跪下︰「王爺,山下已清理干淨。」
「百澤是追何人而去?」程清?收了戾氣,語聲平和。
「回王爺,定州澇之流民也略有往京城來,轉而遠郊匪類增多,似是近來京城有可疑之人混入。」紅衣人只陳述了情況,並未直接回答。
「收拾下此處,回頭差人來修補。」程清?瞧著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尸首,竟有些不悅,拂袖離去。
若芸沿著小道離去,並未听見打斗聲,小道盡頭果然豁然開朗,已至那後山坡下,京城城牆也可見了。
她不由得加快腳步,冷不丁從樹叢中竄出幾個高大身影來。
「頭兒叫我們在這里尋下,還真能逮到落單的。」為首之人高大魁梧、滿臉胡渣,渾身散著臭味,看她的目光就像餓了多日的人看到了美味。
「你看是抓回去,還是直接賣了?」
「最近皇城吃緊守衛松,還不趁這機會發筆橫財,看著就能賣個好價錢。」
他們是在說自己?!
這些人穿著粗布、面容猙獰,身形有彪悍有矮小,手持棍棒和粗簡的兵器,莫非是流寇?
若芸臉色「唰」的白了,低著頭緊緊的用紙傘擋住自己的臉,踉蹌後退幾步。
見幾人的腳步圍攏過來,她握著傘柄的手開始發抖,一個不穩踩在碎石上跌坐下來。
紙傘滾落,她只覺得腳腕劇痛,心中懼極,不敢抬頭去看幾張獰笑著的臉。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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